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預見的未來,人類社會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四個國家和一個地區力量的消長和相互間的鬥爭與合作,這四個國家是中國、美國、俄國和印度,這個地區是歐洲。
從地球上看,這四個國家和一個地區全都集中在北半球,這主要是由于地球上的絕大部分陸地都集中于北半球,也是由于北半球上的歐亞大陸和北美洲確實要比南半球的非洲、南美洲和大洋洲更適合于人類生存和發展。
另外,除美國外,中國、俄、印度和歐洲全都集中在世界上最大的大陸--歐亞大陸上,並且分布于其四邊。
在歐亞大陸上,除開這四個國家或地區外,另外一個地區--中東、中亞也很重要。這裏是歐亞大陸的中腹,同時也是世界上的能源中心和資源中心,還可以說是世界上(或歐亞大陸)的交通中心。從中國的連雲港到荷蘭的鹿特丹的鐵路,是溝通歐亞大陸最繁榮、最發達的東西兩端的陸上通道;以溝通紅海和地中海的蘇伊士運河爲中心,東線從紅海經印度洋然後通過馬六甲海峽到太平洋,西線從地中海到大西洋再經溝通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巴拿馬運河與東線彙合,是海上最重要的航道;從空運的角度來看,這一地區也是交通樞紐。
正因爲這一地區如此重要,所以地緣戰略家們常常把這一地區看作是歐亞大陸的心髒地帶,認爲控制了這一地區就可以進而征服整個歐亞大陸,而歐亞大陸又是世界的心髒地帶,控制了歐亞大陸就可以有效的統治世界。
中國的地緣戰略家們常常喜歡把這一地區比作中國古代的“中原”。不過我認爲這一比喻是很不妥的,容易使人産生誤會,因爲中國古代的“中原”是最適合發展經濟、最適合人民生活的地區,並且是易攻難守之地;而中東、中亞相比而言,則不太適合發展經濟和人民生活,並且是易守難攻之地。
我覺得可以用軍事重地和軍事要地來說明中國古代的“中原”與現代地緣政治中的“心髒地帶”的差異,軍事重地一般是經濟發達、適合人類生存和生活之地,是軍事上的易攻難守之地。軍事重地如果是自己的,常常是需要有效保護之地,如果是敵人的,則常常是需要有效摧毀之地;軍事要地則主要是險惡之地、兵家心必爭之地,是軍事上的易守難攻之地。軍事要地如果被自己所控制則會給敵人以極大的威懾,如果被敵人所控制則會給自己以極大束縛。
軍事重地常常是經濟中心,軍事要地則可以說是軍事中心,政治中心則一般兼有軍事重地與軍事要地兩種屬性。中東、中亞總的來說應是軍事要地,雖然從能源、資源來看它也具有軍事重地的性質;而中國古代的“中原”總的來說則是軍事重地。中國、印度、俄國、歐洲和美國總的來說應是軍事重地,而不是軍事要地。
地球上最適合發展經濟及人類生活之地,是中國所在的亞太地區、歐洲和美國,這三大地區或國家的共同特點是,都在地球北半球的溫帶和亞熱帶地區,並且都有廣闊的平原、漫長的海岸線、大河流域或湖泊。印度相對而言偏南因而較熱,不太適合人類生存和生活;俄國相對而言偏北因而較冷,也不太適合人類生存和生活。
不過,印度和俄國是統一的大政治實體,而中東、中亞則是種族、宗教信仰、文化、地形極複雜的地區,因此印度和俄國對于世界政治及決定人類未來的命運更有發言權,中國、美國和歐洲則更不用說。當然,有人會說歐洲同樣是一個分裂的地區,爲什麽要把它當作一個整體來論述,並認爲它對于世界政治和決定人類未來前途要比中東、中亞更有發言權呢?這主要是因爲歐洲的民族、文化差異都很小的原因,雖然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但卻是一個統一的地區。這就是我在文章的開頭說,人類未來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中國、美國、印度、俄國和歐洲,而沒提中東、中亞的根本原因。不過,盡管歐洲可以當作一個統一的地區來看,分裂性確實是它最大的問題。
布熱津斯基在他的《大棋局》中將中東、中亞地區稱作“歐亞大陸的巴爾幹”。在歐洲,巴爾幹使人聯想到各族沖突和大國的地區性爭奪,歐亞大陸的“巴爾幹”面積更大、人口更多,在宗教和種族上的差異也更大,它們是力量的真空地帶卻又吸引著強大鄰國的入侵,而入侵的每個大國又都決心反對任何一個其他大國主宰這個地區。中東、中亞的周邊大國或地區--俄國、印度、中國和歐洲,以及歐亞大陸之外的唯一有能力決定世界命運的美國,只要實力允許及有足夠的雄心,都將角逐這一地區。
當然,有人可能會認爲上面的思想還停留在麥金德的陸權學說基礎上,我想說的是,在地緣戰略中的曆次陸權與海權之爭都忽視了一個最基本、最簡單的問題,就是陸權也好、海權也好應該針對具體的國家而言。對于一個根本沒有海岸線或出海口的國家而言,發展海權既無必要也不可能;相反,對于一個海上島國而言,如果其國家想有作爲的話,發展海權是必須的道路。這也就是爲什麽英國、日本和美國(美國雖然是一個大陸國家,但是相對于歐亞大陸而言它卻是一個島國)走的是海權道路,而德國、法國和蘇聯走的是陸權道路的根本原因。
對于中國、俄國、印度、歐洲和美國而言,俄國應該走以陸權爲主的道路,因爲它主要是一個內陸國家;美國如果想插手歐亞大陸的事物的話,它就必須走海權道路,它如果只想管理北美洲的事物的話則應該走以陸權爲主的道路,當然它目前走的是海權道路;對于中國、歐洲(如果將其當作一個整體來看的話)和印度而言,則應該既發展陸權,也應該發展海權,因爲它們是半陸地半海洋國家或地區。當然它們早期應該偏重于陸權、後期應該偏重于海權,因爲地球的地緣狀況決定了它們只有先控制了歐亞大陸才能進而統治世界。在控制歐亞大陸之前,它們的海軍只要能有效的保護其近海利益就夠了,當然從目前看,它們都沒能做到這一點,這才是它們目前強調海權的實質。至于空權則是任何有實力的國家都應該爭取的,因爲空權是不受地球表面的限制的。
我以前看到過一本論述中國古代軍事地理的書(見《棋盤型中國軍事地理》一文 ),這本書將中國古代的軍事地理比作一個圍棋棋盤,“中原”(主要爲河南一帶)相當于圍棋棋盤的中腹,關中(主要爲陝西一帶)、河北、東南(主要爲江蘇一帶)和四川是其四角。文章認爲,中國古代的統一常常是由四角始(東漢以前主要以關中一角爲主,東漢以後主要以河北爲主,明朝則開創了由東南統一天下的先例)中原終,分裂常常是由中原始四角終。
對于當前世界而言,中東、中亞雖然和中國古代的“中原”有軍事要地與軍事重地之區別,但對于兵家必爭之地,對于控制了這裏就能有效的制服敵人,對于世界的統一卻有著和中國古代的“中原”同樣的意義。俄國、中國、印度和歐洲則相當于這個圍棋棋盤的四個角。當然和中國古代的軍事地理所不同的是,現在多了一個局外攪局者--美國,另外地球是球形的,這要比可以當作平面來看的中國古代的軍事地理要複雜的多。
中國古代的四角,前期以關中爲重,統一多由關中始中原終;後期則以河北爲重,統一多由河北始中原終。目前的四角和美國哪個爲重還沒有實例爲證,並且也很可能隨著年代的變化而改變。當然目前以美國的優勢爲最大,不過這很可能是由于美國討了先發展工業文明及二戰的好的原因。隨著中國、印度逐漸彌補其後發展工業文明所造成的劣勢,俄國從冷戰失敗所帶來的困局中掙脫出來,歐洲完全擺脫二戰的陰影,美國很難再保持住其目前的巨大優勢。
在這五個最有能力決定未來人類社會的前途的國家或地區之中,中國是有其優勢的,中國是最適合人類生存和發展的三大地區之一,因而比印度和俄國更有優勢;對于最適合人類生存和發展的三大地區而方,中國是一個統一的政治實體因而比歐洲更有優勢;中國是歐亞大陸四角中的一角,因而比作爲局外人的美國更有優勢。不過,事物常常是矛盾的,優勢常常也是劣勢,美國正因爲其是歐亞大陸的局外人,所以在二戰中受到的損失最小,並且大發戰爭之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美國最適合當黃鶴;中國、歐洲正因爲其是最適合發展經濟的地帶並爲歐亞大陸的“角”,所以受到戰禍的危害最大。
中國如何處理這種複雜的地緣政治問題,這需要高超的技術,另外在目前核武器足以毀滅人類幾十次的時代,大國的雄心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人類的滅亡。但是不論怎樣,中國走向一條通往繁榮強盛之路是不會錯的。
我以前看過一篇論述中國周邊環境的文章,該文認爲,中國的周邊環境非常險惡,都是充滿敵意的國家。我認爲中國的周邊環境之所以會險惡,最根本的是因爲中國還未能從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的西方文明對中國的沖擊中完全掙脫出來,以至于使這些國家認爲有可乘之機,而中國這樣的國家對它們來說又是一塊肥肉或潛在的強大對手,所以它們有的想乘此時機打壓中國,有的更是想分裂中國,而中國周邊的小國也由此瞧不起中國,從而依賴于遠離它們的美國。一旦中國從中西文明的沖擊中掙脫出來,中國周邊的大國就會抛棄分裂中國的幻想,中國周邊的小國也會轉而依服于中國--依服于遠離自己的大國與近處的大國對抗,其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當今的頭號大國美國,我相信毛主席的話,美國是紙老虎。其實象美國這樣的國家是很脆弱的,是很容易自動瓦解的。美國是一個種族成份複雜、文化多元的國家,美國社會的分裂性只不過由于其經濟上的繁榮、強大的政治軍事力量而被掩蓋。一旦俄國從蘇聯解體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一旦中國和印度兩個傳統大國得以複興,一旦歐洲不再依賴于美國的保護,而與美國掙奪國際生存空間,美國的國際環境必然惡化,美國依靠其軍事力量建立的對其它國家來說的不公正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必然扭轉,美國依靠對第三世界國家“剝削”而得以維持的國內經濟繁榮必將難以繼續,那麽美國社會的自動解體是極有可能的。布熱津斯基在他的另一本著作《失控--21世紀前夜的全球動蕩》中,對美國社會解體的危險和所存在的精神危機表示了極大擔憂,而我們國內的許多人卻被美國的表面繁榮強大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