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珠寶,有人偷鈔票;
有人偷WIFI,有人偷胸罩…
總之,這個世界無奇不有,偷什麽的都有。
今天,香玉就來介紹一個小偷,偷走了一部電影——
《逃避者》
Shirkers
這部影片的海報,和湯淺政明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有相似味道。
很少女,充滿青春和能量。
《春宵苦短》海報
事實上,這確實是關于一群青春期少女尋夢的故事,至少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
1992年,3個平均年齡只有18歲的新加坡少女,桑迪、錦佳、蘇菲共同拍攝了一部名爲《逃避者》的公路電影。
桑迪撰寫了劇本,錦佳負責剪輯,蘇菲擔任制片。
而指導她們完成拍攝、擔任導演一職的,是一位名叫喬治的美國人;
他是桑迪等人電影制作課的導師。
這部片子對整個新加坡電影界,意義非凡。
當年,新加坡管制極爲嚴厲,一心專注于城市建設和經濟發展,市民甚至連嚼口香糖都屬于非法行爲;
倡導自由和叛逆的獨立電影和地下文化更是毫無發展空間。
但由于懷揣著對電影的無限熱愛,一群年輕人在極有限的經濟條件下,用了兩個半月的暑假時間,終于還是完成了整部影片的拍攝工作。
這將載入史冊,成爲新加坡本土第一部獨立電影。
前提是,這部電影真的存在的話。
因爲,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當大家都在期盼成片出爐的時候,導師喬治和70多盒膠卷,共同消失了!
在此後的23年,都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逃避者》成了一部時常被人談起,卻不曾真正存在過的作品。
這件事成爲了三位少女內心的瘡疤,她們奉獻所有激情的作品,就這麽被無恥地偷走了。
期間,喬治曾寄來滿滿一箱的錄像帶,大家以爲是他終于良心發現;
播放後,竟然只有滿屏的雪花。
大家出離憤怒了,這種行爲根本就是插了別人一刀,擔心傷口結痂,又跑來補一刀。
不是簡單的盜竊,而是一種羞辱。
蘇菲回憶時說,她覺得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丟失了。
喬治偷走的不僅僅是一部電影,更是在三個年輕人最具創作欲望、對未來充滿無限幻想的時候,抹殺了她們對世界的信任。
但極富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某天桑迪接到了一通電話,對方告訴她:
喬治死了,在他的遺物裏發現了70多盒保存完好的膠卷。
那正是消失了23年的《逃避者》。
爲了找尋《逃避者》二十多年來的蹤迹,爲了調查喬治偷走電影的真相,更是爲了追憶青蔥年少的浪漫歲月,桑迪踏上了采訪的旅途。
這部紀錄片因此而誕生。
在前不久剛公布的哥譚獨立電影獎提名名單中,這部影片提名了最佳紀錄片。
一向苛刻的影評人在MTC上給出了88的高分。
由于比較冷門,豆瓣上評分人數尚不過百,目前均分也有8.5。
無疑是今年不可錯過的紀錄片之一。
總體來說,整部紀錄片的內容可以分成兩部分:
上半部聚焦于公路電影《逃避者》的拍攝過程,節奏輕快,以懷舊爲主;
下半部則偏向懸疑片風格,將喬治的真面目一層層剝露出來。
時隔二十年再看,電影《逃避者》的制作青澀且幼稚,但正如片中的影評人所說:
這恰恰影片的可愛之處。
那些專屬少女的小心思,中二又詭異的思維邏輯,是少年時代才有的恣意灑脫的個人表達。
在這一點上,《逃避者》和去年的日本青春短片《就這樣,我們把金魚放進了泳池》有異曲同工之妙,都在用最可愛的無聊揮霍最美好的青春。
香玉真羨慕她們啊,能用電影記錄下自己18歲的模樣。
而紀錄片《逃避者》的聰明之處就在于,將前半段的幼稚感和後半段找尋真相的嚴肅感相互消解、相互平衡。
同時又穿插了大量經典電影片段,讓一部以拍電影爲主題的電影,充滿了迷影質感。
畢竟,從頭到尾,這都是關于一群影迷的故事。
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是,喬治爲什麽要偷走電影?
很明確的前提是,他是愛電影的,是骨灰級影迷。
他是最初鼓勵桑迪寫劇本的人,也是積極促成電影開拍的人,最後卻又爲何如此冷漠地扼殺了一個本應降臨的作品。
原因說出來就變得簡單,他以“毀人夢想”爲趣。
桑迪等人事後回憶才意識到,早有種種迹象透露出喬治“心懷鬼胎”:
比如有場保齡球館的戲,大家當天的表演都非常投入,忙活了一整天;
然而當大家問喬治拍得效果如何時,他竟說,從第一條開拍的時候機子就卡住了,所以一個鏡頭都沒拍。
因此第二天,所有人不得不重新再拍一次。
又比如最後一場戲結束後,喬治拉著大家又去建了個高架,聲稱想拍個空中飛行的鏡頭——這個鏡頭在劇本中是沒有的。
喬治說是臨時想出的創意,指使大家又忙活了一下午。
可惜他不小心露了馬腳,讓人發現他攝影機裏其實壓根就沒有裝膠卷。
後來采訪到喬治的舊友,才知道原來他過去就時常幹一些偷藏配樂或弄壞機器的行爲。
都是專門挑作品即將完成時下手。
他說自己母親法國人、父親德國人的身世是假的,實際上是出生于美國某山區小鎮;
他聲稱的出生年月日、年齡也都是假的。
可以說,他所自我認知的喬治這號人物,其實從頭到尾全部都是謊言編織起來的。
桑迪後來有一個精辟的總結:
當我把喬治的真面目一層層剝開後才發現,這個人其實除了電影,只有電影。
他的言行舉止,他自以爲原創的創意和想法,全部都剽竊于電影。
而又因爲極度自卑和極端妒忌的心理,看不得別人的優秀和成功,所以會表面鼓勵你追求夢想,然後在最後一刻毀掉一切。
你可以從喬治身上找到很多電影角色的影子,但他最像的是諾斯費拉圖。
企圖通過“吸食年輕人的夢想”來獲得永生。
他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在你未來每次想要全力以赴的時候,都畏首畏尾。
《逃避者》曾是桑迪揮不去的執念,她太恨那個奪走她夢想的男人了。
但二十年後,當她重新再看到這部影片,想到的不會是鏡頭後的喬治,而是鏡頭裏青澀稚氣的自己,和那段回不去的青春。
那份執念和怨恨,其實並沒有想像的那麽沉重。
就像蘇菲說的,這場長達23年的戰鬥,對她而言是把雙刃劍,因爲遺憾和不完美,反而牢牢綁住了桑迪、蘇菲和錦佳之間的感情。
而錦佳也說,這件事情中真正讓人失望和疲憊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不是電影本身。
這麽多年來,錦佳一直活躍在電影行業,蘇菲也是電影學院的主任,她們不曾減少對電影的熱愛。
漫漫人生路,我們難免會遇到人渣,這種感覺就像吃進口蒼蠅一樣,每次想起都會作惡。
但再反胃,也並不會真的阻擋你下一次對美食的追求。
等歲月沉澱,我們深深牢記的,依然會是那些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