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紮師妹》裏的楊千嬅與吳彥祖。
如今的香港電影,少了許多曾經以煽情、刺激、驚險甚至暴力定義的“港味”,而這或許可以成爲折射整個香港流行文化發展現狀的一片棱鏡。
閉上眼睛,腦袋裏都是許光漢。/《想見你》
而另一首,則是在抖音和b站被花樣改編的粵語歌《處處吻》。
楊千嬅的聲線清脆利落,搭配上節奏感極強的旋律,視頻畫面從一衆八九十年代港星走馬燈式的驚豔亮相到《高等數學》朗朗上口的計算口訣,廣大up主們驚喜發現,只要BGM是《處處吻》,就沒有不能踩的點。
“萬物皆可搭配處處吻食用”之後,這首粵語歌迅速出圈,“處處X”也隨之成爲新的流行表達。
吐槽釘釘催作業有“處處釘”,打遊戲不想玩輔助有“處處坑”,還有提供給文科生的寶(鬼)藏(畜)複習資料“處處文”。
上世紀末的香港,
是一代人的精神坐標
談起亞洲流行文化,沒有人能夠繞開香港。
這些年,香港電影和流行音樂依然在持續産出,但其中能夠同時收割流量與好評的作品卻鳳毛麟角。
與此同時,源源不斷地有經典香港電影被改編後再次搬上熒幕,然而這些新作品激起的最大反響,無一不是觀衆對原版的懷念。
坦誠地說,新版改編未必真的毫無可取之處,只是成也情懷牌,敗也情懷牌,那些出産于上世紀末香港的流行文化,實在是一代人心頭的白月光,無可取代。
《紐約時報》的影評人曾評價早期香港出口美國的一部功夫片說:“盡皆過火,盡是癫狂”。
這原是一句批評香港電影風格張狂的怨言,後來卻成爲了那一時期香港文化的榮譽標記——那是香港文化産業狂飙猛進的年代,是屬于電影院和唱片行的一段流金歲月。
2001年陳果拍攝了一部電影,取名爲《香港有個荷裏活(指好萊塢)》,就片名本身而言,用此來形容黃金時期的香港,毫無誇張之處。
俗套的故事,經典的演繹。/《賭神》
70年代之前,李小龍爲香港功夫電影打下了享譽海外的名聲,在這之後,成龍接棒,在功夫片的基礎上,又融入了喜劇、曆險、城市警匪等元素,成爲李小龍之後又一亞洲巨星。
同時,進入1980年代,隨著一批“新浪潮”導演的出現,香港電影更是在黑幫片、神怪武俠片和現代寫實故事等多個類型施展拳腳,而自此開始不斷湧現的一些經典作品,至今仍然是一代人的精神坐標。
那時江湖兄弟情的代言人是小馬哥,沒有人不愛他拿燃燒的紙幣點煙時的桀骜不馴,也沒有人不會爲他倒在槍聲裏的一幕扼腕心碎。
而彼時的香港喜劇則大半由周星馳定義,躲得過周星星、唐伯虎和九品芝麻官的遍地笑點,你也躲不過至尊寶突如其來的正經一句:“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面前,我卻沒有珍惜。”
這兩張臉“殺”我。/《倩女幽魂》
70年代末,香港樂壇就在許冠傑、顧嘉輝、羅文、林子祥等一衆實力派殿堂歌手的帶領下進入了第一個繁榮時期。
80時代開始,偶像時代降臨,譚詠麟、張國榮、陳百強、梅豔芳將香港樂壇帶入全盛時期,這四人也基本壟斷了80年代香港大大小小的音樂獎項,被時人稱爲“三王一後”。
之後,香港媒體“冊封”了大名鼎鼎的“四大天王”,香港歌壇衆星爭霸的戰火蔓延到內地。
1993年,蔡明在春晚小品《追星族》中扮演了一個房間裏貼滿海報、把天王生日倒背如流的追星少女,成爲當時一衆狂熱追隨香港文化的年輕人的真實寫照。
本以爲這是中國電影的崛起,沒想到已是巅峰。/《霸王別姬》
“只有寂寞沒有期限。”/《重慶森林》
《花樣年華》裏,坐在出租車後座的蘇麗珍伏在周慕雲肩頭,高飽和的色調讓光影都變得濃重,星星點點的路燈在後玻璃中緩緩退去,仿佛一切失落的不可追尋。
杜可風說,“霓虹就像女人的口紅”,這是屬于香港的色調,五光十色,熱鬧嘈雜,卻因過于濃烈而顯得寂寞。
這一邊,是癡男怨女們燈紅酒綠的光影裏來去匆匆。鏡頭一轉,巨大的霓虹燈牌旁,是《2046》裏章子怡獨自點燃手中的煙,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城市文化是“港味“美學的母題,一如《重慶森林》裏的熾烈繁榮與《墮落天使》裏的冷淡寂寞,這座城市是多面的,一面是現代大都會流光溢彩的繁華天地,一面是日益原子化的個體之間難以抵抗的冷漠疏離。
重慶大廈,就像梁朝偉的眼神,同時擁有ABCD面。
也如許鞍華拍攝于香港回歸兩周年的電影《千言萬語》裏,將油麻地舊區作爲取景地。
生活在這裏的香港人很多都保留著本地傳統的生活方式,這片區域記錄著20世紀七八十年代“本港”意識的形成,濃縮了香港從殖民地時期一路走來的社會記憶。
“愁或喜,生與死,也是香港地。”香港出産的“港味”是一種生于斯長于斯的文化産物,它由港人對社會曆史、對自身身份的持續思考中動態地建構而成。
人人都爲“港味”著迷,但對于香港人自己來說,它關于對逝去往事的懷舊情懷,也更加是一種地域文化與價值的自省。
大陸人眼裏的彼岸,
外國人心中的東方
八九十年代,香港文化在內地強勢輸出,“四大天王”吸引了最早也最狂熱的一批追星族,到現在,即便是一句粵語都不會講的人,在聽到《上海灘》主題曲的時候也可以跟著氣勢磅礴地哼出兩句“浪奔,浪流”。
《三峽好人》裏,一個癡迷周潤發角色的小混混也被稱作“小馬哥”。
從八九十年代一直到世紀之交的這一段時間裏,大陸對香港始終滿懷彼岸世界的想象,這份想象承載著人們對豐裕物質生活的憧憬、對現代化與流行文化的崇拜,是彼時的大陸尚未經曆的一切。
在歐美世界,香港則一直寄托著西方人對東方世界異域風情的憧憬。
《情人》裏,香港影帝梁家輝飾演的華人闊少可以說是西方人心中東方浪漫氣質的最佳注腳——“他就在那兒,遠遠地坐在車後,那隱隱約約可見的身影,紋風不動,心如粉碎。”
1991年,李連傑主演的電影《黃飛鴻》在曼哈頓連續放映了一個月。/《黃飛鴻》
“好景不會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第31屆十大中文金曲頒獎禮
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席卷香港,一度勢如破竹的經濟發展被強行打斷。
千禧年之後,隨著大陸經濟文化不斷發展,娛樂行業也迅速崛起,尤其是以超女快男爲代表的造型選秀類節目爆紅後,內地偶像獲得越來越多青睐,一度稱霸華語圈的香港流行文化逐漸喪失了競爭力。
“硬實力”不再的情況下,香港文化本身也遭遇了時代發展的困境。《中國新聞周刊》指出,一度作爲港片名片的警匪片之所以逐漸衰敗,其背後原因正是社會結構的變遷。
“隨著經濟發展,香港年輕人就業變得越來越充分。黑社會也在快速洗白,打打殺殺越發少見”,于是,黑幫風雲、亂世江湖、警匪勾結,這些反映了香港獨特城市文化的電影類型,就此失去了存在的土壤。
獲第39屆金像獎最佳電影提名的《叔·叔》關注老年同志群體。
必須承認,如今的香港電影,少了許多曾經以煽情、刺激、驚險甚至暴力定義的“港味”,而這或許可以成爲折射整個香港流行文化發展現狀的一片棱鏡。
在進入新世紀的這二十年裏,香港流行文化或許確實正變得越來越小衆,但這並不意味著它不再“香港”。處在不斷變化的社會現實中,新一代的香港精神正被不斷挖掘,成爲港産文化的全新注腳。
✎作者 | 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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