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平潭縣中樓鄉湖山村,有個名叫林斌的普通農民,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在伊拉克遭遇綁架……
幾名福建民工的家鄉
林斌和大多數鄰居一樣,家裏十分貧窮。所以,林斌只讀完小學,十多歲就跟著大人出門打工了。文化程度不高,又沒有什麽其他技能,只能靠力氣吃飯。林斌去過打隧道的工地,也當過建築小工,什麽危險的工作都幹過。但是,那個年代出去打工收入並不高。
1989年春節,林斌帶回來積攢的幾千塊錢,和別人介紹的當地女孩陳臘妹結婚了。有了家之後,林斌就很少外出打工,只靠著種地爲生。後來,三個孩子先後出生,家裏的壓力越來越大,連吃飯都是個問題了。
爲了多掙點錢,林斌又承包了一些地,種上水仙花和蔬菜。但因爲銷路不好,每年全家收入從未超過4000元錢。到了2001年,爲了修房子和種水仙花,林斌還欠了幾千元的外債。想著幾個孩子越來越大,林斌的壓力很大,整天琢磨著怎麽才能掙錢。
2004年春節期間,林斌在表叔家吃飯時,和別人一起聊天,又說起了掙錢的事情。這時,林斌的表哥說,他認識一個“蛇頭”,可以把人弄到國外,真有人掙了大錢。大家一聽,紛紛決定試一試。
“蛇頭”很快就讓中間人傳來消息,想偷渡出國可以,去日本要交8萬元,去新加坡要交5萬元,去東南亞等其他亞洲國家大約3萬元。“蛇頭”只負責把人送到地方,至于他們怎麽找工作,人家就不管了。
林斌他們都沒有錢,想來想去,伊拉克非常危險,一般人不願意去,可以去試試。但是,他們都湊不齊“蛇頭”需要的幾萬元錢,沒辦法,只能借“蛇頭”的錢了。林斌借了25000元錢,利息每年25%,這樣蛇頭才願意把他們送出去。
2004年3月17日,林斌等17人乘坐一艘小船出了海。
伊拉克局勢混亂
小船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他們又上了一艘外國貨輪。4月5日,貨輪到達了約旦的亞喀巴港,幾天後來了一輛大貨車,帶著林斌他們一路奔波,才最終到達了伊拉克。
他們最初到達的是一個小城鎮,四周都是丘陵和荒漠,很多難民住在帳篷裏,十分混亂。既然來了,就要盡快找到工作才行,所以大家立刻分頭行動了。林斌和林忠是親戚,兩人結伴同行,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之後就開始找工作。
這個小鎮沒有什麽大工廠,只有一些小店鋪,語言不通找工作自然很難。在這裏晃悠了幾天之後,他們終于找到了一份工作。當地的大麥成熟,需要很多人幫忙收麥子,林斌和林忠二話不說就跟著去了。不過,忙活了五天時間,累得要死,工錢卻只有本地人的一半。林斌算了一下,除了吃喝,每天只掙了4個第納爾,相當于不到30元人民幣。
這麽幹下去,啥時候才能掙到大錢啊?林斌覺得,這個小城鎮沒有什麽機會,還是要換個地方。4月23日,兩人跟著難民往北走,來到了哈迪塞市。
這座城市更容易找工作一些,但因爲語言問題,一開始兩人只能打短工。一個月後,林忠在一家農場找到了看管椰棗的工作,算是穩定了一些。沒幾天,林斌也在一家小商店找了份打雜的工作。
想象當中,在伊拉克能賺到大錢,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林斌省吃儉用,想著先把欠“蛇頭”的債還上再說。爲了省錢,林斌和妻子約定,兩個月打一次電話。家中沒有電話,到了約定的時間,妻子就提前到村裏有電話的地方等著。林斌時時刻刻擔心家裏的情況,有一次妻子說,“蛇頭”派人來家裏催利息了,林斌趕緊把掙到的錢換成400美元,寄回了家。
林斌在這個小商店幹活,每個月的工資換算成人民幣,大概有2400元。雖然不算多,但林斌已經很滿意了。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後,商店店主就被懷疑和爆炸案有關系,小店關了門。
後來,林斌和林忠又來到了巴格達。
被綁架的8名中國人
在巴格達,林斌找了一份工作,但收入依然不高。在這裏,林斌和林忠遇到了一起偷渡過來的另外六個人,大家都感到十分失望。要是這麽下去,拼命打工一年,說不定連還給“蛇頭”的利息都不夠,那還不如回家呢。
2004年12月19日,幾個老鄉又湊到了一起,吃飯期間,林忠忽然說,想回家了。一句話讓大家沉默了很久,是啊,再耗下去也沒有意義,還不如先回家再說。
2005年1月初,他們八人開始做准備,打聽怎麽才能回家。正常來說,要先從巴格達坐飛機去約旦,然後再坐船回國。但是,從巴格達到約旦的飛機票就要650美元,他們每個人手中只有1000多美元,怎麽舍得花呢?就算是舍得,他們也只有假護照,沒有機會上飛機的。
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坐汽車。1月13日,他們聯系了一輛去約旦安曼的汽車,車上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外十幾名乘客。汽車從早上9點出發,沿著公路飛快行進,但每過一個小時左右就會遇到一個檢查站。雖然很麻煩,但也給人少許安慰,因爲從巴格達到約旦的路上,經常出現綁架事件。
到了大約下午3點鍾左右,行進中的汽車忽然停下了。昏昏欲睡的林斌以爲又遇到了檢查站,就准備按照要求下車。結果,車子周圍站著的,是幾個頭戴黑面罩、身穿黑衣,手持武器的人。這些人把汽車的前擋風玻璃敲碎,把司機也拉出了車外。林斌這才意識到,他們遇到了綁匪。
車上的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上了黑衣人的吉普車,一路朝著很顛簸的地方駛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林斌的眼罩被取下來的時候,他才看清,這是個十分偏僻的小村莊。
一車人都被關押在一個小棚子裏,裏面什麽都沒有,綁匪在地上挖了個坑當廁所,一群人只能擠在裏面一動不動。大家都很害怕,兩個年齡小的同伴還被嚇哭了。其實,他們都看到過當地武裝分子對人質斬首的錄像,也許自己過不了多久也是這個下場。
很快,一個留著大胡子的胖子就來審問這些人了。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十分凶狠,但得知林斌等人是中國人之後,他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三天之後,又一次審訊,林斌他們如實告知綁匪,自己是來伊拉克打工的。
這次審問之後,八名中國人就被帶了出來,單獨關押到一個條件稍好一些的地方。後來林斌才知道,這些武裝分子對中國人沒有什麽惡意,他們痛恨的是美國人、英國人,或者來自美英盟友國家的人。也就是說,如果是日本人或者韓國人,很快就會被斬首。
之後的一段時間,林斌他們的日子好過了一些。
被綁架人質獲得釋放
武裝分子說,很快就會把中國人釋放,這讓大家安心了許多。雖然還是被關押著,但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來,主要是黑面包、米飯和一些椰棗。菜非常少,就是一種綠色的扁豆,還是生的。
林斌他們每天都有“放風”的時間,相對自由一些。每次他出來走動,就會看到一些其他國家的人質,一直被捆綁著。林斌回憶說,其中有一個韓國人質,沒多久就被斬首了。
讓林斌疑惑的是,雖然這些武裝分子不難爲中國人,但大家從未看到他們的真面目。後來才知道,按照他們的規矩,只有某一個人質要被斬首的時候,他們才會當著人質的面摘下面罩。所以,不知道他們的樣貌,才是最安全的。
在我國駐伊拉克大使館的幫助下,武裝分子釋放了林斌等八名中國人。之後,他們乘坐包機回到祖國,2005年1月26日晚,林斌終于回到了家鄉。
妻子之前得到消息,急得大病一場,看到丈夫回來了,激動得淚流滿面。林斌80多歲的老母親身體不好,家裏人沒有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老人家並不知道兒子的危險遭遇。
林斌的母親
雖然回來了,但林斌的麻煩還沒有結束。第二天一早,當初聯系“蛇頭”的中間人就來了,催著讓林斌趕緊還錢。沒辦法,只能答應人家,盡快湊錢還債。現在,林斌身上大概還有一萬元錢,根本不夠。
當天下午,鄉裏一個有名的小混混又找上門,還是還錢的事情。對方十分凶狠,說如果不還錢,大家都別想過年。林斌明白,這些人啥事都幹得出來,惹不起。和妻子商量了半天,他只留下100元過年,其他錢都還了債。至于沒還清的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還了一部分錢,林斌擔心債主還要上門鬧事,只能暫時出門躲避。以後的日子怎麽樣,他不敢想,人沒有錢,啥也不敢奢望。
林斌最後對記者說,這次偷渡去伊拉克,錢沒賺到,差點連命都搭上,大家以後千萬不能做這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