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8日,新躍大學(編者注:已更名爲新躍社科大學)和《聯合早報》聯辦了一場有關新加坡雙語和翻譯的座談會。台上台下近300人共同來關心華文、 華語在新加坡這個以英文、英語爲主的社會中的困境和前景。
說是困境,因爲每天當我們打開報紙、翻閱廣告、看電視、聽 廣播時,不時就得目睹華文被誤用、亂用,可是又無力去糾正和改變。這種無力感在428這場座談會上可以深切感受到。
主講者之一的早報助理總編輯王彼得指出,由于英文過去幾十年在新加坡占主導地位,本地的華文近年來有被英語制約化的現象。某大學幾年前的環保活動出現的兩個標語就是經典的例子。這兩個標語分別是“不要單獨旅行”(英文原文 是“do not travel alone”)和“步行或乘駕自行車爲更短的距離”(英文原文是“walk or cycle for short distances”)。
前者沒考慮到活動是在提倡環保,只顧著直譯,結果把鼓勵國人“共乘轎車”的信息改成警惕大家“不要單獨旅行”。
後者的問題更大,如果不清楚它的英文原意,大概不知道它有“路程不遠時,請步行或騎乘腳踏車”的意思。
上述兩例當然是問題相對嚴重的例子,在我們周遭較常碰到的往往是意思看得懂,可是讀起來卻不像華文的句子, 例如“六層樓的時尚精品店和國際品牌任您挑個夠,同時盡享優惠價格和豪華購物體驗就在百利宮”,明顯的是直譯 自“Home to six levels of designer boutiques and international brands, indulge in the sale without losing the luxury shopping experience at Paragon”。華文翻譯的意思清楚、明了,可是讀起來別扭、難過。可這樣的文字在新加坡卻比比皆是。
▲百利宮:怪我咯?
雙語一直被定義爲新加坡基礎教育的重要部分,爲什麽在大衆媒體和公共場所卻不時看到、聽到上述這些讓人歎息的字句?問題的關鍵或許在于我們對新加坡教育的錯誤想象。這些年來新加坡說是推行雙語教育,實際上是英語教育,只不過在這個英語教育的框架下有一科叫華文。這一科美其名爲母語,對大部分的學生而言,他們的華文程度卻只能算是第二語文。
由于大家高估了新加坡的雙語教育,有的甚至以爲我們的雙語教育就等同翻譯教育,于是許多公私立單位的主管,把曾在中學或初院華文考試中考得好成績的員工視爲翻譯人才。這些被趕鴨子上架的翻譯臨時工,往往有心無力,只不過在同侪之中,他們的華文是最好的。
用功的、知道自己不足的,可能會去修幾門翻譯課。在這過程中了解到華文和英文這兩種語文“語種不同、結構不同、 語序不同、詞彙所包含的概念也不同”(編者注:引自陳生保先生著《英漢翻譯津指》),在翻譯時會注意並維護個別語言的文字特性。
不用功的、認爲翻譯是容易的,覺得可以借由科技的便利,在網上找到翻譯網站,輕松點幾點,就可以完成譯稿,交差了。殊不知這樣的譯稿往往文字是華文,結構卻是英文的。 可是語言思考模式以英語爲主的半吊子譯員,看不出這方面的問題,又或許不以爲意。
新加坡的華文環境裏,因此充斥著這種英語式的華文。在長期的、持續的、重複的以訛傳訛下,這樣的華文如王彼得所說,正逐漸的“被認可、接收、內化”。
英語式的華文正以滴水穿石的方式,在侵蝕正規華文、華語的使用環境。當務之急,或許是要破除新加坡的基礎教育是雙語教育的迷思,讓各方了解到在現今的教育體制下,大部分中學或初院華文考試成績優異者的華文能力,其實很有限,別去爲難他們。
要找華文的人才,還是應該去動各大專學府華文相關科系畢業生的腦筋,畢竟他們才是以華文爲專業的人才。同時也期許政府機關及公司行號的主管們,能夠了解到華文和英文的不同,請不要輕率地以英文的慣性來制約華文的表達。或許我們能夠因此而少看幾篇“謝謝你很多”式的華文,又或許我們能夠因此而阻擋,甚至扭轉華文被英語制約化的趨勢。
以上文章出自新加坡新躍社科大學符詩專副教授的專輯《島上紀事》。寫于2011年3月的舊文,時隔6年後再讀,依舊發人深省!
出生成長于新加坡的符詩專,先後在台灣輔仁大學、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留學深造,且筆耕不辍樂于分享。《島上紀事》精選了他在1990年~2015年所寫的50篇文章,談媒體、談電影、談島國風情……讓你在娓娓道來中更了解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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