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身爲前外交部長,你如何看中國與新加坡目前的緊張關系?
答:新加坡的四分之三人口是華人,但是東南亞其他國家如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菲律賓,華人居少數,經濟上卻很強大。每當這些國家的人民對當地華人感到不滿時,就會把新加坡視爲東南亞華人總部,原因是當地華人經常到這裏開會、處理銀行事務、看醫生治病、把孩子送到這裏讀書等。
新加坡的處境本來就很複雜,如果鄰國認爲我們是中國的分支,問題就會複雜十倍。
因此我們的立場是:文化上我們和中國有某種關聯,但我們是兩個不一樣的家庭。我們必須時時調整位置,思考如何取得平衡。
中國人來到新加坡時,經常以爲這是另一個華人社會,感覺很舒服,但我們不是另一個中國城市。我們和中國有深遠關系,但新加坡永遠和中國不一樣,新加坡不能成爲中國的一部分。這就導致關系有時變得緊張。今天新中關系是有一些緊張,但可以化解。
問:如何利用新加坡的國際金融中心,驅動中國和世界的科技發展?
答:最近在紐約時遇到一名美國華裔領袖,他說中國正在打造中國以外的第二個中國。這是個很有趣的概念,換句話說,當你在中國以外打造另一個中國,就能把經濟體變大,把非中國人拉進來,彼此互惠互利。
中國本身相當單一,90%以上是漢族,有共同特性,源自共同的祖先,崇拜相同的英雄。但是中國以外的第二個中國就很複雜,東南亞、南亞、中亞,由那麽多國家、部落、語言、政治體系組成,非常複雜。要連接中國和非中國,需要能了解雙方的中介。以東南亞來說,新加坡對中國是很有用的,因爲我們有中國的一部分,又和東南亞的每個國家有聯系。我完全相信從長遠角度看,新中關系很有協同效應,對中國、新加坡和整個區域都很有利。
問:政府在科技發展方面扮演什麽角色?新一代公務員必須掌握科技,對年輕人有何忠告?
答:教育應該是全面的。你可以是優秀的科學家、醫生和程序編寫員,但對人生要有廣泛的認知。年輕時不知天高地厚,遇到挫敗和面臨失意時,才意識到文學和曆史原來那麽重要。
上了年紀的人可以向年輕人學習,年輕人腦袋靈活,很快便掌握新科技。年輕人最討厭別人向他們說教,當你請教他們一些東西時,他們因受器重而變得有責任感。要改變年輕人,先讓對方改變自己,這樣能跨越代溝。不管是公司、家庭或政府都一樣。政府要與時並進,就要不斷引進年輕人。
我們不能從教科書中學習如何應對未來,未來沒有畫好的地圖,我們必須自己找出通往未來的路,我們可以通過互相學習,向年輕人學習,向先輩學習來找出這條道路。不管是教師、家長或政府,都要抱著謙卑的態度。
問:機器人取代人類是不是一件好事?
答:這是一個哲學命題。人工智慧是人腦創造出來的,能代替我們去做那些沒有太大樂趣的工作,讓我們騰出時間做更有趣的事,更何況人工智慧目前只能取代半個人腦,創意大腦部分的研究工作都還沒開始。
不過要進入這個階段需要時間,需要很多准備工作。很多人會因爲失去工作而憤怒,因此你需要很多的社會扶持,最終是個哲學問題,關系到社會在變遷之際如何對待社會成員。究竟哪個國家能這樣做?中國?美國?我們不知道,但我認爲中國的社會是有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