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況報道
觀賞魚並非人人都欣賞,但食用魚卻是許多國人喜愛的盤中餐。觀賞魚業不複昔日輝煌,食用魚業卻後市看起,促使一些觀賞魚業者轉戰新領域。
不過,一些奎籠漁農卻感歎不敵鄰國競爭。觀賞魚業者轉爲食用魚養殖到底可不可行?
新加坡雖然仍是全球最大觀賞魚出口國,但是出口量過去10年下跌了近一半。有些觀賞魚業者因此另辟蹊徑轉投食用魚養殖業,彌補收入。
新加坡企業發展局提供給《聯合早報》的數據顯示,本地觀賞魚出口總值過去10年連年下跌,從2008年的9722萬4000元降至去年的5081萬8000元,跌幅達47.7%。
反觀同一時期的食用魚生産總值卻增長超過一倍半。國家公園局和新加坡食品局受詢時透露,本地2008年生産約1300萬元的食用魚,2018年增至3400萬元。
以食用魚養殖場數量來看,2008年有110家漁場,其中105個設在沿岸水域,另五個爲陸地養殖場。2018年,120家漁場中111家爲沿岸或深海養殖場,陸地漁場則有九家。
公園局和食品局在聯合答複中指出:“觀賞魚業者邁向多元化,利用他們在系統設計、魚類健康、營養和生物安全方面的經驗和知識,投入食用魚養殖。”
答複也提到,這些業者必須借助科技創新,以更具效率和可持續的方式達到“用更少養更多”的目標。
雖然無法確定食用魚産量增加,跟觀賞魚業者轉戰這個領域有多大關系,不過本地産的食用魚供應增加,無疑有助我國達成“30·30願景”。
政府上個月宣布,希望在2030年以前,本地出産的農産品可以滿足國人30%的營養需求。這三成的營養需求中,20%來自蔬菜水果,另10%來自魚肉和雞蛋等食物所含的蛋白質。
原本飼養錦鯉和金龍魚的Max錦鯉場,就因觀賞魚生意每況愈下,四五年前轉攻食用魚養殖。
老板黃俊源(47歲)受訪時說,當初決定轉型是爲了填補觀賞魚收入減少,不過由于食用魚業務尚未穩定,目前只能彌補約三成的收入損失。
日本錦鯉漁場負責人白振成(56歲)也在2012年轉移業務重心。以漁場土地面積計算,觀賞魚和食用魚現在的比例約爲四比六。他引進養耕共生(aquaponics)系統,以飼養澳大利亞銀鲈(silver perch)爲主。
白振成認爲,錦鯉的市場已經飽和,加上觀賞魚受流行風潮影響,生意起伏較大,所以養殖食用魚是更穩妥的長期投資。
“觀賞魚畢竟是我的根,養了40多年,不能完全抛棄這一塊。所以現在兵分兩路,無論是哪一方面的生意出現波動都能取得平衡。”
觀賞魚業者改養食用魚不容易
雖然養的都是魚類,但是受訪專家和業者認爲,觀賞魚業者要改養食用魚沒有想象中容易。
淡馬錫理工學院將設立水産養殖創新中心,負責這個項目的淡馬錫工院科技顧問李志偉博士指出,兩者所需設施就很不一樣。例如,觀賞魚體積小養在供人欣賞的玻璃魚缸裏,食用魚體積較大,一般飼養在玻璃纖維魚池。
此外生意模式也是一個問題,他說:“本地食用魚雖然有市場,但是新業者要打入這個市場並不容易。産量不足就很難跟大養殖業者競爭,因爲連鎖超市都會選擇大量進貨以壓低價格。”
仟湖魚業集團水産部負責人葉國清指出,觀賞魚多爲淡水品種,如果業者要沿用現有系統就必須養淡水食用魚,不過這類魚的經濟價值一般不高,若是要養海水魚就得更換整套系統,還得設法引進海水和解決汙水排放問題。
仟湖2017年在中國海南設立子公司經營食用魚苗養殖場,所養的石斑魚苗主要供應中國和東南亞市場,包括新加坡。
“在新加坡要投入的成本高,觀賞魚業者須找到有經濟價值的食用魚,加上技術創新、提高生産效率,這門生意才可行。”
漁農擔心養多了賣不出
政府雖設定目標希望提高本地出産的農産品,但是受訪漁農感歎面對鄰國競爭,他們並非不想增加産量,而是擔心養多了賣不出去。
1987年開始在林厝港附近海域經營漁場的洪樹光(62歲),每年能生産10多噸至20多噸魚,以烏魚爲主,還有金目鲈、羅非魚(tilapia,俗稱日本魚)等。洪樹光受訪時說,他的魚都供應本地市場,約三成賣給海産批發商,七成通過裕廊漁港賣到巴刹、超市、餐館等地方。本地漁農的挑戰之一,是得面對進口魚的激烈競爭。
他說,養的魚中烏魚占三分之二,因爲這種魚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沒有出口,所以還有點賺頭。其他如紅鲷魚、金目鲈這些比較常見、可從鄰國進口的品種,價格都被壓低很難回本。
洪樹光舉例說,他養金目鲈一公斤成本至少7元,拿到裕廊漁港可能只能賣6元。
正因價格關系,阿華奎籠創辦人鄭益華(64歲)只把魚賣給本地餐館、批發商和提供送貨上門服務,而不拿到裕廊漁港去賣。
鄭益華解釋,裕廊漁港的魚沒有定價,價格主要由當下的供需而定。由于本地飼養成本高,他們的魚無法在價格上取得優勢。
阿華奎籠在白沙和三巴旺有兩個漁場,總年産量約四五十噸,飼養品種包括金目鲈、石斑和金鲳等。他透露,兩個漁場每年運作成本約40萬元。
“鄰國的運作成本低很多,本地一個工人的工錢,那邊可以請三四個人,他們還有彙率上的優勢。”阿華奎籠年輕老板之一、負責行銷的洪偉景(30歲)說,他們的魚比一般鄰國進口的貴約30%,所以對准的顧客群是專業人士,以及那些比較在乎食物貨源的消費者。
對于提高産量的問題,鄭益華直言,如果可以賺錢,大家都會提高産量。試問一個家庭主婦上巴刹,看見一條4元的魚和6元的魚,她選哪條?
洪樹光也感歎說:“不是不想養,而是養多了賣不出去。”
公園局助觀賞魚業者跨入新領域
國家公園局已跟觀賞魚業者接洽,希望協助他們跨入新領域,捉住新的發展機遇提升出口生意。
針對本地觀賞魚業的發展,公園局和食品局在聯合答複中透露,公園局已跟一些觀賞魚業者會面,了解他們的需求和長期計劃。當局希望通過發展新領域,如繁殖新且高質量的觀賞魚和水生植物品種,來增加出口。
譬如,滿足市場對新稀有品種觀賞魚的需求,如白子亞洲金龍(Albino Asian Arowana)。
另一方面,當局也鼓勵業者采納科技,提高生産力和給予顧客高附加值的産品。公園局也會與業者合作開發新出口市場。本地觀賞魚出口總值在2008年至2018年間下跌了近一半,觀賞魚漁場數量也減少三分之一。
據公園局提供的數據,本地2008年約有90家觀賞魚場,2018年只剩約60家。過去三年的出口額維持在40億美元(約5460萬元)左右,跟國際需求相符。
不過,當局指出,觀賞魚業的價值鏈不單只觀賞魚出口,還包括物流、本地生産、水族配件銷售等。
觀賞魚出口總值
年份 出口額(元)
2008 9722萬4000
2009 8709萬8000
2010 8029萬1000
2011 7775萬4000
2012 7730萬9000
2013 7056萬6000
2014 6549萬7000
2015 6244萬2000
2016 5942萬9000
2017 5378萬7000
2018 5081萬8000
料來源:新加坡企業發展局
■個案一
錦鯉場采納科技逐步轉型
與全盛時期相比,目前本地玩家對錦鯉的需求下跌超過一半,這使得本地業者Max錦鯉場另尋商機。
位于梁宙彎(Neo Tiew Crescent)的Max錦鯉場面積約3萬8000平方米,2001年開始經營。原本用來飼養錦鯉和金龍魚的土地,如今約四成改爲養殖食用魚和蝦。
老板黃俊源(47歲)告訴記者,養錦鯉的黃金時期是1995年至2005年,過去10年養魚愛好者越來越少。金龍魚價格至今跌了超過八成。約四年前,他稍微改進原有設備以養殖食用魚。起初養些比較“簡單”的淡水魚如羅非魚和筍殼魚,後來逐步轉向經濟價值高的海産,包括石斑魚和海蝦。
目前蝦和羅非魚一年各可産10多噸,主要通過海産批發商供應我國市場。
漁場近期獲得政府資助,投入一筆“可觀數目”建造魚苗培殖場,引進高科技循環水養殖系統,以提高産量。魚苗場預計5月投入運作,主要培殖石斑魚苗。
他說:“食用魚最大的競爭來自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鄰國無論是土地還是工錢都比新加坡便宜。我們只能靠科技,用最小的地方和最快的速度把魚養大,然後建立自己的品牌。”
政府2014年宣布收回林厝港西部62個農場的土地,騰出空間建造軍事訓練區。Max錦鯉場雖不在名單上,但黃俊源仍擔心後年租約到期後無法續約。
他說:“爲了爭取時間熟悉食用魚養殖,我沒有因租約快到期而延遲增添高科技設備,這其實是個賭注。希望當局能讓我們續約,進一步發展食用魚養殖。”
■個案二
業者面對阻攔躊躇不前
前幾年本地觀賞魚業者開始關注改養食用魚的問題,有些業者因此在後院試養筍殼魚,但因試驗效果不理想,又考慮到資本和競爭問題,而沒有進一步發展。
Zion錦鯉場(Zion Koi Paradise)2000年落戶林厝港,目前除了錦鯉外也養一些熱帶魚和較罕魚類,如慈鲷(cichlid)、魔鬼魚等。
入行20多年的漁場經理曹國仁(55歲)說,這些年觀賞魚銷量走下坡,四五年前同行開始討論養殖食用魚,不過很多人最後只是說說罷了。
Zion錦鯉場試養了一兩百條筍殼魚,可是曹國仁認爲它們成長速度太慢。筍殼魚要養到至少600克至700克才能出售,他花了超過半年時間才養到那麽大。
“當然那時我們只是在自家後院嘗試,養食用魚的知識也有限,所以效果並不理想。”
不過他坦言,除了成效不佳外,他也覺得陸地漁場養的魚在價格上無法跟野生魚類競爭,因爲陸地農場須付租金、聘請員工、購買飼料等,漁夫出海捕的魚都是“天生天養”的。
另一個原因是要從觀賞魚轉到食用魚,必須投入一筆不小的資金。曹國仁說,他曾跟改養食用魚的同行聊起,聽說對方花了幾百萬元改裝農場和設備等。
至于未來他是否會轉投食用魚業,他認爲,如果真的要做不能只憑“直覺”,必須做足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