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鍾敲響四下時,世上的一切瞬間爲茶而停。
這是一首英國民謠裏的歌詞。如果你正在下午四點前往英國某個部門辦事,那麽,你就耐心地等著吧!即使你有天大的事,也得恭候英國人喝完下午茶再說,因爲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
早先下午茶是貴婦人的聚會場合
當時,英國上流社會的早餐都很豐富,午餐則較爲簡便,而社交晚餐要到晚上八點左右才開始。漫長的下午時光,對于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太太、小姐而言,是倍感無聊的,通常到下午四點左右就有點饑渴難耐了。
1840年的某天,貝德芙公爵夫人安娜·瑪麗亞像往日一樣,在意興闌珊、百無聊賴的下午時光中忍受著煎熬。饑餓感突然襲來,此時距離穿著正式、禮節繁複的晚餐還有三四個小時。于是,公爵夫人讓女仆准備了茶和幾片烤面包。享用完畢後,她頓感神清氣爽,本來煩悶的心情也好轉不少。後來,公爵夫人邀請了幾位知心好友來享受好茶與點心,一同度過輕松惬意的午後時光。出乎公爵夫人意料的是,這種休閑方式竟在貴族社交圈內流行開來,逐漸形成一種優雅自在的下午茶文化。
維多利亞時代是大英帝國的鼎盛時期,文化藝術蓬勃發展,上流社會的人更是醉心于追求有藝術品味的精致生活。正統的英式下午茶優雅華麗,充滿貴族氣息,其中的講究自然不少。
最正統的下午茶,就是俗稱的“Low Tea”,在午後四點鍾開始。下午茶會在當時是僅次于晚宴和晚會的非正式社交場合,對赴會人的著裝也有要求,男士要著燕尾服,女士必須穿綴了花邊的蕾絲裙,並將腰束緊。即便在現今,每年在白金漢宮的正式下午茶會,男性來賓仍須著燕尾服,戴高帽,持雨傘,女性則穿洋裝,也必須戴帽子,只是自從緊身胸衣被扔進曆史的垃圾桶後,不再要求將腰束緊。流行300多年的束腰風尚:無懼死神!讓女人的腰像蜜蜂一樣細 而負責操辦茶會的女主人當然也得穿著正式,以家中最好的房間招待客人並親自爲客人服務,萬不得已時才會請女傭協助,以顯示對客人的尊重。
既然是喝茶,茶當然是其中至關重要的環節。一般來講,下午茶用的是中國的祁門紅茶、印度的大吉嶺紅茶、斯裏蘭卡紅茶等。早期以祁門紅茶爲主,但因從中國運輸茶品至歐洲路途遙遠,價格過于昂貴,後來便開始在印度與斯裏蘭卡種植紅茶。爲了體現茶葉的貴重,女主人往往會吩咐侍女捧來裝有茶葉的寶箱,然後在衆人面前開啓、沖泡。茶葉的數量通常是每位飲者一匙,另外再加一匙作爲“壺底消耗”。
英式下午茶精致、講究
英式茶文化
那時,女性地位低下,幾乎全世界都一樣,英國也不例外。無論是在公共場所還是在家裏,婦女都只是男人的陪襯。在早期的酒館和咖啡廳裏,通常只能可看到男人的身影,婦女根本沒有表現和發泄自己的場合,而下午茶則爲她們提供了這樣的場合。在這裏,女性才是真正的主人,她們用精心制作的茶點、精美的茶具、舒緩的音樂,營造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與朋友品茗暢談,煥發出了生命的光芒。久而久之,下午茶發展成一種類似日本茶道的儀式,成爲本民族的生活習慣和英國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無形中提高了英國家庭婦女的地位。
飲茶還改變了英國人的性格。在知道茶飲前,只有少數上層人家可享用咖啡、可可等熱飲,更多的英國男人則飲用啤酒和杜松子酒等含酒精的涼飲,因此當時的男人普遍好鬥,且舉止粗魯。而現在我們卻常用“紳士”和“謙謙君子”來形容英國男人的風範,這與他們後來轉而愛好飲茶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深入人心的飲茶習俗與極具特色的茶文化,使英國和歐洲大陸其他國家有了明顯區別。據說,當時有位初到英國的法國外交官,應某公爵邀請,去喝下午茶。在喝到第14杯時,外交官感到腹脹難忍,只好低聲請求公爵夫人“手下留情”,無論如何不能再給他續添茶水。原來,法國人不懂英國人的規矩,每次喝完茶水,並未將茶匙放進杯中以示到此爲止。其實,給他續添了幾回茶後,公爵夫人也有點懵,但她不知底細,只好不停地給客人續茶。結果,豈止法國人的胃腸受不了,公爵夫人更是痛惜不已,這茶葉可不便宜。
在下午茶文化的熏陶下,英國文學家在作品中對此讴歌不斷。18世紀,英國文壇泰鬥塞缪爾·約翰遜就自稱“與茶爲伴歡娛黃昏,與茶爲伴撫慰良宵,與茶爲伴迎接晨曦”。他創立的文學俱樂部曾以茶會友,風靡一時。劇作家皮內羅對品茶這種精神文明,也是贊賞備至:“茶之所在,等于但願之所在。”其他如詩人華茲華斯、作家狄更斯等人,無一例外地對英式茶文化禮贊有加。我們從《傲慢與偏見》便可窺見一斑,在這部作品中,每次用餐後必有本土茶會。在這些大師的推動下,下午茶成爲英國的象征,完美诠釋了英式的悠閑與典雅。
工業革命時期的紗廠女工
茶葉引發的戰爭
茶葉看似不起眼,然而,正是這片小東西,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曆史,改變了世界。它的西引之路,曾在亞洲引發了一場戰爭,使一個龐大的帝國走向衰落。它的西進之路,又在美洲大陸引發了另一場戰爭,讓一個國家走向獨立。
中英兩國相隔萬裏,但在19世紀的百年間,兩個國家的關系卻異常密切,通聯的契機主要就是茶葉。
隨著稅率降低,茶葉逐漸成爲英國人民日常的生活必需品。由于進口量巨大,茶稅仍是英國政府的財政支柱。在東印度公司壟斷貿易的最後幾年,茶葉帶給大英國庫的稅收平均每年330萬鎊,占其稅收收入總額的十分之一,幾乎相當于東印度公司的利潤總和。即便在東印度公司結束後,英國政府每年從國內茶葉消費中獲得的稅收也仍然是個可觀的數字。一旦茶葉供應不能保證,立刻會影響英國社會的安定和國家的財政收入。而中國恰恰是唯一的茶葉供應國,是以英國對中國有很大的依賴性。從18世紀末,英國就一直試圖建立與中國商貿往來的暢通渠道。
此時的中國正處在大清帝國的統治下,發達的手工業和國內市場使中國在經濟上能自給自足,歐洲産品在中國的市場非常狹小。想購買中國的茶葉,就只能用中國較爲缺乏的白銀直接支付。曾主持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在其書中寫道:
中國有世界最好的糧食——大米;最好的飲料——茶;最好的衣物——棉、絲、皮毛,他們無需從別處購買一文錢的東西。
爲了改變這種現狀,翻轉對華貿易逆差,英國人苦思冥想,終于發現了一種能解決問題的絕佳商品——鴉片。1854年到1858年,英國對華貿易逆差每年將近720萬鎊,而鴉片貿易每年約630萬鎊,僅此一項就彌補了逆差總額的89%。于是,中英雙方圍繞貿易利益,爆發了兩次鴉片戰爭。戰爭的失敗,讓中國喪失了很多:主權的不完整,領土的支離破碎,人民生活的水深火熱……一個曾輝煌燦爛的帝國,一個曾傲立于世界之巅的民族,從此陷入長達百年的沉淪之中。
波士頓傾茶事件
這一事件,激化了北美殖民地人民和英國殖民者之間的矛盾。一年半後,列克星敦的第一槍打響,北美獨立戰爭正式爆發。1776年7月4日,美利堅合衆國宣告成立。1783年9月,英國正式承認13個殖民地脫離英國,取得獨立地位,一個新興的國家誕生了,並迅速崛起爲世界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