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電子煙還是幾家名不見經傳的廣東制造廠的外彙“印鈔機”，但在2018年12月，經過美國煙草巨頭百億美元的巨額收購案、英國衛生防護局的安全驗證，電子煙成爲了中國創業者爭搶的新風口。
2018年10月1日，2018中國（深圳）國際電子煙展覽會在深圳會展中心舉辦。
2019年1月，錘子科技羅永浩爲前高管創業的電子煙站台，據了解，當前已有十幾家創業公司正進軍電子煙領域。業界甚至傳出小米將涉足電子煙，不過隨後遭小米否認。
據新京報記者了解，上述不少創業者中，有的來不及注冊公司，將成立兩年的殼公司變更工商注冊；有的辦公室裝修味兒尚未散去就開始在白板上書畫未來；有的借助過去積攢的聲望，在朋友圈裏就開始了新的生意。幾乎所有的受訪創業者毫不避諱地告訴記者，這是一門開業即賺錢的生意。
地方政府正在強化相關領域監管。香港、杭州、深圳等地正在采取措施“禁煙”。電子煙品牌“靈犀LINX”創始人章晉源告訴記者，“核心風險是政府監管，完全禁止的話，誰都做不成”。有煙草行業人士告訴記者，政府或考慮將電子煙直接納入專賣範疇，這將導致“一刀切”。
創業者紛紛湧入電子煙新風口
2018年12月26日，美國煙草巨頭、萬寶路香煙生産商奧馳亞集團以128億美元收購了電子煙創業公司JUUL Labs35%的股權，後者估值上升至380億美元，甚至與達美航空和福特汽車的市值相當。2019年1月奧馳亞宣布JUUL的2018年銷售額超過了10億美元，是2017年的五倍。
JUUL電子煙
從錘子離開創業的001號員工朱蕭木告訴新京報記者，在投資人找到他的時候做了兩件事，其中就包括對JUUL的觀察，電子煙行業“數字很誇張，增速太快了”。
據了解，電子煙主要包括霧化煙和加熱不燃燒煙草兩種。前者是將含有尼古丁等成分的煙油霧化，通過吸食的方式攝取尼古丁，而後者則是將傳統卷煙再深度加工，通過加熱不燃燒的方式吸食。兩者都號稱避免了傳統卷煙燃燒所産生的焦油、一氧化碳等有害人體健康的物質。
JUUL電子煙
不同的是，加熱不燃燒因包含煙草制品成分在中國仍納入專賣範疇，未獲得相關資質則無法生産、銷售和進出口，所以目前創業者聚集的風口主要是霧化煙，也被稱爲蒸汽電子煙。市場公認的第一代電子煙發明者是一位名叫韓力的中國藥劑師。他在2003年發明了第一個基于尼古丁電子煙的産品，並在次年將設備量化生産和銷售，起名爲“如煙”。
2018年9月，錘子手機的代工廠興科電子曾找過羅永浩想要進入電子煙市場。不過，羅永浩拒絕了，而錘子高管朱蕭木在看到錘子多個産品經理開始使用電子煙後，認爲這個市場將複制智能手機的邏輯。于是，朱蕭木創辦了羽衣科技做電子煙，而該公司的員工幾乎全部來自于錘子科技。
“大家是利益驅使，我也想賺錢，這是一門好生意”，朱蕭木告訴新京報記者，和其他競爭者相比，他認爲自身擁有多年的手機經驗和硬件的品牌渠道，在電子煙市場會更有優勢。朱蕭木此前在錘子科技負責用戶體驗和市場營銷。
“從頭做只需要幾百萬元人民幣的資金投入”，在朱蕭木看來，市場發展得太快了，只要産品銷售就能産生盈利，而且煙彈的複購會加速收益，通常每個用戶單月消耗5到10個煙彈。
另一個進入這個行業的是章晉源，在此之前他是同道大叔董事長。與此前創業經曆不同，章晉源的這次與WeMedia董事長李岩、軍武次位面創始人曾航等多個新媒體創始人共同創業。
爲了搶時間，章晉源們甚至來不及注冊新的公司，而是將一家殼公司改造。工商資料顯示，2019年2月，一家名叫“北京大口吃喝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工商注冊資料變更爲“北京新有靈犀科技有限公司”，而同時變更的還包括法定代表人和投資者。
有趣的是，同道大叔的創始人蔡躍棟和前快餐品牌黃太吉創始人赫暢也共同進入了電子煙市場。其近日在朋友圈宣布産品開啓現貨發售。24小時內，銷售額達500萬元。
中國已是世界最大電子煙生産國
電子煙是由霧化器、電池盒和煙油三部分組成。主要通過霧化等手段，將含有尼古丁的煙油變爲蒸汽，供用戶吸食。
章晉源告訴記者，電子煙中電池盒和咪嘴（霧化器中一個感知系統）在整個行業中是通用的配件，由少數供應商提供，彼此之間差異不大，而真正的競爭則在于整體的工業設計、霧化芯和煙油的調配。
多個受訪行業人士表示，電子煙工廠有較高的利潤，毛利達到50%-80%，雖然也在嘗試獨立品牌，但遠不如做代工踏實賺錢，這爲創業公司留下了市場空間。
天風證券研報顯示，中國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蒸汽電子煙生産國及出口國，全球90%左右的産品及配件産自中國。
國內電子煙及其配件企業達到上千家，其中大部分小廠商以代工爲主，而大廠商通常既做代工，也做自有品牌。與此同時，多家公司開始在新三板上挂牌，其中，電子煙生産商麥克維爾2018年中營收達到11.76億元人民幣，淨利潤爲1.98億元人民幣；電池供應商豐江電池的營收更是約爲14.83億元人民幣，淨利潤超過4000萬元人民幣。
博派資本合夥人李歐成告訴記者，2014年開始，海外對電子煙的需求開始增加，其價格是傳統煙草的三分之一。博派資本在2016年就已經下場投資，曾以500萬元人民幣成爲電子煙研發商精鹽科技天使投資人。
李歐成表示，除了傳統電子煙企業之外，進入這一市場的主要都是跨界者，其中擁有獨立研發和結構設計能力的公司只有三四家，而其他的大多選擇了電子煙代工廠貼牌生産。
2016年，中國電子煙市場規模開始增長。博思數據顯示，該市場規模與2015年相比有接近3倍的增長，市場規模超過30億元。不過，歐睿數據顯示，從全球來看，中國市場份額只有5%，美國最大爲43%，英國爲13%。
新京報記者曾試圖聯系數家傳統電子煙生産廠商，對方皆婉拒了采訪要求。
電子煙的健康風險有多大？
章晉源認爲，電子煙在中國是否會成爲傳統煙草的替代品尚不確定，但是其對互聯網和渠道的理解，將有望幫助他獲取新的用戶，也就是以往不抽煙的人群。在他看來，電子煙將成爲一個新的品類，有望在消耗時間上代替口香糖或咖啡。這樣做的好處是，既可以打開新的市場，又可以避免與“煙”沾邊帶來的政策風險。
李歐成告訴記者，除了彰顯個性外，電子煙用戶中50%此前不是吸煙人群，這成爲投資者投資的邏輯。“電子煙就像精釀啤酒，有很多用戶不喜歡普通啤酒，但他們在一些場合需要喝酒，就會選擇精釀”。
日前，英國《衛報》一篇報道引用了英國衛生防護局的一份報告稱，“比起真實煙草，電子煙的風險微乎其微，它的危害程度比真煙小95%”。隨後，中國的創業者開始引用這一數字證明其比傳統煙草的優越性。而這份報告還提供了另一個重要觀點支撐，即“電子煙可以幫助更多的煙民戒煙”。于是，衆多創業者更是將“健康”作爲電子煙的宣傳點之一。
不過，記者查詢英國政府官網發現，該數據發布于2015年8月，是由英國衛生防護局委托倫敦國王學院的Ann McNeill教授和倫敦瑪麗皇後大學Peter Hajek教授領導研究的。截至記者發稿時，英國衛生防護局新聞辦公室並未回複該研究是否在近年來進行更新，以及數據是否仍有效。
醫學界開始反思電子煙到底是否對人體有害。英國伯明翰大學教授David Thickett曾在2018年的醫學雙月刊《胸腔》發表的研究報告指出，電子煙令人體內重要的免疫細胞失去功用，並警告早前電子煙“對人體安全”的說法可能有誤。
目前，真格基金、動域資本、源碼資本、IDG資本等機構開始投資這一賽道。不過，多數投資人仍然謹慎。有接觸過投資的創業者告訴記者，目前資本仍然擔心政策風險對整個行業的威脅，因爲政府有可能采取“一刀切”的政策，將整個電子煙行業的格局徹底打翻重構。
各國政府對電子煙態度不同
英國政府爲了說服吸煙者戒煙，認爲電子煙低于傳統煙草的危害。英國衛生防護局披露使用電子煙和尼古丁替代療法的人群中，65%-68%成功戒煙。
美國政府對電子煙的售賣采取了更爲嚴格的管控。2018年11月，美國食品藥品監管局宣布將修改電子煙合規政策，電商賣家在線銷售電子煙需實施年齡認證。雖然電子煙不含煙草，但大多數電子煙中仍然含有尼古丁，它會使人上瘾。
與之相對應的是，新加坡政府則頒布了目前最嚴格的禁令。此外，泰國、阿根廷等國也已禁止銷售電子煙。
對于中國市場，一位煙草行業人士告訴記者，從已有的法律上並沒有禁止不含煙草作物成分的電子煙生産和銷售，但多個地方政府對電子煙正在納入監管，國家層面則對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發出警告。接下來，政府或將電子煙等定義爲新型煙草，並納入專賣範圍。
2019年1月，深圳市發布了《深圳經濟特區控制吸煙條例（修訂征求意見稿）》，正式提出將電子煙納入禁煙的範圍。2月，香港特區政府食物及衛生局向特區立法會提交《2019年吸煙（公衆衛生）（修訂）條例草案》，建議禁止進口、制造、銷售、分發、宣傳電子煙等另類吸煙産品，違例者最高可判罰款5萬港元和監禁6個月。
新京報記者 梁辰 實習生 梁馨 林嶽 編輯 徐超 校對 吳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