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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正在迎來它的高光時刻。
1535年,澳門開埠。從一個偏僻的小漁村,到南中國的貿易中轉港,再到世界第一大賭城,澳門沉沉浮浮幾百年,始終擺脫不了土地的魔咒。
如今,背靠強大的祖國,澳門正從“拉斯維加斯”轉變爲東方的“新加坡”,以全球博彩中心的身份向(區域性)金融中心發起了沖刺。這一步棋的曆史性意義,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未來,這座只有66萬人口的小城市,將推動大灣區成爲世界級的科創中心。中國的“硅谷夢”,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在回歸二十周年的今天,澳門走向一個徹底重塑的臨界點。如能成功,相當于再造一個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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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以人民幣計價結算的澳門證券交易所方案已上報中央,中國第五個資本市場呼之欲出。
這是一個納入《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戰略性任務,劍指中國版的“納斯達克”。它的出世,將對全國的金融格局産生深遠影響。
目前,國內上市制度主要還是審批制,企業IPO,不僅看公司實力,還要拼公關能力,所以一直有堰塞湖的存在,排隊時間較長。
作爲中國最發達、最有話語權的省份之一,廣東有4.5萬家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但上市公司也只有600家,占比1.8%。直接融資渠道受限。
在間接融資渠道方面,大量的科創企業也由于缺乏有形資産,無法取得擔保和抵押,在銀行裏拿不到貸款,成爲了制約大灣區崛起的攔路虎。
而即將出世的澳門證券交易所,便是要利用資本主義的特殊空間載體,做成注冊制的證券市場,給大灣區的科創企業提供一個融資平台。
這無疑會徹底改變澳門與內地的經濟關系。
曆史上的澳門,就像是一個黑洞,吸納了內地本可以用來投入再生産的資本。那些浙江老板、廣東富豪通過炒房、賣手機、分紅賺了的錢,有許多都拿到這裏一擲千金,流入了賭場的口袋。而最終通過澳門外商投資回流到內地的,很少,跟港資的體量根本沒法比。一句話,吞入很多,輸出很少。
而且澳門工業弱,礦業零,參與不了內地制造業的鏈條,也成不了內地原材料的供應地;人口規模又小,無法成爲內地過剩産能的消化地。
所以,從經濟的角度看,澳門與內地更多是一種平行關系,而不是輻射與被輻射的交叉關系。
這也是爲什麽,40年前深圳和珠海作爲經濟特區同時起跑,到了今天珠海仍是一座小城,GDP僅相當于深圳1/8的原因。
盡管2018年澳門人均GDP高達8.6萬美元,排名亞洲第一,世界第二,堪稱全球最富有的地區。但是若沒有澳門交易所的話,澳門的富更多是一種內部的、封閉的富。
一旦澳門證券交易所搭建起來,澳門將一舉成爲內地源源不斷的資金彈藥輸送地。澳門的富,也就變成了一種外部的、開放的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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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交易所的最大看點,是一個以“離岸人民幣”計價結算的證券市場,爲離岸人民幣打通了一條回流渠道。
這意味著,澳門很可能會成爲人民幣國際化征程中的一個曆史性拐點。
很早之前你城叔就說過,中國是否超越了美國,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指標值得參考,不是看GDP總量,也不是看HDI(人類發展指數),而是本國貨幣的國際化程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法定貨幣的國際化程度是衡量該國綜合實力最核心的錨,它反映了一個國家生産出來的産品和服務的綜合水平。
今天,人民幣已經成爲了全球第五大支付貨幣和第六大儲備貨幣。排名雖然很高,但是從全球占比來看,還是遠遠弱過于美元,稱不上國際貨幣。
有數據顯示,在全球各國的央行貨幣儲備中,美元的份額約61.63%,歐元的份額約20%,而人民幣僅爲1.97%。全球跨境支付交易中使用美元的比重約42.5%,人民幣只有2.2%。
爲什麽全球企業和居民住戶持有人民幣的意願不是很強呢?
有一個原因,就是出于防範系統性風險的考慮,中國有審慎的外彙管制,資本賬戶不完全開放,全球的離岸人民幣資金池找不到太多優質的投資渠道。人民幣出去容易,回流困難,無法構成一個順暢的循環。
而澳門作爲一個自由開放的經濟體,貨幣可以自由兌換進出。在這個基礎上建設以“離岸人民幣”計價結算的交易所,無疑提供了全新的投資場所,打通了人民幣回流的任督八脈。
窗口不大,卻有一兩撥千斤的力道。這對于人民幣走向國際化的戰略性意義,是如何高估都不爲過的。
盡管在這個過程當中,澳門也面臨著諸多挑戰,比如說人才儲備不足,管理經驗缺失,法律體系非“普通法系”。起步期時,內地科創企業或許仍有路徑依賴,選擇到香港或者紐約上市。
就像一些評論說的,只有不那麽優質的企業跑到澳門,讓澳門的資本市場淪爲“二手車市場”。
但是辦法總比挑戰多。背靠一個不斷崛起和複興的強大國家,澳門的想象空間很大。
就像97年的時候,香港能夠從亞洲金融風暴中挺過來,穩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就得益于中央政府出了不少力。澳門從博彩中心轉向金融中心,也一定能夠得到國家無限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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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望未來,澳門的下一步,就是變成“新加坡”,下一個離岸人民幣交易清算中心。
當前澳門的人民幣存款只有511億元(8月數據),不及香港同期6441億元的1/12,盤子是很小。
但是隨著澳門證券交易所向縱深發展、金融中心的逐步夯實,澳門的離岸人民幣存量肯定會越來越大,成爲一個充裕的資金池。
這個池子,對于未來緩解內地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具有絕對不可低估的作用。
就像你城叔剛剛說過的,我們的資本賬戶是不完全開放的,因爲97年泰國引發的亞洲金融危機還曆曆在目,國家擔心熱錢可以自由進出國門之後,可能會造成國內通貨膨脹,或者是變相流向了股市樓市,人爲造成資産泡沫,所以設置了一些防火牆。
礙于機制上的限制,內地企業是不能跑到港澳地區搞跨境貸款的。這是多麽巨大的沉沒成本啊。港澳地區在巅峰期的時候,人民幣存款高達1.2萬億元以上,但是這些天量的錢只能沉澱在賬戶上睡覺。
到了2013年,南沙、前海、橫琴自貿區橫空出世,中央給與了特殊的政策通道。在這些自貿區注冊經營的企業,可以從港澳銀行直接申請人民幣貸款。截止到今天,已經有35家珠海企業從港澳銀行借了200億元。
央行一份報告指出,當政策趨緊、銀行表內信貸緊張時,內地的銀行往往會首先壓縮掉中小企業的貸款。而澳門銀行的資金池無疑能夠解決企業的燃眉之急。
而且跨境人民幣貸款定價主要由市場供求決定,政策限制、行業歧視等其他隱性成本較少,對于內地中小企業來說堪稱福音。
伴隨著澳門的人民幣資金池沉澱越來越多,澳門將在國內扮演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
今天,主導世界的無非是兩股力量,科技和金融。中國有一個全球排名第三的國際金融中心香港,單個城市的資本調配實力,幾乎可以比肩紐約、倫敦。但是960萬平方公裏的疆域上,卻沒有一個足以睥睨衆生的國際科創中心。包括北京的中關村、上海的張江,其實都落後于美國硅谷。
因此,粵港澳大灣區作爲“千年大計”,在經濟上的首要目標,就是成爲國際科技創新中心,與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一爭高下。
金融與科技的關系相輔相成。有了澳門證券交易所,廣深科創走廊成爲下一個硅谷101公路的底氣就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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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是全中國最複雜的城市之一。
它很大。一年有3500萬遊客入境遊玩,坐擁大大小小120多個國際組織的席位,人際空間通達全球每一個角落。更爲關鍵的是,它還有直達北京的信息渠道,這是全中國所有城市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與此同時,澳門又很小。30多平方公裏,生活著66萬人,人口規模僅相當于北京兩個天通苑的社區人口。一個國際機場,就能占據城市6%的土地面積。
這裏每平方公裏生活了2萬多人,是全球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土地緊張到養老院都沒法擴張,一些老人只好跑到珠海蹲。
所以,想要由博彩業延展出“旅遊休閑”,真的很難。迪尼斯樂園建不了,海洋公園建不了,會展中心建不了。
博彩一業獨大,反過來又幹擾了澳門的經濟。
一個普通荷官的月薪兩萬澳幣,比社會平均水准要高。很多人初高中沒畢業,就跑去賭場工作,教師,警察一度擔心招不到人。回報豐厚的賭博業,搶奪了最多的土地、勞力和資本,提高其他行業的房租、勞動成本,擠壓了全社會。
在自由化土壤中更有利發展的“金融”和“文化”,還沒發芽就悶死在了賭客們的腳下。産業多元化,在土地魔咒下可謂寸步難行。
所幸的是,中央出手了。
今年2月,粵港澳大灣區規劃綱要正式出台,澳門被確定爲四大中心城市之一,未來將被塑造爲區域發展的核心引擎。
珠海橫琴島,就是澳門其中的一個希望。它與澳門隔岸相望,足有100 多平方公裏,相當于三個澳門。這塊巨大的飛地,完全有空間移植澳門的體系,延伸澳門的經濟和生活空間,成爲澳門同胞的後花園。
第一,早前澳門大學通過租借土地搬到了橫琴島,新校區面積一下子擴大了20倍。澳大所在的土地受澳門法律管轄,這種創世紀的舉措,爲澳門的擴張打開了一扇窗。未來不排除會劃設更多橫琴的土地供澳門開發,共同打造出一個世界旅遊休閑中心。
第二,今年3月,橫琴出現了全國首個跨境辦公試點樓宇。首批10家澳門企業無需工商稅務登記,只需備案就可以直接入駐橫琴總部大廈,手續非常簡單。未來澳門證券交易所出世後,相關的會計、律師、投行、咨詢等業務可能會通過這種方式來到橫琴島上,形成集聚規模,共同建設區域性金融中心。
類似的舉措還有很多,比如澳門單牌車可以進入橫琴、澳人澳稅、橫琴蓮花口岸二合一實行24小時通關,珠澳一體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就算以後賭城色彩被稀釋了,金融、文化、會展等産業也可以崛起替上。如能成功,相當于再造一個澳門。
二十年鬥轉星移。
這一次,澳門與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中國夢緊密聯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