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馬來西亞政壇老手馬哈迪最近一段時間非常活躍,俨然已成馬來西亞反對黨希望聯盟(希盟)共主。
他先于去年9月與被他親手拉下台的政治門徒安華握手會面,地點選在吉隆坡高等法庭,場面極具戲劇性。92歲的馬哈迪不愧爲老馬,他深懂權力遊戲的玩法,要把首相納吉趕下台,只能寄望希盟,但安華身陷囹圄,希盟一盤散沙,所以老馬第一步是要給群龍無首的希盟拱出一個大佬,這個大佬他是“當仁不讓”。
希盟此前一直無法對首相人選達成共識,因爲希盟的的第一人選是安華,但安華在獄中,而其他人也想上位。在這首相人選問題上,老馬的態度很關鍵:他的終極目標肯定是推翻納吉,但在這過程中,他是自己想重作馮婦,還是想推兒子慕克力上位,還是支持安華並團結希盟?馬哈迪7月上旬遠赴英國倫敦,與安華長女努魯依莎會面,過後接受英國媒體《衛報》采訪時透露,他支持安華在來屆大選成爲希盟的首相人選。7月中,希盟宣布達成共識,若贏得來屆全國大選執政中央,將由安華出任首相。
希盟能否在來屆大選勝出,即使勝出,安華能否如願擔任首相,還有非常多的變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馬哈迪已不可能在巫統黨內找到幫手拉倒納吉,安華和希盟是他的唯一可以寄望的合作夥伴。
說到馬哈迪與安華的合作,很好地印證了“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老話。
老馬在任內憑強硬作風,讓政治制度爲自己服務。他曾栽培四個接班人,但也一手將他們拉下馬。除安華之外,另外三人也吃過苦頭。馬哈迪的“老大哲學”以及他與四個接班人交手的故事,馬來西亞人津津樂道,也成了一部“讀你千遍也不厭倦”的馬國政治入門手冊。
紅螞蟻從今天起,陸續給你送上“馬哈迪與他的四大天王”的故事。第一個登場的是老馬的第一個搭檔慕沙希旦。
馬哈迪與慕沙希旦
馬哈迪在1981年出任首相,慕沙希旦是他的第一個副手。
馬哈迪和慕沙希旦很早就結識,在1960年代結爲盟友。兩人都是馬來民族主義者,是巫統黨內的激進派年輕領袖,深得時任副首相拉薩(現任首相納吉的父親)賞識。1969年全國大選,馬哈迪敗下陣來,巫統和執政聯盟失去不少議席和槟城州政權。選後馬來西亞發生五一三種族暴動,馬哈迪指責首相東姑阿都拉曼親華,沒有維護馬來人權益,以致發生種族暴動。他與慕沙希旦聯手,要將東姑阿都拉曼拉下台,但不成功,雙雙被逐出巫統。退出政治舞台後,馬哈迪回到老家行醫及寫書,出版了著名的《馬來人的困境》。慕沙希旦則到英國讀書,取得碩士學位。
1970年,東姑阿都拉曼辭職,拉薩接任首相。隔年,馬哈迪和慕沙希旦接受拉薩邀請,重返巫統,拉薩對兩人委以重任。馬哈迪在1973年進入巫統最高理事會。1974年全國大選,馬哈迪當選爲古邦巴素區議員,他此後擔任該區國會議員長達30年。拉薩委任他爲教育部長,四年後轉任貿工部長。
慕沙希旦支持馬哈迪任副首相
1975年,馬哈迪當選爲巫統副主席,其他兩個副主席是資深領袖嘉化峇峇和吉蘭丹王子東姑拉沙裏。1976年,拉薩因病驟逝,副首相胡先翁接任首相。他要在馬哈迪、嘉化峇峇和東姑拉沙裏三人之中選出一個副手。盡管他與馬哈迪的關系不是特別好,也擔心委任馬哈迪會激怒當時還在世的東姑阿都拉曼,但嘉化峇峇和東姑拉沙裏都有相當明顯的弱點(嘉化峇峇教育程度不高,不懂英文;東姑拉沙裏年輕,還未結婚)。胡先翁咨詢慕沙希旦時,他表態支持馬哈迪。經過六個星期的考慮,胡先翁最終委任馬哈迪爲副首相。
慕沙希旦重返巫統後同樣平步青雲,先是在1971年進入巫統最高理事會,並受委爲執政聯盟的副黨鞭,1978年當選爲巫統副主席。
胡先翁在1981年以健康理由辭職,交棒予馬哈迪。同年巫統舉行黨選,馬哈迪不受挑戰當選爲黨主席。對于署理主席職之爭,馬哈迪表面上不支持任何一個候選人,但暗地裏支持慕沙希旦,因爲他知道,另一個候選人東姑拉沙裏如果當選署理主席,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慕沙希旦最終打敗東姑拉沙裏,當選爲署理主席,並受委爲副首相。此後開展了馬哈迪與慕沙希旦搭檔的治理團隊。
2M團隊埋下分裂導火線
馬哈迪和慕沙希旦被馬來西亞媒體稱爲“2M”團隊,但實際上馬哈迪不喜歡這個稱號,他認爲“2M”暗示慕沙希旦能與他平起平坐。馬哈迪內心開始滋生對慕沙希旦的不信任,他相信慕沙希旦終有一日會挑戰他的地位,所以他“不計前嫌”委任東姑拉沙裏進入他的內閣當財政部長——利用東姑拉沙裏制衡慕沙希旦。這引起慕沙希旦的不滿,他認爲馬哈迪“養虎爲患”,東姑拉沙裏會在下一次黨選挑戰署理主席職。
果然不出其所料,東姑拉沙裏在1984年黨選再度挑戰署理主席職。這一次馬哈迪表態支持慕沙希旦,而慕沙希旦也以更大的多數票打敗東姑拉沙裏。然而,馬哈迪繼續利用東姑拉沙裏制衡慕沙希旦,他委任東姑拉沙裏爲貿工部長。慕沙希旦感到威脅更大,因爲貿工部長可以掌握和分配的政治利益更多,他擔心再多三年東姑拉沙裏的基本盤會更強大。這使得慕沙希旦和馬哈迪的間隙越來越大,最終導致兩人撕破臉,慕沙希旦在1986年初辭職。
馬哈迪委任巫統副主席嘉化峇峇爲副首相。1987年黨選,東姑拉沙裏直接挑戰馬哈迪的黨主席職,慕沙希旦選擇支持東姑拉沙裏,成爲B隊的署理主席候選人。黨選結果是馬哈迪及他的A隊勝出,慕沙希旦選擇退出政壇。不過,他還是獲得馬哈迪任用,擔任一些外交工作,例如出任駐聯合國特使,這是部長級的任命。
慕沙希旦被指欲推翻馬哈迪
慕沙希旦2016年出書“Frankly Speaking”,透露了當年辭任副首相的緣由。他說,盡管當時一般的說法是他與馬哈迪出現了“不可彌合的分歧”,實情是馬哈迪指控他意圖推翻首相,所以他決定辭職以明志。他相信當時是馬哈迪的三個心腹——安華、達因(Daim Zainuddin)和沙努西(Sanusi Junid),散播他要推翻馬哈迪的謠言。
慕沙希旦在書中說,1985年底,馬哈迪向巫統最高理事會透露,有人要推翻他,但沒有指名道姓。他說:“他(馬哈迪)發言時,我還很天真,並沒有想到他是在指控我,我還一直默默地咒罵他口中的那個人。我記得當時轉過頭問坐在我旁邊的達因,到底首相講的是誰。當時是財政部長的達因說,他也不知道。”
直到1985年12月,慕沙希旦有一次到國防部見馬哈迪時,問他究竟是誰要推翻他,馬哈迪直接回答說:“就是你啦!”
慕沙希旦在1986年初辭去副首相職,因爲他認爲一旦不被信任,就無法繼續爲馬哈迪工作。
盡管事情已經過去30年,但慕沙希旦和馬哈迪的分裂至今沒有彌合。在去年2月的東姑阿都拉曼113歲誕辰紀念活動上,慕沙希旦指責馬哈迪不僅沒有栽培接班人,還逐一毀掉他們,以至于他提出的“2020年宏願”已不再受重視,而且開始剝落瓦解。
慕沙希旦說:“盡管他很睿智,但他忘了若要取得成功,他必須培訓各個階層的接班人,最重要的是(接班的)政治領袖。但他逐一趕走所有有潛力的領袖,反而保留和栽培跟風者。現在這些跟風者大部分當上國家領導人,他們只忠誠于最高權力者。”
馬哈迪去年在個人博客撰文駁斥慕沙希旦:“我的第一個失敗是敦慕沙希旦。他等不及我退休,當了我的副手五年就辭職。”
馬哈迪也指責慕沙希旦說服東姑拉沙裏在1987年的黨選中挑戰他,導致巫統在黨選後分裂。(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