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的詩》
你不是我的希望,不是的
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我那些沒能實現的夢想還是我的
與你無關,就讓它們與你無關吧
你何妨做一個全新的夢
那夢裏,不必有我
我是一件正在老去的事物
卻仍不准備獻給你我的一生
這是我的固執
然而我愛你,我的孩子
我愛你,僅此而已
《給孩子的詩》寫得很溫馨。
可是熊孩子成長的歲月裏少有詩情畫意,傷透了父母的腦筋。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也是最實用的詩,在兒子搗搗(化名)成長的十幾年裏無數次自言自語的朗讀,以撫慰受傷的心靈。
熊孩子的成長史就是一部父母的苦難史,長篇大論磬竹難書。
熊孩子的峥嵘歲月
熊孩子是怎麽煉成的?
天賦異禀也是有可能的。
搗搗天生異象,出生體重9斤2兩就算了,居然還滿頭垂肩黑發,醫護人員都開玩笑說我生了哪吒,後來我才知道那些白衣天使其實是預言家,搗搗果然長成了三頭六臂的哪吒,實力坑爹(娘)十幾年。
地標:上海
幼兒園時期搗搗帶著幾個小朋友成功“越獄”差點沒把校長、老師和我們一衆家長急瘋;
午睡時趁老師瞌睡把小紙團團輕輕塞在每個小朋友耳朵眼,起床後小朋友們耳朵癢,小手指越掏越癢,老師們只好集體給孩子們小心翼翼掏耳朵,一下午就幹這個了;
還是午睡時,老師讓一個頑皮娃娃在幹爽的洗手池裏罰站幾分鍾,他趁老師一個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猛開水龍頭。那可是大冬天啊,好在空調開得很足。老師趕緊把濺得渾身透濕、嚇得哇哇直哭的孩子脫光擦幹,用被子裹緊抱在懷裏,孩子備換的衣服正好用掉了,只好給家長打電話讓送衣服來。電話裏就被家長罵慘了,年輕的老師抱著孩子一起哭,都沒顧上批評搗搗。
最疼愛他的外婆偶爾一次去接他,向老師自我介紹說是搗搗外婆,來得匆忙忘記帶接送卡。老師向搗搗求證來接的是誰,沒玩夠不想回家的搗搗一仰脖說他不認識,老師立馬警惕的要求外婆立刻離開否則報警,把外婆也給氣懵了。
他也曾經是個長睫毛大酒窩人見人愛的正能量嬰兒啊,怎麽就長偏了成熊孩子了呢?
我開啓了好學媽媽模式,買了大堆的育兒書籍研讀,查找書中描述的問題孩子情況照方抓藥。
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幾乎每天都有老師、家長花式告狀,去接他的路上我就會無奈猜想今天的告狀內容,可我永遠只猜得到開頭,卻猜不到過程和結局,他幹的事書上都沒寫過啊。
上小學了,搗搗禍害人的花樣不斷翻新。鄰居家有條大黃狗,見了剛滿周歲的弟弟蛋蛋就狂吠,把蹒跚學步的弟弟嚇得不輕。
一天中午趁人不備,搗搗拿根肉骨頭把大黃狗引到了偏僻的樓道,三下兩下把大黃狗吊在了欄杆上,又偷偷把蛋蛋領了過去。等我找到這小哥倆,他正指揮小弟弟對著雙足懸空吊起的大黃狗拳打腳踢,搗搗得意洋洋的教訓:“大黃狗你要記住,以後再也不許對著蛋蛋亂叫,你看蛋蛋打你多厲害!”可憐的大黃狗被勒住了脖子懸吊,嗚嗚咽咽叫不出聲,四條腿也使不上勁,幸好蛋蛋人小力弱,不然那次非被虐死不可。
別以爲搗搗是伸張正義,他禍害人是不挑對象的,二樓鄰居的防盜門他用紙團堵了好幾次,最後人家躲在貓眼後面蹲守幾天才把他抓了個現行。我疑惑不解:“搗搗,二樓的奶奶對你那麽好,還給你送吃的呢。你爲啥光堵她家的門,怎麽也不換一家呢?”搗搗回答:“我觀察過,就她家的門鎖眼最大形狀簡單,幾秒鍾就能堵上,別人家的鎖眼不好堵,容易被抓。”
五樓鄰居是一對非常受大家尊重的知識分子,兒子上了美國藤校,搗搗把人家的陽台頂棚給燒個大洞;
快遞員剛在樓底支好電動車,被躲在浴室窗後的搗搗一臉盆水精准的澆了個落湯雞……
所有的這一切,可以想像做父母的是怎樣去各種擦屁股的。
教育?
是的,他下次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因爲他一直勇于創新,根本不屑重複自己。
家有熊孩子的痛苦生活
搗搗讀完了小學,憑著小聰明成績倒是一直不錯,進了全區最好的公辦中學最牛的提高班。
中學第一次家長會,搗搗的大名被老師當衆宣布了倆次:學習態度最惡劣和退步最快。臨了還把我和幾個“壞孩子”家長留下來單獨訓話,班主任嚴肅的對我說,“我們這個班都是憑成績進來的,都是比較有自制力的孩子,搗搗是個例外。全班每一個成績好、表現好的模範學生我都輪流安排跟他同過桌,無論自制力多麽強的孩子,他都有本事在一個星期裏把人家拉下水,和他玩的不亦樂乎,他的影響力輻射全班,花樣多得我發暈,成了我們這個提高班的害群之馬啊!說句你不要生氣的話,我覺得這孩子就是欠揍!如果是我的兒子,肯定是要好好教訓的!”
老師的話讓我下定決心好好抽搗搗一頓。
其實那時我更深的感受是絕望——我和先生分別來自至今沒通火車的偏遠小縣城和農村,在陌生的大上海曾經有過那樣窮困潦倒、舉目無親的境地,借住的小舊房子全是蟑螂和老鼠,半夜從臉上和床底跑過。
少女時代也曾傲嬌如小公主的我,僅憑一腔爲母則剛的勇氣,咬牙微笑著護他幼年陽光。
多麽努力才終于過上了上海內環內有房有車有租金有戶口的生活;
鹹魚翻身的勵志生活似乎讓我們活成了佳話,只是沒想到已經上中學的搗搗長成了老師口中的害群之馬!
一個不成器的孩子足以毀掉父母所有的驕傲。
那晚我一路想一路流淚,一進家門就把自己和搗搗反鎖在他的房間裏,用衣架劈頭蓋臉把他狠狠抽了一頓——那是他從小到大我打得最狠的一次,現在想來,事隔多年依然心疼到忍不住掉眼淚。
胖爸砸門而入制止,差點和我打起來,後來——
沒有想像中的打醒了搗搗,醍醐灌頂成了好學生。
他和胖爸爸默契的一星期不理我,在校表現則只有更糟沒有最糟,創下了整整一周被罰站上課的紀錄——就是這節課被罰站了下節課剛坐下又犯事被另一個老師罰站。
連續一周,在座位上站、在教室後面站、在講台邊站、在走廊上站,站姿豐富就是沒有坐下來上過一節課。
還有被罰抄,有時候行行重行行的層層疊加,他能被罰抄幾百遍。胖爸爸不滿意老師罰抄的教育方式但也沒有辦法,只好模仿兒子筆迹一塊抄,三根筆甚至四根筆夾一塊抄起來挺快。
溝通?
當然有過無數次。
“老師上課總是翻來覆去講,聽懂了還講,我就會犯困。老師不讓睡覺,只好找同學聊天啊!”
“幹嘛非要背出來呢?我理解是什麽意思也會用啊。那我就是背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成了他老師辦公室的常客,被老師傳喚的次數太頻繁,以至于學校門衛都不好意思再叫我填寫訪客登記,充滿同情的點點頭就目送我尴尬垂首走進教師辦公樓。
搗搗的表現讓生性傲嬌的我在老師面前一直唯唯諾諾,從幼兒園到中學,低頭認罪無數次。
終于班主任說:“我也知道搗搗並不是多壞的孩子,可是他想法太多太奇怪,已經初二了,很快就要中考,繼續留在我們班影響大家,其他家長會有意見的,我對校長也沒法交代,畢竟我們這個提高班是全校升學率的保證。我看他完全不適合中國的應試教育,如果家裏有條件就送他出國留學吧。”
胖爸爸的回答是:“好。”
全家移民新加坡。
熊孩子搗搗的幸運之處,不僅僅因爲他有個夠牛逼說走就走的爸爸,成了調侃中“上層不玩中國高考”的一員,更重要是胖爸爸無條件的支持和信任,無論他是學渣還是校霸,胖爸爸始終堅信“搗搗必成大器”,老師生氣是“夏蟲不可語冰”,我發怒是“燕雀安知鴻鹄之志”,整個世界都不能接納搗搗的天馬行空那就給他換個天地馳騁。
“看著搗搗孤獨落寞的眼神,就像看到少年的我自己,卓爾不群卻不被理解和愛,我不會讓搗搗重蹈我的覆轍,我一定要成就他的人生。”
留學新加坡了,故事的套路應該是搗搗就此鳳凰涅槃了。
然而並沒有。
文章太長了,小夥伴們看累了我也寫累了,後續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