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是一名32歲的男人。
黝黑皮膚,寸頭,絡腮胡子,1米88的大塊頭,體重122公斤。
他面無表情的聽著控方陳述案情,仿佛對方在說的,是別人的事。
2013年5月22日,這名男子夥同女友,向女友的8歲兒子施暴,並致其死亡。
男孩名叫蓋布瑞,去世時身高1米24,體重27公斤,在被告面前,就是個小不點兒。
除此之外,還有多處劃口、擦傷、燙傷,肋骨多處骨折,脖子和四肢有被捆綁的勒痕,數據線造成的鞭痕,每根手指都有傷,渾身淤青…
簡直是體無完膚。
傷痕有新有舊,證明蓋布瑞在過去相當長時間裏,慘遭毒打和折磨。
兩天後,男孩因傷勢過重,去世了。
在法庭上,控方的訴求很明確:這是極其殘忍的蓄意謀殺,並涉及虐待行爲,應該判處,死刑。
蓋布瑞原本有個幸福的童年。
剛出生時,母親不肯養他,把他扔給了外公外婆和舅舅。
幾年來,舅舅一直把他當親兒子看待,蓋布瑞長成了一個陽光愛笑、善良溫和的小男孩。
然而,舅舅的同性戀身份惹來非議,最後,蓋布瑞還是回到了母親身邊。
那年蓋布瑞7歲,母親已經在跟新男友同居。
但蓋布瑞沒有絲毫顧慮,他甚至很開心:媽媽終于要我了。
然而,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直到最後那一夜,慘案升級…
案發時第一個趕到的消防員回憶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爹媽,孩子都那樣了,他們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不願意多看孩子一眼,只是一直在說,孩子不聽話…
他們拒絕陪孩子上救護車,理由竟然是,擔心走了之後,家裏的貓沒人管…
我不敢想象,在那8個月裏,蓋布瑞是怎麽挺過來的,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恨,要對一個8歲男孩,下這樣的重手?
紀錄片裏提到,蓋布瑞的母親,初中沒畢業就辍學了,曾經遭到輪奸,年紀輕輕就開始嗑藥,患有抑郁症、發展障礙等,本身也遭受多重折磨。
可以說,是曾經的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蓋布瑞的老師,最先覺察到異樣。
有一天,蓋布瑞突然問她:媽媽用皮帶打孩子正常嗎?就算打出血也正常嗎?
當天放學後,老師就撥通了當地兒童與家庭服務部的電話,請求援助。
這是政府設立的,專門受理和調查虐待兒童事件的部門。
第二天, 就有社工趕到蓋布瑞家。
但問題是,這個社工是個新人。毫無經驗的她,僅僅跟蓋布瑞的母親聊了聊,都沒有見到蓋布瑞本人,就下了判斷:不存在虐待,老師在小題大做。
事實上,不僅僅是社工,還有上門的警察,前前後後來調查的人有四五批,他們都選擇相信蓋布瑞的母親,而不是渾身是傷的孩子。
母親用各種謊言掩飾罪行,她說孩子身上的傷,是被大孩子打的,說孩子謊稱被虐待,是因爲想回到外公外婆那兒去…
她還故意把兒子寫的想自殺的字條給社工看,當對方詢問孩子是否行爲異常時,她說:當然沒有,他就是喜歡嚇唬人。
所有的求助之路,都被堵死了。
你能想象當時8歲的蓋布瑞在經曆什麽嗎?身邊都是比自己身強力壯的大人,然而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護自己,在他們面前,他是那麽卑微弱小。那是怎樣的一種無助?
保安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撥打了911。
然而,當他把情況講清楚後,911卻回複他:這不是緊急情況,這個號碼是專門給緊急情況使用的,請你聯系治安部。
還記得那個威脅蓋布瑞的警長嗎?他就是治安部的。
老師已經做了分內的事,沒有人有資格指責她爲什麽不去行俠仗義。
在警察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轄區裏還有那麽多案子,殺人放火、吸毒賣淫…哪一件不比家長打孩子嚴重?
就是一次次的縱容忽視,最終釀成了悲劇。
每一個知情的人,都無法問心無愧,他們都知道,在這件事上,他們沒有盡力。
紀錄片裏有這樣一句話,耐人尋味:什麽是終極的邪惡?就是知道什麽是錯的,看見了錯誤的發生,卻將頭轉開,視而不見。
他還給媽媽准備了一些獎券,上面寫著:我來洗碗、只屬于我和你的時間、我會很乖…
我不知道他寫下這些話時,是懷著多麽複雜的心情,我能確定的是,他是那麽愛媽媽,又是那麽渴望媽媽的愛…
那一天,是2013年5月7日。
距離他被打死,只有兩周。
而就在蓋布瑞去世5年後,在他家幾公裏之外,一名十歲男孩被父母虐待致死。
行凶者同樣是母親和男友,同樣是不給食物、多次毆打,同樣是跟兒童與家庭服務部有過接觸,但孩子未得到任何救助…
同類事件再度發生,似乎印證了那句:人類唯一從曆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從來不會從曆史中吸取教訓。
5年來,洛杉矶郡內的統計,有150多名兒童死于虐待和疏于照顧,而且這都還是在有機構介入的前提下…
150不是一個數字,而是蓋布瑞式的悲劇,發生了150次。
那在全國,又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