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陳佳靖 編輯 | 黃月
《白色的虹:帕烏斯托夫斯基短篇集》
帕烏斯托夫斯基是蘇聯的著名作家,因行文優美、格調清新而被奉爲抒情大師。1932年,帕烏斯托夫斯基出版了第一部中篇小說《卡拉布加茲海灣》,在文學界廣受好評,此後他便決意辭去在報社的工作,專心從事文學創作。除了小說之外,他還創作過多部作家和藝術家的傳記,以及探討人文科學的隨筆集《金薔薇》,但最能凸顯其藝術造詣的仍然是他的中短篇小說。
本書收錄了帕烏斯托夫斯基最爲經典的26篇短篇小說,聚焦于現實生活中的一個個普通人的際遇。這些故事中往往有著大量充滿詩意的自然景色描寫,此外,他也極善于捕捉平凡之人的情感與個性,挖掘人物內心潛藏的“永恒之光”。在小說《雪》中, 一對似曾相識但素未謀面的男女,最終相遇並在一段錯誤的回憶中確認了彼此;在《一籃雲杉果》裏,一位已經步入晚年的作曲家在森林中偶遇了護林人的女兒,出于對女孩的珍愛,他決定用生命最後的日子爲女孩制作一個跨越十年的生日驚喜;《飓風》講述的故事是,爲了讓孩子安心入睡,足以摧毀一切的飓風被老人描述成了充滿神話色彩和美好寓意的“歡快的東風”。在生死、戰爭與災難面前,這些人物仍然不忘感恩生活,以愛關照他人,也爲讀者帶來了心靈的慰藉。
《盡管到最後,你還是成爲你自己:與大衛·福斯特·華萊士的公路之旅》
簡單來說,這本書是兩個大衛的訪談回憶錄——大衛·福斯特·華萊士和大衛·利普斯基,前者是美國當代最受矚目的作家之一,1996年以暢銷書《無盡的玩笑》一舉成名,作品隨後被《時代雜志》評選爲“1923年以來世界百部最佳英語長篇小說之一”;後者則是《滾石》雜志的特約記者,爲了采訪華萊士,他在《無盡的玩笑》出版之際隨其一同踏上了爲期五天的新書宣傳之旅。然而,這次訪談遠遠超出了利普斯基的預期。每天二十四小時近距離的相處,讓二人在思想的碰撞中成爲了無話不談的朋友。通過利普斯基的觀察和記錄,華萊士最真實生動的自我得以呈現在讀者面前,而利普斯基放下采訪者身份後的全情投入,則使整個交談具備了無限延展的可能。
熟悉華萊士的人都知道,他的作品以晦澀難懂著稱,文中往往摻雜著比正文更繁複的注腳,使得無數人在閱讀前就望而卻步,同時又不得不對華萊士創建的思想迷宮感到歎服。他曾說過,自己寫作小說的目的是想告訴讀者“人他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而好的作品則是爲了“減輕讀者內心的孤獨”。《無盡的玩笑》正是華萊士創作風格的代表作,書中以成瘾、娛樂和欲望爲主題,深刻揭示了美國當代社會的種種問題和人們內心的困境。在“公路之旅”這本書中,這些關鍵問題得到了更爲開放和深入的探討,而且這一次是以輕松的對話來進行的。除此之外,書中也展現了華萊士許多不爲人知的面向:他的童年、日常生活習慣、對自我的評價、如何抵抗抑郁症的折磨等等。這些私人視角下的敘事,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重新理解華萊士其人和作品。
《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複照青苔上。
王維的這首《鹿柴》對于中國的讀者已是耳熟能詳,在西方,它亦被視爲中國山水詩的典範之一。然而,想要通過譯本來准確理解古詩的精髓卻並不容易,甚至有學者直接斷言“古詩不可譯”。具體到《鹿柴》,情況就更加複雜了。無論是逐字逐句找到對應的外文語義,還是放棄“形似”追求“神似”,總有一些問題無法避免。譬如,這首詩有主語嗎?如果有,是 “我”(I)、“我們”(We)、“人們”(People)還是“任何人”(Anyone)? 如果沒有,在翻譯時應該采用哪種時態和語法來體現其中的意味?顯然,這不僅關乎翻譯技巧,更取決于譯者對詩作的深層次理解。正如詩人帕斯所言,這首詩之所以難譯,是因爲“它將中國詩的一些特性推至極端:普遍性,無個性,無時間,無主題”。
盡管如此,美國翻譯家艾略特·溫伯格卻認爲,詩是值得翻譯的。好的翻譯並不是對原作在形式或語義上的複原,而是將翻譯視爲一種闡釋與交流的方式,在語言的變化中尋找到最貼近“詩意”的表達。在《閱讀王維的十九種方式》中,溫伯格將《鹿柴》這首五言絕句在1980年以前的十九種版本逐一列出,並進行了細致入微的點評。除了以漢字和拼音寫就的原作和一首經過拆解後逐字翻譯的英譯本外,還涵蓋了官方刊物中可見的十三種英譯、兩種法譯和一種西班牙譯。作爲帕斯、博爾赫斯和北島的傳譯者,溫伯格通曉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對古詩西譯也有著獨到的見解。在書中,他毫不客氣地指出了一些權威譯本中存在的致命問題,也有理有據地對比了諸多版本的優劣。這本小書讓人確信,閱讀王維的方式絕不只有十九種,在不斷地翻譯、變形和解讀的過程中,王維這首《鹿柴》才真正成爲了一首跨越時空、貫穿語言的傑出詩作。
《王的歸程:阿富汗戰記(1839-1842)》
在1747年阿富汗王國成立以來的200多年時間裏,阿富汗始終沒有走出戰爭的陰影,前後曆經了三次英阿戰爭、二戰後的蘇阿戰爭,以及本世紀起由美國主導的反恐戰爭。其中,發生在1839-1842年間的第一次英阿戰爭規模最大,也最爲慘烈。彼時正值英俄兩國爲爭奪在中亞的勢力範圍而展開的“大博弈”時期,英國殖民者爲確保對印度領地的控制,防止俄國搶先一步與位于中亞戰略要塞的阿富汗結盟,不惜出兵大舉入侵阿富汗,並扶植前國王沙·蘇賈作爲傀儡政權。然而,就在兩年後,阿富汗人民卻反攻爲勝,以看似微弱的勢力給西方世界帶來了災難性的震動。威廉·達爾林普爾所寫的這部《王的歸程》即以沙·蘇賈在英軍的護送下回歸阿富汗複辟爲線索,爲讀者揭開了這場大戰的始末。
達爾林普爾是一位來自蘇格蘭的曆史學家和遊記作家,在寫作本書之前,他已在多部作品中展現出對東方文化的博古通今和高超的敘事能力,如記錄從耶路撒冷東行至蒙古的遊記《仙那度》、以印度德裏爲背景的《精靈之城》、講述莫臥兒帝國曆史的《最後的莫臥兒人》等。在梳理第一次英阿戰爭的過程中,他參考了大量此前未被使用過的官方及非官方史料,並進行了深入的實地調研,使本書在引人入勝的同時也兼具權威性。從達爾林普爾的分析中,人們不難發現,無論是此後1979年入侵阿富汗的蘇聯,還是近年來不斷企圖采取軍事幹預的西方各國,盡管目的不同,卻在很多方面與第一次英阿戰爭中殖民者的經曆如出一轍。面對當今新殖民主義的崛起,作者在本書中的解讀正印證了黑格爾的那句名言:“人類從曆史中所得到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不汲取曆史教訓。”
《千刃千眼》
蜷川幸雄是日本代表性的戲劇導演,也是知名攝影家蜷川實花的父親。在日本,他與鈴木忠志、淺利慶太並稱“日本劇壇三雄”,在海外,他則以改編莎士比亞戲劇和希臘悲劇活躍于國際舞台,爲東西並蓄的戲劇美學開辟了一條獨一無二的道路,因此被譽爲“世界的蜷川”。《千刃千眼》是蜷川幸雄對個人職業生涯的回憶錄,在書中,他娓娓講述了自己從20世紀60年代進入地下劇場參演到轉行舞台劇導演,再到決心投入商業戲劇,一步步走出本土,進入國際的心路曆程。
在長達半世紀的導演生涯中,蜷川幸雄執導了上百部思想尖銳、風格鮮明的作品,與此同時,他也因激進的創作理念和特立獨行的工作方式飽受爭議。在青年先鋒地下劇團工作期間,他甚至曾被一位青年手持折疊刀抵住腹部,質問作品表達的意義。這樣的經曆成爲了蜷川幸雄在日後創作中始終萦繞于心的咒語,時時提醒著他去反省自身,突破局限,爲戲劇不遺余力。“假如觀衆席裏坐著一千名青年,他們手裏就等于握著一千把利刃。我想,我得打造一個足以對抗千把利刃的舞台。那就是我的使命。”
帶著“千刃千眼”的信念,蜷川幸雄在時代的沖擊中一次次逆流而上。在書中,他也與讀者分享了從事戲劇行業的寶貴經驗,例如,身爲創作者,應該如何從日常生活中捕捉靈感?身爲導演,應該如何訓練各類專業和非專業的演員?而當事業進入巅峰,年歲漸漸增長後,又應該如何面對創造力的消磨耗損,從中掙紮蛻變?這些生動的細節,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更全面地了解這位頗具反骨精神的戲劇大師。
《漫畫之王:陳福財正傳》
這本書是新加坡華裔作家劉敬賢的漫畫小說,作品以“戲中戲”的後設手法,虛構了一位新加坡漫畫家陳福財的一生。故事中的陳福財出生于1938年,從小酷愛畫畫,成年後便走向了職業漫畫家的道路。在創作初期,陳福財有幸結識了另一位漫畫愛好者伯特蘭,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創作一系列基于新加坡現實題材改編的漫畫。彼時的新加坡仍是英屬殖民地,正在爲獨立和自由展開鬥爭。二人所繪漫畫的大多素材均取自當時的社會新聞和政府政策,包括人民行動黨與社會主義陣線的激烈交鋒,以及“冷藏行動”、“光譜行動”等頗具爭議的事件。換句話說,劉敬賢的《漫畫之王》實際上是借由主人公陳福財之手,爲讀者呈現了一部真實的新加坡建國史。
盡管這部漫畫在出版之際曾因涉及敏感內容被官方機構撤資,卻並不影響它在世界範圍內的影響力。別出心裁的敘事、豐富多變的畫風,再加上對曆史的揭秘與批判,使得這本《漫畫之王:陳福財正傳》不僅在新加坡本地熱賣,還獲得了多個國際漫畫大獎。難得的是,書中所有史料都是劉敬賢通過嚴謹的調查得到的,爲此他曾多次前往國家檔案館,甚至采訪了相關的當事人,並反複與曆史學家核查了自己解讀的准確性。另一方面,這部充滿諷刺色彩的漫畫並未在嚴肅的政治議題下變得艱澀難懂,相反,它與其他漫畫作品一樣不失閱讀的趣味和娛樂性。在劉敬賢看來,漫畫作爲傳播媒介的一種,完全可以被用來講述曆史,這樣的嘗試並不意味著要與主流曆史敘事對抗,“我希望的是提供一種更包容的,能更加體現曆史的複雜性、矛盾性和豐富性的版本。”
《世間萬物:與植物、星辰、動物的相遇》
法國生物學家、文學家法布爾曾在《昆蟲記》中爲讀者描繪了一個豐富多姿的昆蟲世界,因兼具科學的理性與文學的感性而被視爲自然科學讀物中的經典。相比之下,艾米·裏奇的這本《世間萬物》則以相似的情趣和詩意,進一步拓寬了人們的視野。從貼附于地面的毛毛蟲、行走于森林中的熊、花園旁的藤蔓,到暢遊的鲑魚 、飛行的林莺與蜜蜂,以及遙遠蒼穹之上的天體,書中的26篇故事打通了自然造物的邊界,讓人們在自由的想象中探尋世間萬物的奧秘。
本書的獨特之處在于,作者艾米·裏奇並未落入常見科普讀物的窠臼,僅僅局限于相關自然知識的闡述,或個人探索經曆的敘述。書中的故事大多介于虛實之間,在艾米筆下,這些關于動植物和星系天體的知識被賦予孩童般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後,構成了展開故事的神秘線索,一再激發著讀者的好奇心。譬如,爲什麽山羊愛從羊群中一下子跑開,而後倒地暈厥?對海參大喊大叫會發生什麽?植物也像人一樣存在愛與背叛嗎?除了揭開自然界中的謎團,這些動人的童話也旨在啓發人們去探索萬物之間既無形又深刻的關聯——不僅存在于生物鏈上,也可能存在于人類富有詩意的解讀中。
《春夜十話:數學與情緒》
此前國內的“禁奧令”(即教育部取消奧賽和升學挂鈎的規定)一度引發了教育者和家長們的熱議,不少支持者認爲,打壓奧數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爲學生“減負”,將他們從“應試教育”導向“素質教育”。然而,數學的學習只能通過強壓式的計算和邏輯訓練進行嗎?作爲一門強調實用性的學科,數學一定與道德情操的培養無關嗎?在日本數學家岡潔先生看來,答案是否定的。他認爲,數學不僅是許多自然科學的重要基石,也對一個人的心智和認知發展起著相當大的作用,研究數學靠的不是頭腦,而是“情緒”。
岡潔生于二十世紀初,畢業于日本京都帝國大學,以攻克多複變函數論中的“三大難題”知名,爲現代數學的發展做出了傑出貢獻。由于多年來對數學的狂熱追求和不計代價的刻苦鑽研,岡潔也被人們稱爲“日本的阿基米德”。在他的代表性論著《春夜十話》中,除了有關數學的獨到見解,也包含了他對日本義務教育的細微考察,以及更多涉及人性深層問題的探討。岡潔在書中強調,無論是數學還是其他科學,教育的任務應該是通過“情緒認知”啓發學生內在的探索意識。若不能習得“健全的情緒”,任何學科都有可能成爲破壞人類和諧的利器。這本書中的警世之語,或許可以爲解決現今的教育困境提供一個全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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