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越是向前走,越會有更多不得不選擇和割舍的道路。
演講 / 吳曉波
我是吳曉波,很高興見到大家。讓我們一起來海邊,拾起信心。
2019年就快結束了,今天下午我在這裏彩排的時候,有個小朋友拿著一本書沖進來說,吳曉波叔叔幫我簽個名。
我寫到“吳曉波 2019年12月”的時候,心裏一陣觸動,再過二十幾個小時,此生不會再有機會簽下這樣一個年份了。時間是一個特別深情的家夥,也是一個特別無情的家夥。
2019年快過去了,大家過得好不好?
有的人豪情萬丈,有的人強顔歡笑,其實2019年過得好不好,我感覺最關鍵的那個字是“過”。寫作《百年孤獨》的馬爾克斯曾講過一段話:
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爲了講述而在記憶中重現的日子。
2019年,你過得好不好?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問問自己2019年有沒有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一件過了若幹年以後你回想起來仍然能夠微笑並懷念的事情。留在記憶裏的那個人或者場景,就是2019年對我們真正的意義。
今年我做了一個節目叫《地標70年》,在中國找12個地標,我要用腳重新走一遍。
最北,我到了北大荒,最南到了深圳、東莞,最西到了宜賓、西安。我重新回到了曆史的時空中,觀察這個地標在過去10年、40年、70年,發生了什麽變化。
今天我們希望來到海邊重拾信心,我不是經濟學家,是以一個記者的身份告訴大家,我對2019年産業經濟正在發生的變化的一些看法。我向大家承諾,我講的每一個關于産業的案例都是我用腳走出來的,我去工廠、下車間、進實驗室,用腳、用筆、用手告訴大家我對2019年、對未來的看法。
今年的中國經濟怎麽樣呢?先給大家看一張圖,這張圖叫做康德拉季耶夫宏觀波動周期,是一個俄羅斯經濟學家提出來的,描述了一個國家經濟成長的長波段經濟規律。
他說,當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正式啓動時,會進入一個狂飙的成長時期,然後進入焦灼期,最後會進入掙紮的浪底階段,這個周期長達60年,我們處于哪個年份、哪個階段,決定了我們跟這個時代和這個國家的財富及産業的關系。
中國改革開放始于一個非常非常低的經濟發展起點,那一年中國的人均GDP只有156美元。假設1978年有兩個姑娘,一個在北京飯店當營業員,另外一個在美國隨便一家餐廳端盤子,她們工作一年的收入相差58倍。
這樣你就會明白,爲什麽在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那麽多姑娘要出國去端盤子。因爲在那裏,你端1年的盤子,相當于在國內工作58年。
而此後,我們進入了經濟狂飙時期,經曆了二戰以來全世界所有經濟體中最長波段的經濟發展期。
2008年,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的時候,我寫了一本書《激蕩三十年》。在滿天煙花中,我們看到了大國崛起。也是在那一年,全球爆發次貸危機,中國的外貿出現了明顯下滑,投資和消費成了經濟主要驅動力。
今天,中國經濟在這個節點上,進入到一個反彈期,2019年最大的懸念是這條曲線可以延續多少年,這是需要通過我們的努力來認真回答的問題。
1978年,中國是全球第11大經濟體,此後,這個國家就像一個攀登者飛速躥升。你們看這張圖的時候心跳有沒有稍微快一點?我們的人生,我們的努力組成了這張圖上那些數據的變化。我們是不是該給自己,給這個時代,給這個國家一點掌聲?
30秒很短,我們是用41年慢慢成爲了全球第二大經濟體。
我們不妨再做一些有趣的比較,1978年到2019年中國和美國的藍領工人相比,美國藍領工人的年薪增長了多少倍?3倍。中國呢?一個中國藍領工人41年裏年薪增長了150倍。
很多朋友知道我喜歡買房子,這個愛好最近已經改了。1998年,中國開啓城市化運動和商品房改革,如果你有1000萬,同時在紐約和上海買套房子,那麽到2019年它們的投資效率比怎麽樣?紐約的房子漲了2.4倍,上海的房子漲了14.2倍。
朋友們,這個叫什麽?這個叫做國家經濟發展給每個人的機遇,無論對于一個藍領工人還是一個喜歡買房子的人,都是巨大的紅利。
2009年有一個年度流行詞是“Chimerica”——中美國。這是多年來第一次,美國和中國作爲兩大經濟體出現在同一個英語單詞裏。一年之後,中國的經濟總量將超過日本,成爲全球第二大經濟體。
其實,很早以前就有人把中國和美國放在一起做研究,他是美國人費正清,他的婚禮就在老北京的四合院裏舉辦。那個時代他是一個“中國通”,1948年出版了一本書叫做《美國與中國》。
我們發現在他眼裏,中國好像是在黃河中逆向行駛的一艘船,而且是一艘木船,而美國是太平洋上的一艘軍艦,所以中國和美國,是一組反差非常大的對照體。
但是到了半個世紀以後,Chimerica這個詞出現的時候,我們發現中國在西方人的眼中,在世界的眼中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發明這個詞的是英國人尼爾·弗格森,他曾经五次来到中国,游历了北京、上海、深圳、西安,还去过一个地方——延安。2010年,他寫下了這句話:
走在塵土飛揚的中國大街上,我突然意識到,西方主宰世界的500年已接近尾聲。
這是曆史學家對中國經濟崛起的一個觀察,我們僅僅看到了30年、50年,看到了産業經濟,但一個曆史學家是按500年的尺度,來描寫我們剛才看到的過程。
2018年,中美之間的貿易出現狀況時,我重新翻出尼爾·弗格森当年写的这本书,发觉这一切并不是突然发生的。在2009年Chimerica成爲年度流行詞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發生,中美之間從經濟到文化都將發生改變。
我們所處的時期,對中國而言是41年的改革開放,對中國而言是70年的崛起複興,對中國而言是100年的現代化發展史。曆史學家若從一個更久遠的視角來看,這是一段長達500年的中西方對峙。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過著自己的生活,但是如果在曆史時空來看的話,我們是處在一段特別宏大的曆史階段中。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走過的12個地方都是這個曆史階段的注腳。今年也是我人生中出差最多的一年,共計89次。這些經曆讓我希望用第一線的視野,用所看到的景象來描述2019年。
我們需要回答以下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
我去了東莞的厚街,這個地方以兩個産業馳名。其一是做鞋,厚街生産了中國25%的高端女鞋,占到全世界10%的高端女鞋生産份額。幾年前我去的時候,他們帶我去參觀厚街一家制鞋工廠,有5萬工人;這次故地重遊,只剩2千人。
我遇到一個江西小夥子,他20多年前到廣東時一無所有,經過自己的奮鬥,買了房子,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辦了一個小小的印刷廠,專門爲厚街服裝、女鞋工廠做配套。他自認爲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厚街人,帶我去厚街的小店裏吃當地的濑粉。
一邊吃,他一邊問我:吳老師,我是不是應該去越南?我所配套的工廠都去越南了。
2017年-2019年,中國的服裝行業減産了200億件服裝,平均爲每個地球人少做了三件衣服。是我們這幾年不穿衣服了嗎?還是買的衣服變少?
不是,只是這個産業和我在厚街看到女鞋廠一樣飄走了,當年怎麽飄來,現在又怎麽飄走。它飄去了那些土地成本更便宜的國家,那些勞動力成本更便宜的國家,那些稅收更優惠的國家,那些允許任意破壞環境的國家。
今天的中國,這四大成本優勢都已經喪失。
在今年雇一個紡織工人,意大利的老板需要花16.8萬元,中國的老板要花費將近10萬元,但在柬埔寨的老板,可以用同等價格雇傭3個人,在越南可以雇3.5個人,在緬甸可以雇6個人。
如果你的工廠在一個勞動密集型的産業裏,朋友們,你的遷移並不是在2019年發生。其實在2008年《勞動合同法》施行以後,在華南地區就可以看到這些産業騰籠換鳥、慢慢遷移的過程。中國制造業的勞動密集型産業的轉移並不是在今天才發生,它是一個過程,而且在未來5到10年內還會持續發生。
在厚街還有另外一個馳名産業是家居,中國有一些非常著名的家居公司都在厚街。家居公司在內需和外貿方面遇到了兩種情況。
今年做家居的內需好不好?不太好。因爲房地産市場不太好,老百姓就沒有理由去買家居,今年的中國家居行業普遍下滑了10%到30%,但是生意還是有的。畢竟中國每年還在營建超過15億平方米的房子,還有3%—4%的存量房産需要新的裝修。
比內需更難的是做外貿。我到厚街去,幾乎所有做外貿的床墊企業在2019年都很難。大家猜一下,2019年美國對中國床墊企業的關稅增加了多少?30%?100%?300%?都不對,最高增加1731%,所以今天做外貿很困難。
但如果你是一個高品質的,品牌力比較強的企業,情況反而還不錯。我們在厚街看到一個叫慕思的企業,從去年開始投資了幾十億,在厚街建造了全世界最先進的寢具數字工廠。
我到那個工廠調研,請慕思老板給我列一張清單——花費幾十億建設的寢具數字工廠裏,那些設備分別是由誰提供的。
在他給我的清單上,工廠的信息化系統是三家公司做的,一家美國公司,兩家德國公司;20多條生産線上的設備,大概由7-8家公司提供,它們來自美國、德國、法國、瑞士等國;整套現場管理方案,是請日本的一個專家團隊來做的。
我問他,這個工廠裏,我們中國公司提供的設備是哪個?
他指給我看,就是前面的管道線、鐵軌線,那些是由中國公司提供。
當時我就在想,未來我根本不擔心,作爲全球最大的制造業國家和消費品國家,我們一定會有全世界最先進的寢具數字工廠,全世界最先進的跑鞋、冰箱、空調數字工廠,你們說對不對?因爲全世界的消費品制造在中國。
未來十年,中國制造的核心能力、我們的戰場在什麽地方?在這張清單上:有沒有中國公司可以爲這些企業提供信息化解決方案,能不能提供他們在生産線上所需要的各種設備?
我今年去的第一家工廠,是福建泉州的安踏。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正月十一,安踏丁總陪我去的縫紉車間。安踏所有的跑鞋都經過一個縫紉系統,必須通過人機協作來進行縫紉。他告訴我,三年前這種機器全是日本生産,而今天安踏有一半的高速縫紉機是由一家甯波公司生産的。
所以,你問我中國制造業正在發生什麽事情?答案是那些勞動密集型的産能正在持續加速離場,同時中國車間的生産線上,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在解決方案和設備層面上,如同我在慕思投資幾十億的寢具數字工廠裏所看到的景象,我們必須承認,中國是一個制造業大國,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強國,設備的強國、精密儀器的強國。和歐美的制造業設備強國相比,我們仍然存在若幹年差距。希望在未來的車間裏,我們能夠看到這些替代。
2018年以來,我常常被問到一個問題: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爲什麽到這兩年中美之間才發生這樣的摩擦呢?
這裏有一條“微笑曲線”,可以非常清晰地告訴大家答案。
邁克爾·波特说,任何一个产业都有一条价值链,上游、中游、下游,每一家企业——无论是做袜子还是做电器——都在价值链的某一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微笑曲线的两端,一端是研发,一端是品牌,被欧美制造强国把持。
中國在哪裏?中國在微笑曲線的底部,我們通過各種各樣的成本優勢,成爲了這些歐美品牌的代工廠。
到了2019年,中國公司還甘于在底部嗎?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像華爲一樣開始搞研發,掌握自己的核心技術,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開始掌握自己的品牌。當中國公司從微笑曲線底部向兩端拓進的時候,意味著這條維持了40年中美産業蜜月期的長階段微笑曲線已經被瓦解,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希望有自己的核心技術和品牌。
2019年,我們有沒有看到一些變革的景象呢?
我今年去了齊齊哈爾的飛鶴奶粉。奶粉行業在十年前,發生過一個天崩地裂的事件,中國新中産父母的主要應對方式,就是拒絕國産,打死也要海淘奶粉。萬億的海淘市場,排在第一位的産品就是奶粉。
但在過去十年裏,中國奶粉行業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所有食品中唯一一個用藥品標准來檢測和監控的就是奶粉行業。而且在中國市場上排名第一的奶粉已經是一個中國品牌,叫做飛鶴。
在中國市場上,一個細分品類裏,你的市場占有率排在第一,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你可以通過價格戰的方式、通過規模化的方式做到這一點。但是,我們在飛鶴看到一個有趣的景象,圖中左邊是國外奶粉大牌,這罐三段奶粉每克0.36元。飛鶴也有三段奶粉,每克0.44元。
這說明什麽?說明當今中國的80後、90後媽媽們,她們更相信産品本身。只要你這個産品符合中國寶寶的體質,通過口碑傳播,她們願意爲中國的産品買單。
這樣的景象並不僅僅發生在奶粉行業。
今年我還去了廣州,一家大家都很熟悉的日化公司——立白。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裏,最受中國消費者歡迎的洗滌劑品牌是寶潔的汰漬。但是從2017年開始,中國洗滌劑市場銷量領先的品牌變成了中國品牌立白。更要緊的是在同樣一個品類中,中國立白的零售價已經超過了汰漬的零售價,這在20年前是絕不可想象的事情。
1998年,我曾經去當時中國最大的彩電公司長虹做調研。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這樣的場景:我面前擺了兩台電視,一台是日本品牌,一台是長虹,董事長倪潤峰跟我說,我們的生命線是什麽?我們的電視機和這台日本電視機的性能、功能完全一樣,但是價格便宜三分之一。我把這個細節寫進了《激蕩三十年》。
20年之後,今天我們看到了中國制造業的另外一種核心優勢,它們不僅在中國獲得了市場占有率第一,同時它們在性能、價格上跟國際品牌形成了對峙的能力。戰勝遠遠談不上,但是我們已經形成了對峙的能力。
我們甚至在一些很小的品類也做到了。我今年去了煙台的一家葡萄釀酒生産企業張裕,他們生産15年窖藏白蘭地的價格,和全世界馬爹利、軒尼詩的價格不相上下,甚至有所超過。
30年前有人提出了這個公式:中國制造的核心優勢,一個是成本優勢,一個是規模優勢。我們要做全世界最大的手機工廠、洗衣機工廠、牛仔褲工廠,通過成本優勢加規模優勢形成中國制造的核心優勢。
但是,這個公式已經終結了。
今天我們在中國看到了另外一個公式,叫“新中國制造”:必須要有好的品質,必須要有核心技術,同時爲十幾億消費者中的某一個圈層做服務。高品質、核心技術和圈層消費,成爲了新中國制造的核心能力。
總結一下,2019年,我們在中國的制造業看到的景象是:“落後産能離場加速,智能突圍投入堅決,品牌升級紅利凸現,基礎技術亟待破題。”
第二個問題
我想先給大家看一組數據。2011年,中國移動互聯網用戶是4.3億,現在是11.4億,在短短的八年時間裏,增長了7億人,這就是移動互聯網給中國公司帶來的巨大紅利。
但是,到了2017年底的時候,中國移動互聯網人口已經達到了10.8億,2018年11.3億,2019年是11.4億。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從2017年四季度開始,中國移動互聯網的紅利就已經吃完了。很多人說2019年我們並沒有看到互聯網發生很多變化,那是因爲,它已經是一個停滯的産業了。
這11億多人,大家都很願意把時間花費在手機上。2019年中國人平均每天在手機上花多長時間?5個小時。
這5個小時是怎麽分配的?
2015年,通訊加社交占用了45%的時間,一半的時間是在即時通訊和社交,22%的時間是在音視頻領域;2019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在音視頻上花的時間是49%,在通訊和社交上花的時間是19%,剛好反過來了。
2019年,我們看到的第一個景象是互聯網移動人口增長的停滯,流量時代徹底結束,第二個景象是音視頻爲王。
第三個數據,隨著流量時代的結束,流量變得越來越貴。2015年,淘寶獲得一個新增用戶要花166元,京東142元,今天淘寶要花536元,京東是757元。2016年異軍突起的拼多多,面向“下沉市場”,獲得一個用戶要花10塊錢,到2018年第四季度,連拼多多獲得一個用戶都需要花143元。可見獲得一個用戶是多麽困難,多麽貴重的一件事。
而我們每一個消費者去使用這些平台的成本也變得很貴。比如在淘寶開店,以前是零成本,平台上彙集了跨越地域的消費者。但今天在淘寶開店的小店平均需要支付的流量成本占比在20%左右。
今年股價表現優異的美團,大家聽完演講以後在美團上點一個夜宵,可以半小時就送到你手上,這種效率在全世界都很罕見。但是爲了達成這次送餐,餐飲店需向美團支付22%的服務費。大家聽完演講以後打滴滴,很方便,還沒有出門就可以通過滴滴聯系到司機,但是司機需要支付給滴滴20%的中介費用。
我不知道中國互聯網從業者看到這兩個數據,心裏是什麽想法。因爲在十多年前,當互聯網進入這個國家時,這些創業者向我們承諾說,當你們把自己的消費行爲和生意搬到互聯網上的時候,以非常低的成本獲得各種服務,以非常低的成本完成你的生意,將進入公平、透明的世界。
現在互聯網進入中國20年了,這些承諾有部分實現了,例如很多服務變得更加快捷,變得更加即時,但是也有很多承諾,我認爲可能永遠都無法承兌了。
各位也不要沮喪,當這兩件事情同時出現的時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新的挑戰者會出現,意味著新的工具、新的能力會讓這些成本下降。中國互聯網經曆20年到達了它的巅峰時刻,一群當年的屠龍少年,紛紛變成了巨龍。今後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成爲能夠改變現狀的未來創業者。
2019年,中國的互聯網世界的格局也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這張圖片中,左邊是所謂的BAT時代,中國市值排在前十的互聯網公司;右邊是今年排名前十的互聯網公司,是所謂ATMJ時代,中國互聯網就是ATM機啊。
今天如果有90後、00後的同學問:前面已經有一堆巨人,而我現在可能還在美國讀書,那麽未來十年如果我回國創業,還有機會嗎?
朋友們,機會有的是。對比十年前,今年的十大互聯網公司有五家是新的,有的誕生在2010年,有的誕生在2012年,還有一家誕生在2015年。很可能現在坐在台下的年輕人,你們未來會擁有一家超過幾百億乃至上千億市值的公司。
今天的互聯網世界格局是“頭部恒強,中部塌陷,長尾崛起”。那些壟斷性企業對流量的控制,對分發的控制已經變成了一種新的寡頭能力。在頭部的壓迫下,中部的公司在2019年日子過得非常困難,但是尾部有細分的品類和服務在持續創新。
今年中國的互聯網有兩條最大的長尾,一男一女。女的叫薇娅,男的叫李佳琦,他們在今年的雙十一分別實現了近30億的成交額。30億是什麽概念呢?
薇娅今年單是服裝就能賣20億-30億。中國有11家女裝上市公司,這11家上市公司中,有7家年營業額在18億-25億。而一個叫薇娅的姑娘一年所産生的服裝銷售額,基本上相當于中國一家女裝上市公司的年營業額。所以在流量變得越來越珍貴的時候,誰成爲了終極節點?是那些有個性的、勤奮的、有專業能力的人。
其實我更願意推薦這個姑娘,她的名字叫“秋楓”。今年9月,《地標70年》去采訪薇娅,當時她已經很火了。訪談結束後,我對編導說,走,咱們去一個地方,杭州四季青服裝市場。
中國四大服裝市場中,規模最大的就是杭州四季青。我去的時候是下午4點,四季青的檔口面積約兩米乘兩米,鼎盛時期一個檔口一年租金80萬。那天,我問老板現在檔口的年租金多少錢,他們告訴我是25萬。從80萬降到了25萬。攤主基本都是90後的女生,十個女生中九個女生在玩手機,還有一個女生,就像秋楓這樣的一個女生,在不停地對著手機試穿衣服,做直播。
今天的四季青服裝市場,大概有200多個像秋楓這樣的女生。這個景象非常“2019”——生意慘淡,所有人都覺得新的世界正在對所謂的傳統業進行變革和顛覆。人們該怎麽辦?有的人就開始刷手機、吐槽、報怨,只有少數人來到了現場,參與到新的浪潮中。
秋楓的媽媽25年前來杭州,一個外地女孩,一無所有,買了一台縫紉機,就擺攤縫衣服,錢多了以後租檔口。當年她擺攤的時候秋楓只有6歲,女兒大學畢業後回來接替媽媽的事業。
但是,當這一代姑娘站在檔口前面的時候,世界變了,那麽她也要讓自己變成一個檔口,讓自己變成流量節點。每天做6個小時的直播,最少一天賣20件衣服,最多一天是賣400件。
這就是互聯網世界看到的新景象“BAT格局落幕,ATMJ四強爭霸,視頻統治流量,人成終極節點”。
第三個問題
很長時間裏,這在中國是一個問題。中國的有錢人爲什麽而消費呢?2001年,有部電影《大腕》,裏面有一個標准答案: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我對這段話有自己的一番解讀。爲什麽在2001年那段時期,中國的成功人士信奉“只買貴的,不買對的”?因爲他們不知道什麽是對的,而且他們不屑于知道什麽是對的。人生之于他們,最重要的事情是擺脫貧困,是把每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賺錢,四處奔波著談生意談合同。哪有時間了解全世界最好的表是什麽表,最好的西裝是什麽西裝,最好的車是什麽車?
所以,他們跑進表店的時候就直接說,請你告訴我哪個表最貴。花時間了解産品是一件恥辱的事情,因爲大家都在忙著賺錢。那我爲什麽要買最貴的表呢?就是爲了把袖口捋起來告訴別人,我買了全世界最貴的表。僅僅是爲了炫耀,所以好不好不重要,只有貴的才重要,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它的貴。
但是到了今天,這波人已經不見了。今天出現了新中産,他們非常勤奮地創業,而且他們對自己可好了。
吳曉波頻道發布的《2019年新中産白皮書》中,調查了一個問題:你買一個奢侈品是爲什麽?結果顯示,12.5%爲了送人,23%爲了匹配自己的身份,最多的一項占比——多達60%的人,是爲了愉悅自己,讓自己快樂。
當這種新的消費價值觀産生的時候,李成儒(《大腕》演員)所呈現的那種消費取向就隨風而去了。
由此可見,今天中國的消費升級,本質上是一種心理升級,那些消費者的購物目的,是爲了對自己更好一點,是美好生活物質化的證明。品質、場景、心情成爲了新中産最願意爲之買單的一些因素,消費形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大家願意爲場景、爲心情、爲品質買單的時候,有一個名詞“性價比”消失了,出現了一個新名詞——“顔價比”,好看變得非常重要,顔值即正義。
革命性的變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每個行業發生的。當我們去購買一個産品的時候,企業之間的競爭,依靠的是90%的顔值加上10%的微創新。大部分時候發生的不是革命,是一步一步非常微小的改良。
例如,今天的小熊酸奶機,除了可以做酸奶,還可以做米酒,納豆、泡菜。和之前的酸奶機相比,它並不是突然發生革命性變化,而是逐步進化的産物。
首先是長得更好看,因爲有了更好的工業設計,有了更好的材質,然後是更多微小功能的叠代。所以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去購買産品時,非常偏愛長得好看,同時滿足細小功能的産品。
這些産品都不具備革命性,也沒有什麽重大發明專利,但是它被今天的消費者所喜歡。因爲它滿足了你的某一個消費的場景,一個特別細分的場景。
總結一下,今天新中産消費者願意爲什麽買單?“消費越來越隨便,小衆圈層即一切,審美顔值是正義,我只信任你推薦”。
第四個問題
今天來了很多創業者,你們覺得2019還好嗎?不好,我們要說真話。
中國創業市場最令人心潮澎湃的時期,是2014—2016年。2014年,國家提出了“雙創”,移動互聯網讓舊世界大規模地崩潰了,全國立刻冒出很多的聯合創業空間,湧現出無數的創業者。吳曉波頻道創辦在2014年5月8日,對,我也是在那個高點湊熱鬧的人。
我寫了一篇文章《騎到新世界的背上》,因爲我寫的那些專欄,所屬的報紙已經不見了,越來越多人在手機上看新聞,于是我就做了吳曉波頻道。我們要騎到新世界的背上,新世界是一條惡龍,大概率會把我們摔下來,但是新世界的疆域非常明晰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必須沖進去。那是最近十年中國創業的黃金時代。
現在,舊世界向新世界遷移的流量革命已經結束,依托于移動互聯網的窗口已經關閉,但是新的窗口還沒有打開,所以我們看到創業熱情大幅度下降,投資者LP、GP的熱情和中國2000多家風險投資公司的熱情也在下滑。數據顯示,今年幾乎所有的風險投資公司的募資量都減少了50%,所投的錢也減少了50%。
創業出現很多大的雷區,我們整理了2019年十大創業雷區,包括影視文創、少兒編程教育、大數據爬蟲業務、互聯網家裝等等。它們幾乎都是2015年以後所謂的巨大風口。正是這一個又一個的風口,無數年輕人的青春、熱情,無數投資人的金錢都砸進這裏。
我今年策劃《地標70年》時,特地挑選了深南大道、中關村和杭州夢想小鎮這三個地方,因爲這是中國創業者最爲聚集的三個地方。我親自跑去這幾個地方,只想知道一個答案——創業者還在嗎?
我去了中關村創業大街,那裏有一家車庫咖啡。我在車庫咖啡裏見到了兩撥人,第一撥是一個青島小夥子,他說我有一個非常好的創業項目在青島,也在當地請教了很多人,但沒人給我答案。有人說到北京去,去找車庫咖啡,那裏會有人幫助你。
第二撥人是兩個中國人民大學的姑娘,一個95年,一個97年。她們認爲中國西北地區中小學生的師資力量非常薄弱,所以希望將北京的教育資源,輸入西北貧困山區的學校。就爲了這麽一個念想,一個姑娘休學一年,另一個姑娘還在工作,組建了創業團隊在車庫咖啡討論,到底怎麽幫助西北的中小學完善它們的教育。
我去了宜賓,中國的四五線城市。在那裏遇見一個小夥子,他一年前在深圳,一年後回到家鄉。他的家族是做燃面的,他回來創業就開了燃面店。
我還去了景德鎮,中國最早的工業城市,農耕文明時期的工業城市。景德鎮在1980年代的時候生産的是中國日用型的陶瓷,當年50%的日用搪瓷杯在景德鎮生産。景德鎮最繁華的時候,有十家國有瓷廠,其中有一家牛氣哄哄地叫“宇宙瓷廠”。但是現在,景德鎮的十大瓷廠全關閉了,有些廠房幹脆改造成了酒店。
當十大瓷廠破産的時候,景德鎮已經不再是中國日用瓷的中心,但景德鎮沒落了嗎?並沒有。
這裏出現了2000多個以80後爲主力的藝術家,他們在做藝術瓷。我們今年年終秀的伴手禮中,有一個“預見杯”,就是我在景德鎮找年輕匠人訂購的,使用的是一種景德鎮傳承千年的獨門技術,叫做玲珑瓷。我們看到,這些年輕的創業者,已經在用傳統技術進行新的創業。
如果我們回顧中國這四十年改革開放的曆史,中國經濟的發展靠的是誰?就是一群人想要擺脫現有生活和工作秩序,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商業創造中去的人。無數的年輕人前赴後繼地創業,是中國的經濟走到今天的根本動力。
我也想簡單分析一下這40多年中,存在的幾種不同創業哲學。50後、60後創業者,他們沒有任何專業背景,更沒有讀過商學院——中國1998年才有MBA,他們很多人連小學都沒有畢業。那代人創業,有三樣東西:膽大、勤奮、好運氣。
70後、80後的創業發生了變化,當他們進入盛年籌劃創業時,商品市場已然成熟,市場經濟開始慢慢出現,所以這一批創業者,大部分受過良好的學曆教育。他們所做的工作是,市場需要什麽,我就生産什麽,你喜歡什麽我幫你生産什麽。
今天現場來了很多90後,還有玩直播的00後,這批年輕人,是天生全球化的一代,他們創業爲了什麽?不是爲了滿足別人的需要,是爲了滿足自己的需要。
他們用這些産品在社交、在互聯網環境下呼喚那些和他有同樣需要的人。他們所做任何一件事,從來沒有想過要滿足在座的各位,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滿足自己,使自己快樂。就像他們購物是爲了愉悅自己,創業也是爲了愉悅自己。
所以,中國的40年來,創業哲學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今天要適應這一代人對商業、金錢、自我和團隊的理解。
我去了中關村,那是中國創業的標志性區域。我在晚上11點的時候到了那裏,等到了淩晨一點的時候,發現還有很多窗口亮著燈。
朋友們,今年中國的創業形勢好不好?不好。但是我要告訴大家,創業在中國並沒有停滯,創業者仍然在努力。
2019年我們看到的景象是“創業趨于理性,熱情仍未燃盡,自我實現驅動,八零九零全新”。
今年,我最喜歡的是這張照片。今年9月,男籃在自己家門口被人打得滿地找牙,據說那幾天最高興是中國男足。但是我看到了易建聯發的微博挺感動的,讓我覺得男籃跟男足不一樣。他說:
如果不能在失敗的時候站在一起,我覺得未來也不能走向成功。
今天的我們,並不是剛剛開始出發的一代人,並不是一個剛剛開始出發的國家,我們已經成了全球第二大經濟體。1978年,中國的人均GDP是156美元,2019年,我們的GDP即將超過10000美元。
中國已經變成了越來越具有縱深感的國家,我們很多企業的前面已經沒有領跑者了。中國的家電工廠已經沒有領跑者了,中國的文化公司也沒有領跑者了,甚至我們這一場年終秀也沒有領跑者。
所以,我們必須要學會自主式創新。我們越是向前走越會有更多不得不選擇和割舍的道路,但只要那個初心還在鮮活跳動,一切便都會峰回路轉,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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