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列“百名紅通”第39和41號的付耀波、張清曌二人，經周密策劃，13天輾轉6個國家，換假護照、偷渡，從南亞到歐洲再到加勒比海，轉了大半個地球，一直逃到與我國沒有外交關系的一個小島國，並住在大山裏隱姓埋名，以爲這下安全了。孰料僅僅一年半後，中國追逃人員便從天而降……

一錯再錯，“三十六計走爲上”

2016年2月6日，4名中國追逃人員在幾名當地警察的陪同下，敲開加勒比海島國聖文森特和格林納丁斯（以下簡稱“聖格”）首都金斯敦郊區大山裏的一間水泥磚瓦屋的門時，開門的中年漢子目瞪口呆：“你們……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等會兒，我得告訴對手，這個遊戲我玩不成了……”

中國追逃人員樂了：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惦記著網遊！

屋內一名女子則長歎一聲：“明天就大年三十了，終于可以回國了……”

這名中年漢子叫付耀波，原是遼甯省本溪市勞動和社會保障監察支隊案件審理科科長；女子叫張清曌，原是本溪市勞動和社會保障監察支隊出納員。兩人並不是夫婦。用張清曌的話說，他們是因爲“一步走錯步步錯”，才一起外逃到地球另一邊的天涯海角的。

付耀波從小“胸懷大志”，想幹一番事業。早在2007年年底，聽說不少人炒股賺了錢，他動心了，也想炒股。但本來他和妻子的收入就不高，加上父母年近八旬看病花費很大，家裏沒多少積蓄，必須“借雞下蛋”。但哪裏有“雞”呢？

付耀波想到，從2006年起，遼甯省實行了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制度，就是使用農民工的單位都要交納部分工資保證金，以防止有人拖欠農民工工資。這樣一來，就會不時有保證金打到支隊財務上。如果在這些錢沒入賬前挪用一下，打個時間差炒股賺點錢，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而隨時都能動用這筆錢的，就是張清曌。

張清曌原名張慶義，後來自己把名字改爲張清曌，可見她是個“心比天高”的人。由于兩人平時關系不錯，付耀波便找到了張清曌。

張清曌覺得，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現在股市行情確實蒸蒸日上，自己又有動用公款之便，而付耀波這個人聰明能幹，應該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他們一拍即合，約定通過張清曌挪用10萬元農民工工資保證金用于炒股，賺錢兩人均分，虧了兩人也平攤損失。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僅僅一周，10萬元本錢就虧得只剩6萬多元了。應該說，如果此時他們收手，還起本來也不是太難。偏偏兩人心裏都不服，認爲只是“倒黴”，人不會永遠不走運。他們心存僥幸地寄希望于下次能贏回來，就不斷把錢投進股市。就這樣，他們賠了繼續投、投了繼續賠……

直到有一天，兩人吃驚地發現，賠進去的錢款已達8位數了，目瞪口呆之余，確認以他們的家境不可能堵上這個窟窿。付耀波說：“看樣子，國內我們待不下去了，不如把能拿到的錢都拿著，到國外過逍遙日子去。”

自作聰明：鑽窟打洞沾沾自喜

付耀波雖然沒孩子，但有一個非常愛他的妻子，上面還有兩位年近八旬的老人。而張清曌不僅有家庭，還有個讀中學的孩子。如果自己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逃往國外，而且是跟著一個男人，那算什麽事？如果不逃，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張清曌還有些猶豫的時候，付耀波已給兩人悄悄辦理了投資中美洲加勒比海的島國格林納達的移民手續，悄悄地對她說：“你放心吧，早在幾年前我就開始謀劃這事了，保證周密得天衣無縫。我們先到國外躲幾年，等風平浪靜了，再把孩子接過去，只能這樣了。”就這樣，2014年9月12日，兩人跟著一個旅遊團登上了飛往泰國曼谷的飛機。

付耀波之所以說他將出逃謀劃得天衣無縫，是因爲他有個朋友是旅遊公司老板，他還曾跟著這個朋友到格林納達旅遊過。這個朋友還帶著他在當地“蛇頭”幫助下，前往一直沒有跟我國建交的聖格幾個小島上轉了轉。付耀波感覺那裏風光美好，旅遊業發達，是個好地方。所以意識到危險後，他首先想到了聖格：那裏有很多島嶼，曆史上海盜出沒，藏幾個人太容易了，又沒有跟我國建交，如果通過偷渡逃到那裏，一定特別安全。不僅如此，他還給兩人辦了幾個假護照，計劃在出逃的路上不斷變換身份。這樣一來，就算國內追逃，他們逃了幾個國家就像孫悟空搖身一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其中還配合著偷渡，然後中斷跟國內的任何聯系，可以說神不知鬼不覺。

于是，兩人取道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英國、格林納達，其中在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都使用了假護照，考慮到英國這方面查得比較嚴格，他們沒敢使用。因爲付耀波有經驗，到達格林納達後，兩人便通過“蛇頭”偷渡到聖格。就這樣，兩人13天輾轉6個國家，到達了他們心中的“天堂”。

“剛逃到聖格的時候，是在一個無名荒島落腳。我們住進海邊一個破舊的小旅店。當時的氣溫在35℃以上，門窗上都沒有玻璃，更沒有紗窗，蚊子多得撞臉。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只能靠一個小換氣扇通風……”

當天夜裏，付耀波就病倒了，發起了高熱，連續幾天都在昏睡中。因爲天氣太熱，張清曌只能用涼水浸濕毛巾幫他物理降溫。“說起來也奇怪：往常在國內我感冒發熱，只需要服用一粒安宮牛黃丸即可痊愈。我們隨身帶著這種藥，但此時連續吃了四粒都沒有好。”由于吃不慣當地食物，加上害怕被人認出，語言也不通，他們不敢出門，每天基本上都以面包和水果充饑。

兩人在小旅店生活了幾天，只能花錢找唯一的“熟人”——“蛇頭”幫忙租房。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蛇頭”抓住他們不敢張揚的短處，借機勒索了不少錢。租的屋子是聖格首都金斯敦郊區20公裏外大山裏的兩間水泥磚壘砌的舊瓦屋，不僅四面透風，而且沒有紗窗，雖然通電，但只是兩根細細的照明線路，用電飯煲煮飯都會跳閘，所以只能打開窗子24小時用電扇通風。“尤其是蚊子多得驚人，大得嚇人，每天在屋子裏點三盤蚊香也不能解決問題。”

幾天後，張清曌起了疹子。這下兩人都嚇得不輕，因爲據說當地正在發生一種疫情，他們擔心是當地的傳染病，又不敢去醫院，付耀波只能讓張清曌大量喝水，想以此排毒，鼓勵她堅持、再堅持……

出逃之前，付耀波就患有高血壓、胃潰瘍和膽結石。“2014年年初，我的結腸部位就開始微痛，疑似結石，因爲臨近出逃日期，我也無心治病，就想聽天由命吧。出逃期間，我的結腸部位經常劇痛難忍，也不敢去醫院，只能偷偷去私人診所。那樣的診所最高檔的儀器就是聽診器，加上語言不通，溝通不暢，根本檢查不出毛病。後來聽說即使是當地大醫院，也不過相當于國內的鄉鎮醫院，根本不具備排石的醫療條件。”

飽受驚嚇和病痛折磨的兩人經常相對無言暗自流淚。他們房子的窗口正好對著一塊荒坡，坡上有幾座墳墓。每天望著對面的山坡，特別是那幾座墳墓，付耀波心想，自己已經年近半百，長此以往，這把老骨頭可能就葬在這裏了。他只能通過存在電腦裏的照片來緩解對父母的思念。他的妻子有網上下棋習慣，他就每天都到妻子的QQ空間裏查看動態，看她下棋，卻一個字也不敢留。“後來我發現，妻子經常在午後上線。要知道聖格與老家時差整整12個小時，聖格的午後正是家裏的午夜啊！我知道她爲什麽睡不著……”

張清曌則幾乎每天都會哭，她想孩子、想母親、想家。“我不停地想，我就這樣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媽會怎樣？我女兒會怎樣？我愛人會怎樣？我的同事、我的領導會怎樣？我帶給他們的傷害，也許我今生都無法彌補了。”她的心裏還有一種恐懼：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最後很可能客死他鄉。“退一萬步說，就算我還能回去，患有老年癡呆症的母親還認得我嗎？女兒還會認我這個媽嗎？”

從天而降，一根網線牽出碩鼠

張清曌說，最難熬的不僅是文化差異、語言差異、飲食差異等，還有那種中斷對外所有聯系、沒有歸屬的孤獨感：“我們不敢與大街上遇到的東方面孔打招呼，更不敢交流。爲了少與人接觸，除了買生活用品，我們從不上街，每次購買日用品大概都要間隔20天；更不敢與親戚朋友聯系，既怕暴露自己的行蹤，也怕給他們再帶去新的麻煩與痛苦。我是多麽想知道我女兒長多高了，學習成績怎麽樣，有沒有人笑話她，她受沒受委屈……”

2015年6月的一天，付耀波在網上浏覽新聞時，無意中看到中央開展“天網”行動，並曝光百名“紅通”嫌犯的消息。仔細一看之下，他心中不由得一緊：自己和張清曌的大名清楚地排在“紅通”第39和41號！

原來，隨著付張二人的外逃，他們涉嫌貪汙農民工工資保證金2966萬元、單位經費30萬元，挪用公款90萬元的事實浮出水面，單位當即報案。恰在此時，中央開展“天網”行動，隨即國際刑警組織中國國家中心局公布了首批100名外逃人員的紅色通緝令，遼甯省追逃辦將付耀波、張清曌列爲重點追逃對象。

追逃人員根據付張兩人出境記錄，追到新加坡便沒有了他們的消息。最後，在新加坡警方協助下，追逃人員通過人臉識別系統，對數萬名機場通過安檢的人員逐個排查，這才發現付張兩人化名乘機飛往英國。追逃人員順著線索一路追到格林納達，因爲格林納達與我國是友好國家，對方全力配合。格林納達全國國土面積只有330多平方公裏，全國人口只有10萬人左右，但他們找遍了全部島嶼，卻找不到付張兩人的任何蹤迹。不過付張在格林納達只有入境記錄，沒有出境記錄，這說明他們還在格林納達。

根據付張二人原同事的描述，付耀波喜歡邊玩網絡遊戲邊抽煙，往往煙灰堆成塔都不倒。追逃小組分析認爲他在國外更需要玩網遊來打發寂寞。通過調查，追逃人員發現付耀波曾注冊過幾十個遊戲賬號，但自從付耀波外逃後，這些賬號再沒有活動過。通過仔細梳理，追逃人員發現某款三國遊戲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玩家，就是喜歡在國內的午夜時分幫別人的賬號代練。因爲國內的午夜正是加勒比海的白天，他們一查，這個玩家的IP地址果然在加勒比海一個叫巴巴多斯的島國，這個島國離格林納達很近。按照常理，根據IP地址找到用戶住址應該很容易，但追逃小組找到巴巴多斯，卻並沒有找到付耀波，線索又斷了。

這個玩家正是付耀波。因爲不敢用自己的賬號，又克制不住遊戲瘾，他只能替別人代練，由于賬號是別人的，而且加勒比海有很多小島，但較大的電訊公司只有一個，很多島國都是他們的用戶，根據IP地址並不能找到用戶住址，因此付耀波仍然認爲自己是安全的。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追逃小組在國際合作組織幫助下，很快就查到了那個IP地址在離巴巴多斯很近的聖格。

雖然聖格沒與我國建交，但雙方都是國際刑警組織成員，而且付張兩人偷渡和用貪汙款投資移民都違反了聖格法律，加上格林納達等國的協助，我方追逃人員曆經51天艱苦奮戰，終于在2016年2月6日將付耀波、張清曌成功抓獲，押解回國。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作者／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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