史蒂夫·雅吉(Steve Yegge)是一位在谷歌工作了13年的資深員工了,上周他在媒體上發表了一篇深度的文章——《為什麼我會離開Google加入Grab》(《Why I left Google to join Grab》)。這篇文章引發了國外媒體的廣泛報道,並在科技界引發了強烈的討論,原文僅點贊數就超過2300次,堪稱是一篇爆文了。為何雅吉的這篇文章能有如此大的反響呢?或許是他的一些親身經歷說明了一些我們不曾覺察到的問題,比如他表示,「谷歌已經不再創新了」,「最簡單最安全的方法是複製競爭對手」。但這位員工也表示,上述言論僅僅是自己的觀點,自己從來不會為僱主說好話,無論是原來的Google或現在Grab。
接下來,價值兄就將這位13年谷歌老員工的心聲,翻譯後分享給大家。讓我們藉助這位谷歌老員工的描繪,來看看這家誕生20年,市值近8000億美金的巨頭的一些內部文化。
雅吉稱,「在谷歌工作將近13年之後,我終於離開了這個『家』!這是我從沒想過會發生的事情。我一直以為我會死在谷歌——可能是那些免費的巧克力布朗尼蛋糕會把我噎死,或者是YouTube的政策變得越來越奇怪,而導致我的心臟病發作。但不管怎樣,每當我想像哪些厄運發生在我身上時候,那些五顏六色的環境,免費的食物,以及身邊的同事都稱讚我為天才等這些,都把我拖回到現實當中來。」
把人們從谷歌區分開是很困難的。如今,這家公司已經高速發展了近20年,無論你以何種角度衡量它,谷歌仍然是地球上最適合工作的地方之一。
我有很多美好的故事想要與大家分享,但谷歌公司並不太喜歡我的博客,儘管他們從來沒有直接禁止過我的博客,但我還是收到了來自高管們的間接壓力。所以最終我(更新博客)只能停了下來,為此我感到很傷心。
但這不是我今天的想法。那些(谷歌中發生的)故事得等我的書正式出版才會揭開。今天,我只想告訴你們我的新工作,因為我覺得你們一定會很驚訝。事實上,我很有把握的預計,這篇文章里的某些內容一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在我公布新工作之前,我將分享一些關於谷歌的簡短評論,來佐證為什麼在所有的大公司中,我會選擇加入Grab。
為什麼我會離開工作13年的谷歌
我離開谷歌的主要原因是,「他們不能再創新了」。他們已經失去了這種能力。我相信這來自很多方面,現在我只列出4個原因:
首先,谷歌的做法變得保守了。谷歌一直如此專注於保護他們所擁有的東西,他們害怕冒險和真正的創新。在谷歌,守舊和規避風險是一種常態了,而並非是特殊情況了。
第二,谷歌已經陷入政治獨裁,缺乏高效執行力了。這是一種在大公司中不可避免的問題,面對自身的缺點,唯一的選擇就是獨裁方式。正如前谷歌高級副總裁Bill Coughran所說,政治是人類在過去5000年里解決資源分配問題的最佳解決方案。所以,這種獨裁或許並不一定是壞事,但是,政治獨裁是一個繁瑣的過程,它會讓你慢下來,導致執行力出現問題。
第三,谷歌變得越來越傲慢了。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明白,一個外表謙虛的人背後可能卻是一位傲慢的傢伙,谷歌也會如此。當一家公司像谷歌一樣取得巨大成功的時候,這家企業就會有一種不可戰勝的感覺,而且幾乎是天註定的。因此,這就會導致悲劇的結果——自滿。沒有發明的動力,與客戶失去聯繫,糟糕的戰略決策。我曾經喜歡的谷歌人,無論在各自領域的表現多糟糕,但他們其實都是超級聰明的、世界級的,且總是謙虛的,但現在公司的策略是一團糟。
我認為,在過去的5到10年里,任何跟蹤報道谷歌的人都知道這一點。谷歌在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卻讓每個人都摸不著頭腦:選擇沒有結果的爭鬥,然後試圖強迫別人使用自己的產品(例如Google +),推出了遭遇廣泛批評的服務(例如Allo),輕視和拒絕美妙的服務(例如Reader、 Hangouts),推出官方api與競爭和不兼容的框架(如gRPC、REST),等等。他們嘗試創新的思維已經混亂,近10年大部分項目都已失敗告終。谷歌員工知道這種情況正在發生,他們也會像我一樣對此感到沮喪,但他們的領導能力卻讓他們自己都很失望。
第四,或許也是最糟糕的,谷歌獎焦點放在了競爭對手身上,而不是以客戶為中心。他們改變了新的內部口號「關注用戶,其他一切將會跟進」,試圖從這方面進行改變。但不幸的是,這只是說說而已。這倒並不是說他們不在乎,而是,谷歌的激勵機制並沒有對準自己的客戶,而是瞄向了競爭對手。他們不需要變得那麼忙碌,也把遊戲變得更加容易——提供類似競爭對手的服務來代替顧客真正需要的東西。他們認為,到目前為止,最簡單、最安全的方法是複製競爭對手(的產品或創意)。
來看看谷歌過去十年里的全部產品組合,幾乎所有的產品都複製了競爭對手:Google+ (Facebook),Google Cloud(AWS),Google Home(亞馬遜Echo), Allo (WhatsApp), Android即時應用(Facebook,weixin ),Google Assistant (蘋果/Siri),等等。他們的DNA里根本就沒有創新。這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只盯著競爭對手,而不是客戶了。簡而言之,谷歌並不是一個非常鼓舞人心的工作場所。我喜歡被自己的工作激發,但是谷歌已經逐漸地把對手們都打敗了。
跟許多谷歌員工一樣,我一直在考慮繼續在這裡工作幾年。因為如果離開,你會去哪裡呢?從世界上最好的工作環境到其他普通地方,需要花費很多精力,這或許就是跳槽的成本。因為如果沒有其他的原因,谷歌仍然擁有一個非常難以置信的工作環境,特別是對於工程師來說。
著名科技公司幾乎都在西雅圖地區,但我認為他們大多都面臨著同樣的大公司問題。如今,Facebook的「創新」大多來自收購(Instagram、WhatsApp、Oculus)。我也不喜歡我所聽到的關於他們的文化,因為從去過那家公司的朋友那裡,我感受到了那種也並非是「創新」。
亞馬遜仍在不斷創新,但他們也沒有超越競爭對手的想法,和谷歌一樣,他們也試圖把小公司擠扁,所以它們通常都是大壞蛋。我很想在這裡取笑傑夫·貝索斯(亞馬遜公司創始人),但我聽說沒有人可以連續三次這樣做。因此,我要在自己還保持領先的時候選擇退出。我在亞馬遜度過了7年,這一次,我的目標有所不同。(離開谷歌)我當然有更多選擇,甲骨文、推特、蘋果、eBay、微軟、Adobe、SalesForce和其他大品牌?它們看起來都有點無聊。
現在看來,你只能從創業公司那裡獲得靈感,所以我希望加入那些有著創業夢想的初創公司。當我收到一封來自谷歌的老夥伴——Theo Vassilakis的郵件時,我心動了。Theo幾年前就離開谷歌,去做自己的大數據公司Metanautix,並成功地將其賣給了微軟。
西奧寫信告訴我,他剛剛成為一家總部從新加坡遷往西雅圖的創業公司CTO。這就是我們重新開始冒險的地方。
為什麼我會加入Grab
令我深感意外的是,我參與到一場戰爭中。沒有比這更好的感覺了。我覺得我加入了一場革命戰爭,被游擊隊包圍,與游擊隊並肩作戰,要麼勝利,要麼死亡。
自從在谷歌還是小型創業公司時候,有過持續工作12個小時的狀態後,我就沒有對某些事情感到興奮了。在谷歌那段最美好的時光,徹底改變了開發人員與10億代碼基礎的交互方式。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比現在要改變世界,要更加令人興奮。
Grab是東南亞歷史上最大的初創公司。在世界性舞台上,戰爭已經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為什麼會有戰爭?簡單而言是:他們是東南亞的Uber。但這是一種可怕的營銷方式,因為Uber正變為美國最令人討厭的公司。Grab和Uber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
讓我試著從我的觀點出發,來描述一些身邊的事情吧。從我的小姑子凱茜和她的丈夫羅馬諾(Romano)所經營的一輛餐車開始,而不要拿Grab和Uber進行比較。凱茜一直在一家驗光師商店工作,羅馬諾則在圖書館任職。他們已經攢了好幾年的錢,終於開始了自己的生意——送餐服務。
2012年,他們推出了Xplosive食品卡車,提供了一份菲律賓/越南風格的美食菜單,這是一款美味的街頭小吃,它的成功程度堪比一輛餐車。他們贏得了西雅圖當地雜誌的大獎,甚至在傑夫·貝索斯為他的投資者製作的視頻中,都提到了他們。Xplosive的客戶(大部分是亞馬遜的員工)在卡車到達之前,每天都會排隊一小時,當滿載食物的卡車在僅僅幾個小時就銷售一空後,這樣的成績非常讓人滿意。
聽起來像成功了,對嗎?但在去年年初,凱茜和羅馬諾突然把他們的卡車和他們夢寐以求的城市停車位賣給了亞馬遜,悄悄地開闢了一個全職的商業廚房,專門用Peach(美國一家外賣配送服務)來運送食物。
他們之所以做出如此巨大的改變,是因為餐館和食品配送都將被Peach和Uber Eats取代了,整個餐飲業都在為這個問題而擔憂。這就是為什麼你會看到一些大飯店開始生產食品卡車,但這救不了他們。對於小企業主來說,最大的利潤來自於食品配送。
在叫車基礎上增加食品配送,這是幾年前才出現的模式。司機可以從任何地方的參觀帶著食物,然後在提供叫車基礎上,還能為用戶運送食物。
事實證明,食品配送是一個非常好的過程:它使餐飲業變得大眾化,創造了以前從未存在過的夫妻間的創業機會。開一家餐館是一項耗資巨大、代價高昂的工作。食品卡車大幅降低了進入餐飲行業的門檻,但食品配送卻將其降至接近零的水平。凱茜和羅馬諾意識到,可以在自己的商業廚房裡開始烹飪。當這個想法被迅速實現後,人們可以從城市的任何地方,叫到自己想要的美食。這種方式將永遠改變我們享受美食的方式。
令人驚訝的是,在科技時代,它幾乎一夜之間就傳播開了。從我的角度來看,過去的幾年裡,谷歌的團隊互相爭吵著要做些什麼時候,與此同時,整個新行業卻在不斷湧現,並在不斷地顛覆中向前發展,未來必將出現更大的變化。
我開始抱怨谷歌不能再創新了,但讓我們面對現實吧:Uber、亞馬遜和Facebook 都沒有看到外賣配送方式的出現。他們都只是複製這種方式——這就是大公司病。
東南亞將成為世界戰場
Grab,我把它描繪成一個巨大的破壞者,但是,嘿,你已經知道了。它已經激怒了世界各地的計程車公司,使其達到了暴力的地步。這是一個革命性的變化,它已經成為一個平台,難以置信的破壞性,影響著交通和食品遞送行業。
但在美國,因為「他們的司機都是僱傭工」,所以人們都很討厭Uber。「司機必須支付一輛車的費用,保養汽車,為它投保,為燃料付費,保證它的清潔等等。所以,Uber被認為是有點掠奪性的」。
但在美國和歐洲,打車軟體並沒有真正改變社會。它只是讓個人交通變得更便宜,更容易獲得。食物快遞革命是一個巨大的社會變革,但它本身並不是那麼重要。
然而,在東南亞,這卻有著很大的不同。在這裡,人們如果將司機選為一種職業,掙的錢是以前的3到5倍,這並不罕見。印證這個問題,不應該去看研究報告,而是得去問問家人。我的妻子Linh是越南人,她在越南、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有很多朋友和家人。我們的6個家庭和親密的朋友,他們已經成為這些國家的司機,他們很喜歡這份職業。因為它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這與美國不同。網約車運輸是整個東南亞社會和經濟基礎設施的遊戲規則改變者,包括新加坡、泰國、越南、柬埔寨、緬甸、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這些國家正在被這種方式慢慢改變。這一地區擁有6.2億人,是美國的兩倍,其中包括12個擁有200萬人口的城市。預計在未來幾年內,這裡的中產階級人數將翻一番,達到4億人以上。
這是一個很大的機會,不是嗎?
在交通服務之後,你還會感受到食物快遞的浪潮,它正按照美國的方式,在東南亞發展得更快,因為——正如任何亞洲人都樂於告訴你的——他們比你更愛他們的食物。食物把他們的文化聯繫在一起,這對西方人來說幾乎是不可理解的,尤其是在大城市之外的地方。
然而,交通運輸和食品配送只是皮毛而已。未來,支付和金融服務,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
在東南亞,每個人都有智慧型手機,所以每個人都有了Grab應用,這意味著下一步是移動支付。Grab上有數百萬的人可以在上面來支付交通和食品配送的費用。
移動支付並沒有真正在美國取得成功,儘管多年來這種方式一直被努力推動著。但在東南亞卻不一樣。只有不到2%的成年人擁有信用卡,超過60%的人根本沒有銀行帳戶。人們對銀行仍有很深的不信任,當然還有大量的信用卡詐騙,這使得所有人都在使用現金。
但他們相信智慧型手機!你可以為此感謝史蒂夫·喬布斯。東南亞人使用智慧型手機的人數可能超過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西方人都有這樣的習慣:當你和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或者和朋友一起玩,騎著摩托車時候,不要盯著你的智慧型手機。但這裡不同,每個人都很高興地盯著他們的智慧型手機。
如果你用自己的Grab來支付所有的費用,那麼所有的價格都是預先商定的,你根本不需要帶任何現金。因此,人們使用它的速度非常快。
為什麼我說準備爆發戰爭?
嗯,很明顯,因為競爭的存在。除了中國之外,Uber還在世界各地存在,包括在新加坡地區。(滴滴的歷史表明,)Uber可以被打敗,幾年前它們似乎是不可戰勝的,但現在不同。因為我們現在都知道,Uber的虧損速度比任何一家公司的損失都要快。正如一位著名投資者所說,叫車服務可以被認為是在一張桌子上堆起一大堆錢,把汽油倒在上面,然後點燃它。Uber正將數十億美元投入司機和乘客的獎勵、激勵和促銷活動中,以爭取能夠維持足夠長的時間,這樣以使其本土競爭對手(其中可能有8個全球競爭對手)出局。當然,他們的競爭對手都被迫做出了友好的回應。
Go-Jek和Grab都是死敵,它們被鎖定在一場生死攸關的戰爭中。我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直到我上個星期的第一天上班,才真正回到家。
這場戰爭發生在兩個方面:線上和線下。在網絡上,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世界一流的技術整合到一起,這可能已經完成了。儘管業務需求和業務邏輯已經變得越來越複雜,但是,Grab也能做出明智的技術選擇。我完全相信我們會贏的。
在線下,有大量的代理人參與招募司機、商人、乘客和其他參與者加入進來。我們說的是成千上萬的特殊工人。我不會告訴你它是怎麼發生的,但這些數字是真實的。
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東南亞。銀行、投資公司、大型企業、政府監管機構等等,每個人都在向這裡衝來衝去。
傑夫·貝索斯已經嘗試了20多年了,來解決最後一英里的問題。時光回到1999年,當時他把我們都拉進了一個房間,告訴當時所有300多名美國員工,亞馬遜快死了。那是亞馬遜背水一戰的時刻,我們當時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想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他平靜地告訴我們,我們賣的都是書、音樂和視頻,所有這些都被數字化了,很快就會消亡。就在那時,他預言了Kindle、iTunes和亞馬遜的即時視頻,而這些都是多年以後才出現的。他說,如果我們不強硬地入侵其他行業,將在幾年內死去。他告訴我們,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必須能夠出售和運送任何東西。
於是,他開始著手解決最後一英里的問題:在一小時左右的時間內把你的訂單快遞給你。20年後,他仍然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當然,是的,他們在一些城市做到了。但對整個世界來說,最後一英里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直到網約車的出現。
要解決這一問題,最困難的莫過於東南亞。他們擁有最高的人口密度,最糟糕的交通狀況,最爛的基礎設施,還有那些立刻想要東西的大多數人。
Grab將會贏得這場戰爭。我現在可以預見,因為我見過他們,也見過他們的盟友他們的客戶。Grab有一個難以置信的團隊。不像谷歌,誰也懶得離開安逸的工作環境去拜訪真正的顧客,Grab的口號是:「去地面」。他們經常鼓勵每一個員工儘可能多地參與到實際的用戶溝通中,這樣他們就能立即意識到客戶的需求和市場的變化,並迅速地調整策略。
亞馬遜的座右銘是「地球上最以客戶為中心的公司」,他們已經建立了一個人人都信任的品牌。但他們每年只與客戶進行一次互動——傑夫·貝索斯要求公司里的每一位領導人員每年都要在客戶呼叫中心呆上一天,因為從客戶服務代表那裡反饋回來的信息,並不能描繪出完整的畫面。你必須親身經歷後,才能知道問題的原因。
而谷歌(「關注用戶和其他所有人」)基本上不會與客戶互動。亞馬遜只是偶爾把耳朵貼在地面上,而谷歌從來沒有。
如果你想聽到最新的言論和真正的客戶需求,那麼你需要做的是,讓所有的領導者都去和真正的客戶交談。你可以通過觀察他們對客戶的親密程度來預測公司的創新程度。這也將預測他們將如何應對市場變化。「走向地面」作為企業文化是創新成功的領先指標。Grab會直接與司機和乘客聯繫。
抓住機會才會贏,我認為這家公司有3000名員工,比我見過的大多數5人公司都要團結。這是一種集中的同志革命情誼,這種合作關係和紀律你們通常只在戰爭時期的軍隊里才看得到。
我要盡我所能幫助這家公司贏得勝利。當你全身心投入的時候,你會驚訝於你能完成的事情。
但如果沒有盟友,你就無法贏得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