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感情不順時,難免會歎一句“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這話,咋一聽起來,就像一個蒼涼無奈的手勢,與過去作個告別。
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爲,這是張愛玲用來祭奠她與胡蘭成無望的愛情,悲哀的婚姻。
其實不是,大多數人都理解錯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這句話出自張愛玲的成名作《我的天才夢》,當時張愛玲年僅20歲,還沒談過戀愛,也沒嘗過愛情的苦澀。
23歲,張愛玲與胡蘭成相識。
張愛玲說:我發現我除了天才的夢之外,一無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怪癖缺點,世人原諒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們不會原諒我。
華美衣袍上的蚤子,就是張愛玲身上世人不理解的怪癖。
天才的煩惱
張愛玲的天才之名,絕不是空穴來風。
她三歲便能背誦唐詩,搖搖擺擺地椅在藤椅前吟誦“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至小時起,她思維天馬行空,寫家庭的悲劇,也寫自殺女郎的故事,還寫與世隔絕的快樂村。
在讀書上,她是天才。生活瑣事裏,卻是個怎麽教也教不會生活廢材。
張愛玲不會削蘋果,學不會補襪子,織毛衣。一間房裏住了兩年,卻不知道電鈴在哪兒。
她還是個路癡,天天坐黃包車去醫院,接連三個月,仍然不認識那條路。
他是沉默的,怕上理發店,怕見客,怕給裁縫試衣裳。在待人接物方面,她顯得驚人的愚笨。
母親教她煮飯,用肥皂粉洗衣服,練習走路的姿勢,看人的眼色,照鏡子研究面部神態,這些她都沒學會。
張愛玲自己也說:在現實世界裏,我等于一個廢材。
但藝術世界的浪漫,是不需要學的。她懂得站在雙層公共汽車上伸手摘樹巅的綠葉,她享受微風春雨,欣賞霓虹燈。
可一旦面對生活上這些瑣碎的小煩惱,她便只能歎一句:“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原生家庭的煩惱
張愛玲出生貴族,身世顯赫,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鴻章的長女。
出生如此高貴,名頭如此好聽。殊不知,再好的家庭條件,沒有愛滋養的童年,終究是一具華麗空殼。
父親是無所事事的遺少,父母早早就離婚,父親迎娶後娘,母親也有自己的男朋友。
俗話說:“有了後母就有了後爹。”父親迎娶後母進門後 張愛玲與後母常發生爭執。有一次兩人産生了口角,她被父親責打,拘禁了半年。
張愛玲私逃到母親家,投奔了母親。和母親生活的日子,更讓年幼的張愛玲看透人世冷暖,學會真正長大。
在這裏,她學會自己洗衣服,做飯,看人眼色。
母親曾說:“我懊惱從前小心看護你的傷寒症,我甯願看你死,不願看你活著使你自己處處受苦。”
張愛玲在母親這裏遭受的,更多是心靈上無法愈合的傷痕。
張愛玲曾在學校獲得800塊錢的獎勵,回到家,把錢放在客廳桌子上,她原本想得到的是母親的誇獎。卻沒想到,第二天,錢就被母親打牌輸光了。
這使得張愛玲在能賺錢以後,很多次都想把一沓錢放在玫瑰花下,裝在深紅色盒子裏,送給母親。以此來諷刺母親,發泄童年遭受的傷害。
張愛玲說:“我是吃過沒錢的苦的,只知道錢的好處,不知道錢的壞處。”
張愛玲所有的作品裏,母親都是涼薄自私的。《金鎖記》裏的曹七巧,因爲一己私欲而剝奪孩子幸福的人生。《傾城自戀》裏白流蘇的母親,把離婚回家的孩子趕出家門。
張愛玲說:她所乞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
她希望,真正的母親是溫暖的,和藹的,可以包容她的缺點和怪癖。
原生家庭的傷一直根植于張愛玲內心深處,就如同華美衣袍上的蚤子,怎麽抓也抓不完。
世人的偏見
楊绛先生不喜歡張愛玲,她在給好友的信中如此評價張愛玲:
“我覺得你們都過高地看待張愛玲了,她長相難看,一臉花生米(青春痘),總是穿著奇裝異服吸引人,最愛出風頭。”
如果你了解從前的我,就一定會理解現在的我。
張愛玲喜歡奇裝異服,因爲她發自內心喜歡藝術,至于長相,那時天生地養,我們都沒法決定。
女人,有的人賢惠,有的人溫柔,有的人張揚,有的人愛低調,有的人愛出風頭。
難道張揚一點,有錯嗎?
世人偏執地認爲張愛玲一生是失敗的,她寫盡情愛,卻沒有堪破情愛的結。
心裏很多苦的人要多少的糖才能填滿?
馬東說:你錯了,心裏很多苦的人,只要一絲甜就能填滿。
張愛玲就是那個一生缺愛,在原生家庭裏的桎梏裏逃不出來的女孩,遇到胡蘭成,那一點點的懂,些許的真心,她便能赴湯蹈火。
張愛玲的婚姻仿佛就是在重複原生家庭的悲劇。渴望愛,卻望而不及,求而不得。
當生命披上了華衣,注定有些許蟲子想上去做窩築巢安家。誰的人生沒有煩惱,不曾被傷害,又沒被嫉妒過呢?
《無聲告白》裏有句話:
“我們終其一生,就是爲了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不知道張愛玲是否做到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披上生命裏那件華美的衣袍,站在人群高處,熠熠生輝,讓人可望不可及。
文/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