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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93屆上海戲劇學院的幾個學生打賭——看看誰能穿上戲服,打扮好,然後去火車站演乞丐。最後誰能要到的錢多,就算誰贏了。
最後等回到學校,各人將個人的錢拿出來一數,贏了的人是廖凡。
他們那一屆後來算是個明星班,裏面出了李冰冰、任泉等明星。廖凡自己都講,班裏的帥哥美女特別多。但提到自己的時候,就只說形象一般,在學校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老頭。
那會兒他們班很多同學上學期間就已經到處拍戲拍廣告了。
廖凡一個都沒撈到,在學校待了四年,畢業離校,他直接選擇了去北京,因爲他考到了國家話劇院。
老師給他的評語是,這孩子不擅交際,但廖凡在台上演戲能把台下的人眼哭了,演技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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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時候,還是BBS流行的時代。
當時最火的論壇就要數天涯論壇了,人們在此發布各種各樣的看法。其中有一個網友,寫了一篇《苦命的廖凡》,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討論。
因爲影視劇中的廖凡,真的太苦命了。
《將愛情進行到底》裏,他演個模範學生,苦苦追求徐靜蕾,最後意外身亡。《像霧像雨又像風》裏的角色最後死了,《愛在陽光燦爛時》的角色挂了,《別了,溫哥華》裏的角色也是以死去收場。
這位網友最後有點痛心,廖凡這小子命也太苦了。
最苦的是,這些戲捧紅了剛出道的徐靜蕾、李亞鵬、陳坤等人都紅極一時,但就廖凡依舊沒走紅,還在各個影視劇中出演配角。
這篇文章影響力深遠,2008年廖凡拍《生死線》,很多人見他,第一句話就問,你演的角色最後活下來沒有?
廖凡講,活下來了。
大家都很開心,你總算是進步了,終于演了一個活下來的角色。
玩笑歸玩笑,廖凡到不覺得自己演得角色有多命苦。他在《一半海水一半火焰》裏有句台詞是,出來混,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是,你是生活所迫,而我是喜歡幹這一行。
因爲喜歡,所以不挑角色,整天都琢磨怎麽演好戲。剛到北京那會兒,他跟著人到處跑劇組,遞資料,長相雖然一般,但最後導演還是會挑中他,主要是覺得就像做菜一樣,裏面的蔥姜蒜總得有人演。
選他有驚喜,他自小跟著父母到處演出,後來又是上戲的高材生,演技一流。滕文骥導演拍《北京深秋的故事》,廖凡演了個角色,他看完後給廖凡說,你以後肯定有大出息。給廖凡激動壞了。
結果流年不利,兩部擔綱男主角的電影,都沒播出。尤其是第二部,裏面不可描述的鏡頭比較多。
《綠帽子》他拿了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最後影帝之爭,輸給了張涵予。
但他在影視劇裏是個熟臉,熟臉的意思是,觀衆有印象,但叫不出他的名字。廖凡也有意思,逛街被人認出來,對方說,我認識你,你是哪個誰誰誰。
廖凡都很大聲的說一句,那個誰誰誰,正是在下!
跟他有過合作的導演劉奮鬥總結的好,小廖這張臉不討好。不算難看,也不好看。生旦淨末醜,他是個小花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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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凡唯一一次對自己沒信心,是拍戲受傷之後。
拍《建國大業》,他從馬上掉了下來,肩膀打了十二顆鋼釘。躺病床上,他突然對自己的職業迷茫起來,放眼周圍,他的同學紅成了一線,跟他拍過戲的也都走紅。
他對自己突然沒了信心。
這種情緒2003年也有過,就是突然不想拍戲了,空了一年,幹別的事兒,動過徹底退出這個行業的念頭。
這種低落的情緒,他直接帶進了《白日焰火》之中。
廖凡在劇中的角色,原本是黃渤的。那陣子黃渤突然躥紅,制片方請他的原因是能有票房上的保障。結果雙方沒談攏,黃渤拒絕出演。最後是刁亦男說服制片方,找廖凡來救場。
結果拿下了柏林影帝,這也是柏林電影節上的首位華人影帝。
廖凡在劇中演一個潦倒警察。在東北拍的,零下幾十度,廖凡玩命折騰自己,用這個角色觀照自己的內心,朋友聽說廖凡拍戲苦,拍去探班,發現廖凡的屋子裏全是空酒瓶。
拿獎之後,媒體去采訪,他第一句話就是名場面,到這個地方來,說不想拿影帝的,都是裝孫子。
被提名,然後看著別人拿獎的事兒,他經過太多。
這一年,他正好40歲。
以前他講,自己坐在台下,看台上的人表演,心裏只有一種想法,自己上去肯定演得更好。
當年拍《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他在海邊暴曬,跑步,反複背台詞。每次演完一部戲,他都會總結經驗,《白日焰火》拍的時候,那天的天氣,拍了多少次,出過什麽錯,他都記得。
很多人看到廖凡,覺得這位硬漢演員是北方人,但其實是湖南人,徹徹底底的南方人。他用形象騙過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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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導演們都喜歡找廖凡合作,因爲這樣的演員讓人放心。
徐浩峰拍《師父》找到了廖凡,他看完劇本,問導演要了一年時間,原因是自己要去練詠春拳。徐浩峰給聽蒙了,覺得不放心,給廖凡交代,你要是練好了,咱電影裏的拳種就是詠春,練得不好了,就編個名字。
等電影上映後,廖凡成了詠春高手,功夫了得,演技也了得。
他也不拒絕商業片,馮小剛拍《非誠勿擾2》,他接了馮遠征的班兒,演整容之後的建國。還被葛優笑話,怎麽整的跟廖凡似的。
最懂他的應該是姜文。他順著廖凡身上的匪氣,給了他兩個角色,《讓子彈飛》裏的麻匪兄弟,以及邪不壓正裏的朱潛龍。慫中帶鋼,圈粉無數,尤其是照著朱元璋畫像模仿那一段兒,堪稱神來之筆。
但在賈樟柯的《江湖兒女》中,他演的大哥,又是另一種味道,一股子草莽之氣的背後,又透著掩蓋不住的滄桑。廖凡花功夫學了三個月的山西話,到最後進飯館點吃的,當地人都分不出來他是不是外地人。
孟京輝給廖凡取過一個花名,叫廖騷騷。意思是這人長相上看著有點壞,沉默寡言,但演的每個角色,都有無邊魅力,非常迷人。
這從廖凡爲數不多的訪談中看得出來,當年拿了柏林電影節影帝,記者去采訪,他給人說,我以爲去柏林之前大家都認識我。
還跟人講,我一直覺得我是偶像演技派的。
記者問他,你拿了影帝之後,片酬准備漲多少?他回一句,我還沒想好怎麽報複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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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凡長相凶狠,經常留著一圈胡子,沒有笑容。
記者有時候去采訪他,心裏會犯怵,怕說他是金牌綠葉,會當場翻臉。這種情緒時常被他捕捉到。反過來會安慰記者,說我是金牌綠葉,那說明觀衆還是認可我的。
當年上央視《開講啦》,他在台上講自己的成名經曆,說,我這個行業,最難以忍受的是等待。而且是一場場結果不可預知的等待,很多人最後放棄,然後離場,有的時候我真的想放棄了 ,只是我沒有讓自己隨波逐流,沒有放棄。我只是堅持下來了,僅此而已。
很多時候,很多事,也就在這多堅持一會兒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