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的國際學校的“雙語教育”與新加坡的“雙語教育”在細節上存在不小的差異,國內的國際學校中的“雙語”是以中文爲第一語言,英語爲第二語言,而新加坡的國際學校的“雙語”恰恰相反,英語是通用語言,漢語則爲第二語言,那麽他們針對“雙語教育”又是如何做的呢?
據立思辰留學360介紹,在RAISE國際學校大會上,新加坡加拿大國際學校中文校長熊華麗女士就“國際學校的雙語教育”進行了主題演講,從自身的經曆出發,結合在新加坡加拿大國際學校教學管理經驗,講述了“雙語教育”的創新和堅持。
熊校長提到目前所在的新加坡加拿大國際學校,該校有來自80個國家的學生,共3000多人,華人學生占到百分之十以上,她著手成立Bilingual Program(雙語教育項目),至今已有5年之久,中間經曆了不少挫折與挑戰,其中不乏跨語言、跨文化等諸多棘手,亟待解決和探索的問題。
1.“包辦婚姻”該何去何從
由于國際學校的學生對于“雙語”的選擇不能自主地選擇,很難說學生所學習的雙語教育中的“第二語言”是出于自願的,于是熊校長把“學生”與“第二語言”的關系比作“包辦婚姻”。經營婚姻原本不易,經營一場跨文化、跨語言的並且是包辦的婚姻更是難上加難。
與中國的國際學校不同的是,新加坡加拿大國際學校的“雙語教育”是以“英語”爲第一語言,“中文”爲第二語言的雙語教學,她把“中文”比作那個“新娘子”,作爲趕鴨子上架的“包辦婚姻”,在現實生活中難免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問題。
熊校長以自身的海外生活爲例,在國內接受十幾年中文教育,然後到輾轉國外留學、生活和工作,可以用外語自由的交流和溝通,在許多人看來已具有“非常國際化”的身份,但她認爲傳統文化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
例如,她的孩子考完試之後,跟她提及自己的分數的時候,她會問孩子其他同學的分數是多少,從而做出對比,以此了解自己孩子“成績”的優劣,而筆者認爲這就是“文化底色”,即文化背景對人自身的影響是一輩子的。
2.“文化碰撞”的解決之道
談到文化屬性,熊校長提到 Visible Cultural Differences 與 Invisible Cultural Roots,同時根據美國外語教學委員會(American Council on the Teaching of Foreign Languages)的標准,Culture(文化)有三個方面:文化産物 (Cultural Product);文化習俗 (Cultural Practice),文化視角 (Cultural Perspective)。
一種是看得見的,一種是看不見的,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即一種是“顯性”的,一種是“隱性”的。“顯性”的自然顯而易見,從飲食、建築到服飾,“隱性”的蘊含的事物則更加有深度而且不易察覺,例如“思維”與“文化”。現在大家的共識是不同語言代表著不同的文化思維,同時承載著不同民族的生活習俗、曆史背景、文化觀念等諸多因素。
學習隱性差異只具備“常人之道”是不夠的,必須掌握“聖人之道”。孔子認爲:常人之道是知道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而聖人之道是知道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以外還知道別人的看法也有可能是正確的。
“雙語課程”聽起來是學習語言,其實在語言之外,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們的“聖人之道”,提高他們的文化智商(Cultural Intelligence CQ),國際情懷。語言的功能也許有一天會被高科技所取代,但是對文化的理解,與人相處的能力,是很難在短期內能夠掌握的。
正如中外名人所說We may have all come on different ships,but we are in the same boat now。她認爲這句英文與《論語》中“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總而言之,“求同存異”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
說到文化差異,熊華麗校長舉了一個例子,對比中西文化的差異。例如在下雨天的街頭,中國爸爸不顧自己被淋濕而把雨傘給孩子用,而英國爸爸則是先照顧好自己,然後再去給孩子擋雨。在中國不難理解,“舐犢情深”,總想把最好的留給孩子。而英國爸爸則認爲只有先照顧好自己,孩子才能被照顧好。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同的文化立場、角度,就決定了我們所能看到的風景,以及將作出怎樣的選擇,以及最後做出怎樣的行爲或選擇。
3.“教學方式”的中西差異
同時她也提到中、英文教師在“教學觀念”上也有不小的差異。例如,教數學的時候,要不要背“乘法口訣”?中文老師認爲要背,掌握了數字的規律,才可以更好的學習數學,認識數字規律;而英文老師認爲不應該背,她們覺得先把數字理解透了,規律自然就掌握了。這並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每種觀念都有各自的現實與理論的基礎,或者說學習體系。然而實踐證明“背乘法口訣”的效果在短期內往往比不背要好一些。
還有熊校長提到學習文字時的中西差異,孩子寫錯字了要不要及時修改的問題?中文老師認爲寫錯字要及時修改,英文老師則覺得錯了就錯了,孩子以後會慢慢意識到。同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其實他們都沒錯,因爲他們的教學方式是建立在不同語言文字之上的,即“中文”與“英文”,兩種文字的書寫方式相差甚遠。
例如,英文如果拼寫Boy,一直拼寫“Byo”,總有一天會覺得錯了。如果讓人寫一個聖誕節的“誕”,可能很多人會寫錯,然而即使錯了,不及時加以改正,很可能一直錯下去。如果按照教英文的書寫方式去教授中文,中文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這很難想像,“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在教授中文書寫方面,如果沒有較高的標准,最後的教學成果讓人堪憂。
4.是“說”,還是“聽”,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關于“教育策略”,熊華麗校長提到了“分組學習”,在很多國際學校都提倡“以學生爲中心”,並進行“分組學習”,就其必要性,她談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並不是所有的課程都墨守成規地進行“分組學習”。尤其針對中文的基礎教學,開始的時候,學生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什麽值得討論,就沒有必要分組,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學習,這就需要“全班教學”,或者基礎相近的兩個小組在一起學習。因爲從語言規律上來講, 如果老師不說,學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有一種觀點,以前學英文會問到,該怎麽樣提高英文水平?熊校長這樣解釋道,“有人說The more you speak, the better you become。其實這樣是不對的,應該是The more you listen, the better you speak。開始的時候孩子腦子裏沒有相應的概念和知識,孩子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還有人說,我們一定要讓學生分組“探究”,然而針對初學者而言,不管你怎麽探究,蘋果還是蘋果,你探究蘋果也不能探究出梨來,蘋果該怎麽說就是怎麽說,這個過程是需要的。”
5.漢字書寫教學不能走捷徑
要確定雙語教學中“新娘子”的存在,並不能完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有自己的地位。要根據現實狀況,不能一味的隨波逐流,英文老師怎麽教我就怎麽教,漢字難學、難寫,我們就少寫點,有人甚至嫌筆畫難寫而提出漢字拼音化。俗語說“把洗澡水潑了,把你的嬰兒一起潑走了”。漢字是當世最古老的,現在還在使用的文字,它是中華文化的象征,而舍本逐末的做法著實不可取。
在她的教學生涯裏,熊校長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她注意到20個學生寫“我”字,有20種寫法,在西方教育體系中,由于強調個性化教育的時候,就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孩子們就會問,爲什麽我要跟你寫的字一樣呢?于是熊校長就像孩子們解釋,中國的漢字是有草體的,如果大家都按同樣的筆劃書寫,草體才能看懂的,孩子們對此很感興趣,同時告訴他們沒有按筆劃寫的話,草體別人是無法看懂的。
“那麽怎麽寫筆劃呢?先上後下、先左後右,有時候孩子很難理解。于是我們根據兒童特色編出來一套辦法,‘筆畫先生’的頭在哪就從哪裏落筆。我們學校從幼兒園開始,老師就必須把筆畫編入到教材中,而不是橫豎撇捺的背,我們以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教給孩子,一樣會得到很好的效果。‘推廣語言本就是任重而道遠的事情,特別像我們這樣的國際學校很容易就跟到英文那邊去了,這樣會喪失自身的特色”,熊華麗女士如是說。
6.正宗的中文才是王道
關于如何推廣“正宗的中文”時,熊校長講到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小故事。一個是參加女兒學校舉行的派對,原本要制作巧克力曲奇,但由于家中沒有了巧克力,而用紅豆泥代替,最後女兒的同學吃了之後都直皺眉頭。還有就是教美國朋友做餃子,朋友問她餃子餡該放什麽好,她說什麽都可以,可以放自己喜歡的食物事物在裏面。最後去吃的時候,熊校長感覺怪怪的,原來朋友把芝士當做餃子餡放到了裏面。
在民國時期,上海就出現了一種特殊的語言“洋泾浜英語”(“洋泾浜”在上海話裏多泛指學得不倫不類的人或語言)。
有時候,有人會調侃“中式英語”,究其根源是語言思維的差異,同樣反過來看,用外語思維說中文也讓人感覺怪怪的,尤其是對沒有外語基礎的人說。熊校長就舉了幾個例子,比如“請你自己幫助你自己”(Please help yourself:請自便),這句話的語法是對的,但與以中文爲母語的人交流時就讓人感覺很奇怪。
還有國人之間,朋友跟朋友說“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Have a nice day)這句話是不是感覺怪怪的?所以再用語言交流的時候,一定注意“社會語境”與“文化背景”。這需要靠中文老師非常努力才能做到的,否則很容易被同化。這就意味著不是簡簡單單地教授國際學校的學生讀書識字,而是講授語言文字背後的文化認知和傳統的精髓所在。
7.在“改變”與“機遇”之間徘徊
熊校長希望在“雙語教育”中能夠做到“中英文”的平衡,平衡是非常重要的,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中文教成“英文式”的中文,因爲新加坡加拿大國際學校主要是英文環境。所以這邊(國內)強調國際化,我那邊的國際化則是要先國際,再民族,就好像一個警察在那兒說不行要過來,不能再靠過去了。
最後熊華麗女士這樣講到,“‘莫忘初衷,方得始終’。要隨時准備好改變,把‘Change’變成‘Chance’,不Change,是沒有Chance的。有一句話是‘改變不一定帶來改進,但是如果你想改進,你必須改變’。
在這種情況下跨語言、跨文化的包辦婚姻才能夠共存、共生、並且開花結果。雙語班就像完美的舞蹈,這是“芭蕾茉莉花”,我們的雙語課程如果完美的話應該像這個“芭蕾茉莉花”舞蹈一樣,腳底下踩的是芭蕾舞,手上是中國扇子,耳邊響起的是中國音樂,身上穿的是民族服裝。”
如何通過提供恰當的教育體系,幫助孩子們理解和跨越不同文化的差異,樹立全球意識和責任感,是每一位教育者責無旁貸的使命,且任重而道遠。
古人雲:“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作爲一名國際漢語工作者,我們在教授語言的同時,有責任和義務把漢語背後所承載的文化、曆史、傳統等滲透在課程中,讓外國學生在學習漢語的同時,欣賞中華文化,感受傳統美德,了解文化價值;讓母語學生在學習自己語言的同時,認識古今文明,傳承中華文化,樹立民族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