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意義,一看就覺得有裝、雞湯、矯情的意味。
但當我很多朋友忙碌且焦慮在微信群裏間歇性崩潰的時候,當我在別人的不解中從一個大型國企的財務總監崗位裸辭的時候,當疫情給奔波的腳步按下暫停鍵的時候,我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我好好想想的問題。
這一天天的,活著,爲了什麽呢?追求什麽呢?
我想,活著本來就沒有什麽意義。
這要從昨天早上說起,在我裸辭一月之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前一天我剛完成了一個近3萬字的論文,也是在家裏憋了很久,這天我打算去某營業廳,辦理離職之後手機從公司賬戶拆分出來的業務。太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然而,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要麽忙碌于學習考證,爲學習進度太慢而焦慮,要麽忙碌于工作,在公司改革期間,忙到比996更誇張。我畢業院校一般,天資平平,沒有人脈,成爲這個幾萬人企業裏最年輕的子公司財務總監,成爲企業裏最年輕的高級會計師,加上我還有一剛上小學的女兒,這些年,我真的很累。
常常,也是在這樣的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坐在辦公桌前瞥見窗外的春光,都好想跑出去玩。可是太陽由朝陽,變成夕陽,到最後只有路燈和我的車燈光。
很久,我都覺得,這春光屬于窗外,不屬于我。
這天,我睡到自然醒,沒有任何急迫感,用了很久沒用的美容儀,敷了都落灰了的面膜,還給自己塗了指甲,不急不徐的化了妝了,融入到窗外的春光裏去了。
我沒開車,坐公交。在去公交站的路上,我看見有人喊著方向給賣菜的小車指揮著倒車;路過街角那個因爲産權問題一直招商失敗的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imax的影院,還看見開了屈臣氏和華爲的專賣店,突然覺得真好,買東西看手機更方便了;公交車站對面的商鋪在裝修,工人們在忙碌,裝修的機器聲音很大,還騰起一陣煙霧;身後的小巷子裏,飄出香味,順著看,去炸羊肉串的油鍋在冒泡……在這個疫情漸漸消退的春天,更是能感到萬物複蘇的美好。
這春光裏再平常不過的人間煙火,卻讓我這個待業沒有一分錢入賬的老阿姨,感覺到很真實的幸福感。
等著車,春風吹起了散落的幾縷頭發,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世界,各自的故事吧。那一瞬,我突然在想,對于風餐露宿的人來說,一定不覺得這人間煙火氣是種幸福,人常常覺得不易得到的東西才是有幸福感的吧。
那這芸芸衆生,活著,日升日落,該追求些什麽?什麽是活著的意義?我們爲什麽那麽懼怕死亡,我想可能懼怕的是沒有真正的活過就沒有活著的機會了。
有一次,一個被國企裁員的朋友,本來這樣的企業裁員,原來認爲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征求我的意見,說接下來怎麽辦?我說你想過怎樣的生活?他怔住了,他說,沒想過。
別人的事暫且不談,我自己用這僅有一次的生命,應該怎麽活?這值得我想想。這生命中的每一天,就像一個在遊樂場的孩子手裏拿著的一個個遊戲幣,投出去一個,就再也不能回來了,既然我有幸,來了這遊樂場,我總不能把這幣都胡亂投了。
我曾有一個不少人都豔羨的崗位,還有領導描繪的指日可待的進一步升職加薪的前景,我卻裸辭了,歸根結底,我就想用這段時間,去想想自己想怎樣生活,然後再出發。
如果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怎樣走都是迷路。如果被人潮裹挾著前行,怎樣走都是疲憊。
大學畢業時我認爲愛情是我追求的,因此我放棄了出國的計劃,最後還逃不過分手的結局;結婚後,我覺得家庭美滿,相夫教子是我想要的,我承包了所有的家務,卻被質疑收入有限;生娃之後,我不希望我女兒以後只是圍著老公轉,好的媽媽應該言傳身教,于是在她月子裏我抱起了十年沒看的專業書,後來是不斷的升職加薪,結局就寫在文章開頭,壓力和焦慮,沒有時間感受生活,我裸辭了。
我身邊太多的朋友,很多比我更焦慮。
沒辦法,我們就是生在了這樣的時代,和任何時代一樣,一個有好有壞的時代。
只不過時代的一個句讀,就是我們終其一生的時間。
我在思考我活著的意義,我活在人群中,或者說社會中。這社會就好比茫茫大海上的一艘船,你我都在船上,我在尋找我的方向,但船的大方向,我總是不能逃脫的。這次的疫情讓我在想,人類社會這個大船的方向是什麽呢?我們把自然向著有利于人類的方向改造,我們發展人工智能希望生活更便利,人類是追求基因與物種的延續?追求對未知的探索?
病毒破壞了人體的平衡,人的機體要奮起免疫,人類如果對這世界過度激進的改造,就成爲了世界的病毒,破壞了他的平衡,一定也會遭到自然界的奮起免疫,甚至兩敗俱傷,損失慘重。
既然人類社會發展的意義都沒有一個很好的答案,那我這個個體活著是否也不必有意義。
然而,大部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爲人類社會這艘大船的前行,慷慨激昂的努力著。船的方向我覺得是這個社會定義的一套遊戲規則,就像踢足球不能手球,下圍棋不能悔棋一樣,本無對錯,是我們定義的規則而已。就好比一個身體強壯、熱衷殺戮的人,生在茹毛飲血,鑽木取火的年代,可能成爲很好部落領袖,而如今大概率是一個優秀的保镖,或者也可能變成一個觸犯法律的人。好比一個人三妻四妾,在古代是社會地位的印證,而今只能說明他是個渣男。本無對錯,規則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我想人活著本無意義,就像一個成功的社會一樣,真正的意義就是在社會大遊戲規則下給自己一套自洽的定義。有了這個自洽的定義,便可以活的通透,有意義而不焦慮。
焦慮的本質,一方面是人類生命體本能求生的預警系統,一方面是信息量爆炸,而我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什麽都想得到,但能力配不上野心,才華跟不上欲望,想得到而又害怕付出時的反應。
如果尋找出自己關于活著的意義的自洽的定義,便知道了努力的方向,正視自己能力的優勢劣勢,權衡了得到與付出,放下不必要的負擔,也不再僥幸,便可以擺脫很多焦慮。
比如,我如果是一個追求物質的女孩,名包、名表、豪車豪宅,可能有人會诟病這種價值觀,然而我覺得在社會規則允許的範圍內沒毛病,那我就想如何努力工作,提升能力、人脈,然後買買買,當然我就不會抱怨996,焦慮沒時間陪家人,身體過度勞累,因爲我知道這是我爲了達到目的必要的付出。甚至可以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可能有人又要噴了,我覺得也沒毛病,這也是各取所需的,但是就不要焦慮在家裏沒地位,年老色衰被甩等問題,因爲這就是得到的同時,可能會承擔的付出。
比如,我發現身邊很多人,追求的是活成別人眼中的光,追求的是別人說他好,也許有人說這樣的人失去自我,然而我覺得這也沒有毛病,如果明確自己的追求,就不要焦慮違背內心迎合別人去做一些事情。
所謂活著的意義,這套自洽的體系,是有權衡的思維在裏面的,不是非黑即白的,追求A就不管B了,他是在知道什麽最重要的前提下,不是僥幸的兼顧,而是在A和B之間找到一個在能力範圍內讓自己舒適的平衡。
所謂活著的意義,可能不一定是最開始的初心,很可能是自己擅長什麽,而說服了自己去追求什麽;大概率也不是什麽爲人類和平而奮鬥終生的高大上目標,然而小小的追求不耽誤其成爲活著的意義。
所謂活著的意義,一定是有時代和個人的局限性的,比如我170高,長得還黑,是具有玩小鳥依人的局限性的,同樣150高的朋友,想成爲籃球名將也有局限性;有人出生就含著金湯勺,有人可能竭盡全力只能活著。關于時代,很好理解,如果一個有肥胖基因的人,出生在唐朝可以追求一騎紅塵妃子笑,如今很可能是減肥教練的絕佳目標。局限性,不是說不能克服,只是一定是要付出更多更多的。
扯蛋的過程,也是我思考的過程,那麽我到底想怎樣生活呢?
我不想活成別人眼裏的誰,所謂的權勢,別人眼裏高跟鞋,漂亮口紅,職場上的意氣風發,別人口中的年輕有爲,我也喜歡,但不是我最想要的,我也不願意承受這背後的雞血的工作狀態,身體健康的損耗,以及勾心鬥角,所以,我放棄了,沒什麽可惜。
我不想去追求奢侈的物質,不是我不喜歡,而是我知道我更喜歡恬淡的生活,足夠用的東西,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這兩種狀態,我只能追求一種。一個包,名包爲什麽這麽有價值,那是人定義的規則賦予他的價值,有些款式我也喜歡,並且我還爲此努力工作,吃過土;但現在我不想爲它買單了,這不是說我不理解爲它吃土的姐妹,也不是說有錢人揮金如土我就酸葡萄,我覺得這都沒毛病,只是這些都不適用于我了。
我不會被別人的吐沫綁架。我充分理解別人的各種各樣,甚至千奇百怪的追求,但是不要期望別人也理解你,其實理不理解都沒關系。以前我會因爲趕著下班回家給老公做飯,而放棄和姐妹們一起健身的安排,會因爲大家的建議就早早的結婚生子。
現在,就比如我的裸辭,問我原因,我如實回答,認爲我作,認爲我奇葩,都沒關系,我也不想解釋。和公婆沒有共同話題,在他們不需要照顧的時候我也不形式性的拜訪,鄰裏如果說我不是個好兒媳,我也並不care。用一段時間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不是圍著女兒奔波于各種輔導班,同學家長說我不是稱職的媽媽,我也不在意。畢竟,我沒吃他們家大米,他也不會吃我們家的。
我是媽媽、老婆、兒媳、我更是我自己,我的樣子很可能是我女兒學習的樣子,我希望她可以做一個勇敢灑脫的追求自己的女孩兒,不被誰的唾沫綁架。
我不會寄希望于在外界尋找庇護。無論國別、宗教、文化、家庭、出身是怎樣的,如果我們把失望的原因都推給外界,終會因無力改變而郁郁而終。況且,這也不是問題的根本。無論怎樣,根據不同的環境,我都會去和時代和諧相處,雖然我沒在北歐,身邊崇尚的大多不是簡約自然的生活狀態,但是我可可以在心裏給自己一個窩,我依舊有選擇我生活方式的權利。
我想追求豐富的體驗。要麽腳步,要麽思想,總有一個在路上。時間就像衛生紙,看著挺多,一用就完,我想用有限的時間,在能力範圍內去看無限的時間長河中形成的名山大川,千百年來人類文明定義的名勝古迹,體驗不同的風土人情,不同的風味小吃。我想去在書裏和有趣的靈魂碰撞。
以前我覺得,得有了錢,才能有這些,錢當然必不可少,但不要被錢綁架,最終忘了初衷。一個人如果精神不自由,擁有了什麽都不能自由。讀書,我可以買電子書,二手書,一樣很開心。旅遊我可以住青年旅舍,打折機票,公共交通,雖然不如撒錢著旅遊舒服,但我知道,最重要的是我看了我想看的東西,這就夠了。只有一個人上路,不便于記錄美好,也沒有關系,我有我的三腳架,大可不必在意別人投來的好奇眼光。
所以我會找一個不超出我能力,工作強度我能,接受的工作,並努力做好。能夠找到自己熱愛的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事,起碼我要找一個我不反感的工作,收入可以低點,但不能占滿我的全部時間。
我希望我可以自律但不焦慮,積極但不雞血的生活。
如果有幸我能帶動一兩個人告別焦慮,感受生活的幸福,那就更有意義不過了。
活著,本無意義,探索屬于你的意義,這就是意義。
你的意義由你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