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1991、2005年,三次經過中英街(上)
前言:當年中英街在深圳沙頭角,和香港交界的地方,一條街一半是深圳,一半是香港。過去港英的時候,一半是中國;一半是英國,所以叫中英街。近20多年我去過三次,看到了資本主義的繁榮,也見證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本篇遊記于2012年,收入《中國散文大系.旅遊卷》,獲中國散文學會最佳旅遊散文創作獎。)
一、
第一次去中英街是1986年11月,由成都市委宣傳部組織去的,當時深圳剛改革開放成爲特區不久。1979年3月,改寶安縣爲深圳市;同年410211月,升格爲地級市;1981年3月,升格爲副省級市。
現在的深圳市圖片
1986年這時市區占地只有幾平方公裏,全部人口由寶安縣時的3萬多人,發展到30多萬人。給外地人看的也只有些遊樂園和遊樂設施,如過山車、電動升降機、電動轉椅等。聽這裏人介紹,北京有中央領導來參觀,深圳最好的是一家手袋生産廠。其生産的手袋美麗漂亮,讓領導們也有些吃驚!市面上主要是一些,香港過來的電子産品,如收錄機、電子表、布料等供人們選購。原先鄉鎮時候的平房老街區還存在,新街則主要是些10~20層樓的建築。
深圳的標志建築54層的國貿大廈,已經建成並投入營運。頂層上的旋轉餐廳,是外地人必去的地方。消費一次要人民幣10元多一點,須知那時候普通工人、幹部才幾十元錢一個月。上面還可以看到香港那邊,一群一群高達幾十層的嶄新樓房。有相關資料載:香港雖然三面靠海,但是仍然缺少淡水。爲了長遠解決香港同胞用水困難,1963 年下半年,經周恩來總理批准。中央人民政府撥款 3800 萬元,興建廣東省東江——深圳供水工程,引進東江水供應香港。” 引東江水濟香港同胞 “,成爲當時南粵大地上的時代強音,也將深圳和香港緊密地連在了一起。“莫忘東江水,感謝周總理”,是香港人深情的一句話。
這次外出筆者意外發現,原來都江堰的水那麽甘甜!事由自己帶了件裝茶水的長圓形塑料水壺,裏面用都江堰的水,泡了都江堰的茶。當年飛機安檢還沒有查茶水,如果現在一定會讓乘機人,安檢時將全部茶水倒掉。這只水壺裏的茶水,原本是准備路上喝的。因爲沒有喝完,隨筆者到了廣州、又到了深圳。
在廣州、深圳的頭幾天裏,喝茶水時感覺,海邊的水肯定有些鹹味。因爲忙一時顧不上自帶的水壺,大概兩三天後,才想起該清除水壺裏剩余的殘茶水。往外倒的時候,聞到都江堰茶水的清香,忍不住又品嘗了一些。當時有如同唐代白居易《荔枝圖序》裏形容,“漿液甘酸如醴酪”的感覺……。
去中英街要指標,手續是我們用成都市委宣傳部的介紹信,去深圳市委宣傳部辦成的。聽說他們每月去多少人即客容量多少,由有關部門計算出來後,再分配給深圳市級部門。由深圳市公安局統一辦理簽證,當日有效過時自動作廢。部門給自己客人指標不要錢,公安局收點手續費,也不多只兩、三元錢一人。深圳市公安局辦簽證地,這時爲古色古香老舊庭院式院落。其中之一的警官,是個很帥氣的中年人,他很有條理地辦完自己的每一件工作。
我們一行10來個人,組隊時就考慮到,正好夠一輛中巴車的座位。到深圳後住在蔡屋圍老圍4組,(相當于四川這裏的某村某組)一戶村民家連底3層的小樓房。四川省委宣傳部在這裏租房設辦事處,門口有一片空地,據說是規劃中的深圳大戲院。深圳剛開放時村民住的,都是兩樓一底的別墅式建築。街道統一規劃排列整齊,房屋式樣也差不多。這裏的孩子那時就著校服了,街上跑的小貓、小狗皮毛光滑,毛根粗稀疏是天熱的原因所致。
從蔡屋圍到中英街所在的沙頭角,坐汽車要行走1個多小時,其中山路就40多分鍾。從這邊看公路右邊有兩道鐵絲網,把香港和深圳隔離開。鐵絲網中間是一條小公路,可以通行中小型汽車。當地人告訴我們,兩道鐵絲網以及之間的公路,都是香港那邊搞的。我們這邊沿公路間隔幾十米或百多米,就有一處單層的鋼筋水泥堡壘。有持帶刺刀半自動步槍的解放軍戰士,通過槍眼向前朝著對方瞭望。而鐵絲網那邊的山頭上,設置的工事則複雜得多。看得出是連、排規模的集群堡壘,英軍換崗都是攜全自動槍支乘直升機。
我們這邊的戰士乘汽車,即那種大屁股的北京吉普,一輛剛好坐10來個人。當時深圳駐軍較多,從街面上看光支隊番號就有1~9共九個。如果1個支隊一個團,那麽起碼有一、兩萬人的駐軍規模。1997年香港回歸後,香港、深圳的邊防、海防、空防,都由我中國人民解放軍接管。電視節目中,雙方交接的時候,我方軍官祝英軍撤退一路走好!網絡上有文章說,這位很是威武的我軍軍官,轉業後在深圳市公安局上班。
在沙頭角邊檢4層大樓前,載我們的車停放外面停車場。我們拿簽證和身份證過邊防安檢,情形跟出入國境邊界差不多。公安武警海關人員的安檢速度快、效率高,當時人們贊賞的深圳效率處處都能體現出來。(接下來的歲月中人們都見到,爲世界稱道的深圳速度、深圳效率,正在變成中國速度、中國效率。)
美麗壯闊的海邊城市深圳圖片
那天我們一行人進入中英街比較早,還不到上午9點鍾。中方一邊的國貿商店剛開門營業,貨物整齊有序地擺放在店鋪內。香港那邊的店鋪正在開門,店主把一些貨攤擺在門口的外面。突然對面一個背左輪手槍,挎武裝帶的港英高鼻子警察;出現在英方的街面上,他大步走著反背著雙手。香港一邊那些把貨攤擺出房門外的人慌了,紛紛手忙腳亂地把攤位挪回來。攤主們都向這位警官陪著笑臉,警官也高興地笑開了懷。看得出來他內心,得到被尊重的極大滿足。
中方這邊幾個解放軍戰士穿草綠色軍裝,挎手槍紮腰帶整齊地走過來。這是電視報刊上經常表揚的,邊防武警沙頭角中隊的指戰員們。一些穿工商局市場管理制服的人也出現了,他們手上舉著半導體話筒,用粵語普通話招呼街上的人。話筒裏的聲音說:“這邊買,這邊買;購物買東西的,這邊買。”我們同路的散開各自購物或遊覽,每人身上都帶著自己的證件。大家約好中午時分,在邊界進出通道外面的停車場彙聚,接送我們的中巴車在那裏。
我一個人先把中英街浏覽了一遍,街不寬只有5~6米。中方這邊建築好一些,都是些四、五層或七、八層的新樓房。香港那邊則盡是舊房,一樓一底或兩樓一底的房屋居多。中方這邊的男女售貨員一個、二個都板著“國營臉”,一副可信不可親的樣子。香港那邊的賣東西的老板們一個、二個點頭哈腰,給人的感覺是可親不可信。兩邊的貨物都堆積如山,中方一邊的店面寬敞出入方便;香港一邊則空間利用高度密集,一家一戶回旋余地較少。
我在街上走完邊境證可以去的地方,街長約200多米街中間還有兩三處,寫著“大清光緒”字樣的界樁。街盡頭是一條寬約二、三米,深有一米多的排水溝;裏面也有界樁看得出街過去也是溝,填埋成街的時候還不久只幾十年。街尾和溝接頭的地方,有一條巷子通香港地界。兩個挎左輪槍的港英警察,可能是印度或尼伯爾人正在那裏交談,顯然巷子不能再去了。
來中英街之目的就是買東西,在這裏人們才體會到什麽叫物資豐富。等我遊完街道回轉身來街上已擠滿了人,這時已不能分這邊那邊了。人們兩邊都自由貿易,挑自己喜歡的東西!“力士”香皂都江堰3元錢一塊,這裏人民幣1元一塊;折疊式花傘都江堰12元一把,這裏4元一把。衣服布料用塑料袋裝好的一塊,男式2.6米、女式2.2米剛好夠做一套西服,價格12元至20元不等。都江堰買同樣的布料,則要40至60元左右。總之這裏的商品價格,只有內地的三分之一,廣州、深圳的二分之一左右。我帶在身上用于購買的全部資金,300元一會兒便用完,東西裝滿了一個大編織袋。
在出關的通道那裏,我們同行的兩個女同志在那裏等候,她們的編織袋也裝滿了。出關比進關更方便快捷,只等編織袋在有愛克斯光機的檢查機上通過,我們便拎著袋子出來。這時我看到有很多人買的東西不一樣,有的手上提著大叠的塑料制作的凳子、椅子。他們中有人說第一次去中英街,都買衣服布料日用品。第二次、第三次才買塑料制品,那東西很方便也實用。
從《李嘉誠傳》書上我得知,華人首富李嘉誠先生是從塑料制品起家的。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時候他三十多歲,爲英國等地轉口新加坡運到香港的塑料花、塑料玩具、塑料椅凳做推銷員。很快他發現這些東西其實很好制作,而且成本低利潤高,便搞了一處作坊照著做。他自己推銷自己的産品,掘得了第一桶金;再轉到房地産開發上去,成了華人首富。也有書籍稱香港的華人富翁們,都是“土老肥”,他們發財與房地産有關。同時也與大陸緊緊關聯,香港是靠與大陸做生意繁榮起來的。
我們的人彙齊後,大家提著各自的大包上車;原路返回蔡屋圍老圍4組,四川省委宣傳部辦事處。天已經黑了由于時差,這裏太陽落山比成都早兩個小時。
……。
我們旅行團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去看望深圳的華西建築公司。這家成都的公司,在深圳打拼爲成都掙回不少錢;也探索積累了搞高層建築的經驗,有領導要求我們去深圳時看望他們。
藍天白雲高樓大廈的深圳圖片
在一處有幾幢6層、5層樓房的地方,我們見到了華西建築公司的老總,一個30歲剛出頭的年輕人。他見到我們這些從家鄉來的,又是成都市委宣傳部組織的人。心情十分高興當即吩咐夥房廚師,爲我們准備了一頓正宗的川菜午餐。還拿出了幾瓶從四川帶來的,《泸州特曲》陪我們好好喝了一台。
我們幾個內地來人,第一次見到房間門上的貓眼!從房間裏能夠清楚地見到外面。席間他告訴我們華西公司,此地一共有二、三千人!在深圳已經牢牢地站住腳,現在有幾十個建築工地。談起他的公司這個年輕的老總喜笑顔開,他說剛來的時候也不容易。
剛開始搭工棚不知台風的曆害,結果台風一來棚子被掃倒。生活用品吃、穿、用、住的全部浸泡在大雨中。所有的人男男女女都失聲痛哭!但隊伍沒有散硬是一邊施工,一邊晾曬衣物、被子。公司重新搭建能抗台風的磚木工棚,重新砌鍋竈把工地撐持起來。
當然建築行道憑的是質量,設計、結構、抗震、外觀都要得行。我們的施工、設計人員,都是科班重慶建工學院的。公司組織他們去香港、新加坡轉幾趟,緊跟這裏的形勢。我們在深圳建的樓房比誰都不落後,深圳體育館就是我們華西建的。廣東省評爲優質工程,也是深圳標志性建築之一。
20多年過去了那位華西老總的音容相貌,至今仍然回蕩在我的腦海中。我們都江堰市有位叫李玉堂的老人,上世紀60年代初,畢業于重慶建築工程學院。這時候正在深圳的華西公司搞設計,後來聽這人說深圳的體育館,還有深圳大戲院他都參與了。可惜當時不知情,沒有和這位姓李的都江堰市人聯系。
那時候深圳還沒有飛機場,我們返回四川要去廣州白雲機場乘飛機。在廣州我們還拜訪了市委宣傳部,因爲他們才來過成都市委宣傳部不久。所以像又見面的朋友一樣十分親切,他們留我們享受了一頓粵菜。
席間交談的內容雖然很多,我印象最深的是:廣州人現在很委屈!解放初廣州比香港強,如電梯先在廣州出現,以後20多年廣州比香港落後了。不過廣州人還是有信心,在一、二十年後趕上香港。白天鵝酒家、花園飯店、天河體育場等等,廣州標志性的現代建築。都是近幾年搞起來的,照這個速度廣州不久就會追上去的。(現在網絡上公布的城市經濟總量,北京、上海、深圳,都已經超過香港,廣州也相等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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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深圳的秀麗風光圖片
乘飛機返回成都之前我仔細觀看白雲機場,這裏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是三元裏抗英的古戰場。如今成了繁忙的航空港,當年的遺迹一點也看不到了。
現在深圳的公園圖片
……。
就這樣第一次從中英街回來,購買的一大堆東西,送些給親友後也所剩無幾。做成衣服後那些布料質量並不高,得到經驗是走那麽遠買便宜貨有些不劃算。不過當年的人們把去深圳叫做准出國,我大包、小包回家也有些像准出國的樣子。(文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