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牛耕
編 | 鹿鳴
時隔26年，“賽馬”有望成爲海南企業的新名片。
2018年4月，建省30周年的海南收到一份大禮。國務院一份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的指導意見稱，“鼓勵發展沙灘運動、水上運動、賽馬運動等項目”，並“探索發展競猜型體育彩票和大型國際賽事即開彩票”。
僅文件發布的一個月裏，就有47家企業在海南注冊，名稱包含“賽馬”、“馬術”等。5月9日，海南工商行政管理局不得不發布緊急通知，暫停受理包含賽馬、馬術、跑馬場字樣的企業設立和名稱變更登記。
蹭熱點的不乏上市公司，羅牛山表示，要投資288億元興建産業園，數倍于其上年總資産，引來質疑。深交所要求其對資金來源、項目可行性做出答複。
7月22日，官方也對海南“賽馬熱”做出回應。海南省文體廳工作人員表示，近期外界傳聞的各類賽馬小鎮、馬文化園項目，都屬于“企業行爲”，並不代表官方。由省文體廳聯合學術及專業機構制定的《海南省賽馬運動發展規劃》還在緊鑼密鼓進行中，預計今年八九月份出台。
首提鼓勵賽馬運動
文件的振奮之處在于，明確表示鼓勵“賽馬運動”，而非以往的“馬術”，並支持探索競猜型體育彩票。這可能爲開放“賽馬彩票”打開一道政策窗口。“沒想到會說這麽清楚，直接提到（賽馬）兩個字。”中國馬業協會秘書長嶽高峰對媒體表示。
“賽馬幾乎是自由貿易港的‘標配’”，嶽高峰說，香港、新加坡、鹿特丹、迪拜均有頂級賽馬賽事。海南作爲規劃中的自由貿易港、國際旅遊島，賽馬彩票本與當地旅遊客流相輔相成。海南也有深厚的博彩文化，最近4年間僅私彩就有290億元規模。
然而長期以來，政策對馬彩態度模糊。海南在1992年就興建了第一家養馬場，卻未能開放馬彩反哺養馬産業。可以說，海南對賽馬彩票等待已久。
蹭賽馬炒市值？憑賽馬拿地？
羅牛山被稱爲“海南賽馬第一股”，市值居海南賽馬相關企業第一。然而它也被質疑“假借賽馬拿地”、“蹭賽馬熱度”。
事情起于4月17日。羅牛山發布公告稱，其子公司“羅牛山馬術”將與廣州一馬賽馬有限公司（簡稱“廣州一馬”）共同投資，建立“海南海口羅牛山國際馬文化産業園項目”。公告發出當天，羅牛山股價上漲2.11%。
經查詢，廣州一馬的主業是馬場規劃設計、賽事運營咨詢、賽馬節目制作、公關活動策劃。其還運營著“中國第一賽馬網”。
5月8日，羅牛山再次發公告稱，擬投資288億元。公告顯示：羅牛山馬術的“海南國際賽馬娛樂文化小鎮”已獲得《海南省企業投資項目備案證明》。項目總投資額287.8億元，總規劃占地約500公頃，建築總面積約62.5萬平方米。建設內容包括海南國際馬術中心、國際賽馬公園、行政辦公配套及安居房項目、馬匹設備。
這迅速點燃了市場。公告當日，羅牛山股票漲停，次日再次觸及漲停板。
但隨後，羅牛山的“賽馬計劃”卻被質疑爲“不切實際”。深交所也發出了關注函，要求其對資金來源、項目可行性作出說明。
深交所的質疑在于，羅牛山的投資規模與公司體量並不相當。根據企業2017年年報，羅牛山公司的總資産僅有64.81億元，淨資産有39.78億元，貨幣資金有5.9億元。這如何支撐288億元的投資。
事實上，羅牛山在前一年的投資額爲5.25億元，距上百億元規模相去甚遠。
羅牛山的回複令人咋舌：沒錢，可以借。5月10日，其發出公告稱：287.8億元既包括自主投資，也包括招商引資。自主投資的部分，可以通過自有、自籌（如發行股份、銀行信貸）和引進戰略夥伴，分期、分步獲取。
對于可行性，羅牛山表示：項目還處于前期階段。目前只聘請了馬業技術專家、組織高管研究、對土地清查摸底、與澳大利亞和美國的賽馬組織借錢、考察香港、完成項目備案等。
即便如此答複，羅牛山股票仍在5月10日漲停，收盤12.02元/股。
除了投資額不切實際，羅牛山還被質疑“想通過賽馬拿地”。
經查詢，羅牛山的主業是畜牧業，包括食品加工、冷鏈物流和畜牧養殖業，也是中國第一家“菜籃子”股份制上市企業。但同時，集團也有房地産開發、教育、金融投資的業務。
羅牛山地産的總經理王習鎮，曾對媒體透露：早在1997年上市時，羅牛山就有房地産開發資質。經查詢，羅牛山在2008年開發了海口錦地翰城項目，被稱爲海口“剛需第一盤”。當時外界認爲，羅牛山還有相當大的土儲，錦地翰城只是冰山一角。
“羅牛山是海南最大地王”的說法流行開來。但王習鎮對媒體表示，“海南真正的地主，可能還是海航”，羅牛山盡管有不少地，卻大部分是農業用地，不能直接用于商住開發。
人們會從“賽馬”聯想到“房地産”，並不意外。海南最早獲批的賽馬場，最後就成了樓盤。
1992年，“海南省賽馬娛樂中心”獲批落地，以“桂林洋馬場”名噪一時。然而因政策、資金不到位，幾年後桂林洋馬場就開始衰敗，馬廄養起了豬和雞。2005年左右，一部分土地被司法拍賣，一部分被國土部門收回，幾經周轉由房企獲得。如今當時舊址已蓋起小區。
澎湃新聞記者還發現，羅牛山在桂林洋經濟開發區也有一個農産品産業園，占地700余畝，“廠房、車間已經建成，不僅推倒重建不現實，改變用地性質也非常困難。”
“海南賽馬概念股”還有幾家？
除了羅牛山，其他上市公司也不遑多讓。
5月3日，永泰能源發出公告稱，公司決定與海南農墾集團、永泰集團共同出資10億元，成立合資子公司“泰墾體育”，在海南開展賽馬旅遊。
在能源行業，永泰能源名聲顯赫。它是A股唯一一家民營煤炭企業上市公司。它的實際控制人王廣西，2015年曾以370億元財富位居《胡潤百富榜》第37位，高過潘石屹、孫宏斌、任正非，被視爲中國“傳奇煤老板”。
然而不久後，這被證明是主業日薄西山的上市公司，最後一根 “救命稻草”。7月5日，永泰能源就曝出債券違約，還有35.9億元債務將在今年8月6日到期。目前，永泰能源已停牌。
經查詢，在今年迅速切入海南賽馬行業的還有數家。
海南瑞澤的全資子公司聖華旅遊，與野馬集團的子公司簽署協議，在海南三亞建設馬術體育賽事項目。
天山生物的主業是禽畜養殖。其在5月表示，雖然公司尚未開展賽馬的育種、繁殖工作，但不排除將來進行進口、銷售的可能。其子公司新諾生物的經營範圍中，就包含種馬及馬凍精、胚胎業務。
中弘股份主營地産業務，22億元債務纏身，也寄望憑借“賽馬+地産翻身”。其公告稱，企業斥資1.15億元收購的海南南國荔枝園項目，將在6年後後續投資200到300億元，重點建設包括賽馬在內的産業。
鴻博股份作爲注冊于海南的彩票龍頭股，直接受益于馬彩開放。
賽馬需要彩票，但海南未必是福地
在很長一段時間，官方都以“馬術”指稱“賽馬”，回避博彩屬性。但深挖産業會發現，賽馬恰恰與彩票密不可分。
放開“賽馬彩票”前，中國賽馬場集中于內地，如武漢、廣州、南京、程度、北京、呼和浩特等地。但內地不許馬彩，賽馬場的盈利來自馬匹交易、馬術訓練、賽事廣告等，不足以維持盈利。
以美國爲例，一匹純血馬的拍賣價格，在2017年平均是6到9萬美元。拍下馬匹後，還要建設專門的“免疫區”、聘請馴馬師、建立畜牧草地……如果對標國外，一匹賽馬的養育成本不會低于10萬美元。
但育馬在中國的需求又十分狹窄。國人大多並不擁有莊園，沒有購買馬匹需求。爲審美沖動觀看賽馬又太過小衆。能支撐上遊開支的，必須是一個低門檻、高回報的環節。賽馬彩票就是如此。
“賽馬産業要發展，唯一一個火車頭就是馬彩。” 武漢東方馬城的負責人曾表示，不開放馬彩就不符合發展規律。
賽馬可分爲養育、交易和博彩三個環節。如果類比一下，養育和交易是一級市場，博彩是二級市場。一級市場可以拍賣馬匹，但二級市場才是最大變現渠道。舉例來說，美國的馬匹年拍賣額僅10億美元，馬彩年産值卻超過1121億美元。
如果能成功引進馬彩，對海南當地經濟發展收益無窮。
據報道，海南私彩盛行。僅2014到2018年間，海南破獲的賭博涉案金額就高達290億元人民幣，幾十倍于國家體彩銷售總額。相比合法種類體彩，私彩的玩法、賠率更有吸引力。體彩不去搶占的高地，私彩就會去占領。
相對私彩，馬彩正是一個很有競爭力的品類。全球馬彩的返獎率普遍在70%以上，香港賽馬中，中最小獎的概率是21.4%。而中國體彩中雙色球中最小獎的概率近6.25%。因此，馬彩能吸引民衆普遍參與，觀看比賽也有刺激性，能搶占私彩份額。
對當地經濟來說，馬彩可能成爲一大支柱。海南省馬術協會馬彩專業顧問王偉曾表示，海南的工業、農業並不發達，金融和高科技産業被北上廣深把控，海南只能另辟蹊徑。而自由港、旅遊島的人流量、休閑氛圍正是其優勢。日本曾一年賣出443億美元馬彩，如果能複制到海南，將成爲地方産業。
也有人認爲，海南地處獨立島嶼，對馬彩試點十分便于管理，不會具備傳染性。
然而，海南未必適合養馬。
海南的山地、丘陵占大部分，適合畜牧業的平地草場寥寥。保持高質量賽事，需要的賽馬在10萬匹級別，如果按每匹賽馬占用6畝草場計算，海南的草場嚴重不足。
此外，賽馬獎金是“贏家通吃”，只有前三名有獎金。這意味著必須給馬匹提供最好的環境，不能在狹窄馬棚圈養。海南氣候濕潤炎熱，不具備馴養馬匹的條件，中國適合養馬的地區反而在北方。
最後，馴馬師和馬場都有很強專業性，不容易快速積累。相比其他動物，馴馬更認主人。賽馬的投資與馴馬分離，也要求投資者對馬場有很強信賴。因此想從國外、內地憑借資本迅速引進馴馬師，興建知名馬場並不現實。而要培養長期的馴馬産業，海南氣候、經濟條件又使成本十分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