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上海、廣州、紹興,甚至是日本仙台都有魯迅紀念館,這些衆多的紀念館中卻只有一座位于大學校園內,這就是廈門大學魯迅紀念館。而且廈大的魯迅紀念館,是衆多魯迅紀念館中唯一設置“魯迅與許廣平”專題展廳的,因爲在廈大的這段日子正是他與許廣平的熱戀期,是魯迅與許廣平兩人確立戀愛關系的關鍵時期,這段時期他和許廣平之間頻頻通過書信聯系,《兩地書》第二集就是寫于這個時期的書信。而且“廈門大學”這4個醒目的校名大字也是從魯迅的書法作品中摳出來的,由此看來,廈大與魯迅關系非比尋常,但是對魯迅而言,在廈大的這段經曆卻是不怎麽愉快的。
魯迅與許廣平
1926年9月,受當時在廈大任教的老友林語堂邀請,魯迅離開上海來到廈門,就任廈大國文系和國學研究院教授。當時的魯迅在中國文壇已享有盛名,校方開具了月薪400元的待遇,1920年5月版的《新青年》推出的勞動節紀念號詳細記載了各地各行業工人的收入調查情況,其中上海紗廠工頭每月收入約20元,普通工人僅9元。應該說,廈大對魯迅的到來是極爲重視的。而且,當時的廈門遠離北京、上海等政治中心,社會氣氛較爲平和,魯迅初到廈大即有一展抱負之心。
廈門大學魯迅書法字體的校名和魯迅紀念館
然而現實卻不是魯迅期初預想的那樣。當時支持廈大校務的是第二任校長是林文慶,他出生于新加坡的一個華僑家庭,後來留學英國,在孫中山影響下又加入同盟會,與陳嘉庚的關系也是十分密切,兩人都是南洋著名實業家,也正是在陳嘉庚的力邀之下,林文慶出任了廈大校長。從經曆和交際看,林文慶應該是一位思想開明的人,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
魯迅在廈門的照片
林文慶卻是一個極度遵從尊孔孟、提倡複古的人。在他的主政之下,當時的廈大以孔教爲辦學綱領,提倡複古,讓學生背古書、寫古文。他用《大學》中的”止于至善”四個字作爲廈大的校訓,以培養學生”人人爲仁人君子”。他的支持下,學校經常組織尊孔、祭孔活動,孔子的誕辰日是廈大的重要節日,當天全校放假。廈大國學研究院院長由林文慶親自兼任,身體力行,不遺余力的灌輸孔孟思想,提倡古文國學。當時的廈大經常舉行孔子紀念會,會上必須研討孔孟教義,高談學習心得,搞得學生們不勝其煩。
廈門大學第二任校長林文慶
魯迅是新文化運動的積極推動者,對于林文慶這套十分厭惡,總是借故不參加。某次紀念會上,林文慶特地邀請魯迅參加,並要求做演說。魯迅也就將計就計,面對全校師生發表了少 “讀中國書,做好事之徒”的著名演說。魯迅說“我來本校是搞國學院研究工作的,是擔任中國文學史講課的,論理應當勸大家埋頭古籍,多讀中國的書。但我在北京,就看到有人在主張讀經,提倡複古。來這裏後,又看到有些人老抱著《古文觀止》不放。這使我想到,與其多讀中國書,不如少讀中國書好。 尊孔,崇儒,讀經,複古,可以救中國,這種調子,近來越唱越高了。其實呢,過去凡是主張讀經的人,多是別有用心的。他們要人們讀經,成爲孝子順民,成爲烈女節婦,而自己則可以得意恣志,高高騎在人民頭上。他們常常以讀經自負,以中國古文化自誇。但是,他們可曾用《論語》感化過制造”五卅”慘案的日本兵,可曾用《易經》咒沉了”三一八”慘案前夕炮轟大沽口的八國聯軍的戰艦?”
魯迅的一番話,學生們是聽得歡欣鼓舞,但是一旁的林文慶卻如坐針氈,對于魯迅不僅不給面子還公開唱反調耿耿于懷,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梁子算是接下了。接下的日子裏,林文慶就開始處處針對魯迅,還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教授結成反魯同盟,在工作上、日常生活上對魯迅處處刁難。魯迅在對許廣平的信件中說“這裏的校長是尊孔的。上星期日他們請我到周會演說,我仍說我的‘少讀中國書’主義,並且說學生應該做‘好事之徒’。他忽而大以爲然,說陳嘉庚也正是‘好事之徒’,所以肯興學,而不悟和他的尊孔沖突。這裏就是如此胡裏胡塗。”
這之後,魯迅在廈大的日子幾乎就沒有安穩之日了。教學上,魯迅幾乎就得不到校方撥款了,生活上被逼多次搬家,最後,只能住在廈大的地下室中。最後,在對校方的極度失望和厭惡下,1927年1月,魯迅提交了辭職信離開了廈門去往廣州。
魯迅在廈大前前後後總共只呆了134天,但在這短暫的時光中,魯迅爲學生講授了《小說選與小說史》和《漢文學史綱》課程,創作了《漢文學史綱要》、《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奔月》、《寫在﹤墳﹥的後面》等17萬多字的學術著作和文學作品。
當廈大學生得知魯迅離開後,就爆發了延續兩個多月的學潮運動,並導致國學院研究院停辦。在動亂之下,林語堂也選擇了辭職,並于3月間離開廈門大學赴武漢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