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賀歲檔乃兵家必爭之地。從當年十二月中旬到次年一月初這短短的二十幾天時間裏,往往集結著過去一年的電影野心。進口分賬片不說,單說華語電影,在剛剛過去的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裏,凡是能張嘴說得上來的有分量的作品,基本都誕生于賀歲檔,比如《讓子彈飛》《羅曼蒂克消亡史》《一代宗師》《妖貓傳》等。大導演、大卡司、大制作成爲了賀歲檔極具辨識度的賣相,什麽新銳導演、文藝電影到了賀歲檔都會統統繞著走,免得被那些仿佛重型武器一般的大片誤殺。而大片之間更是“誰也不服誰”,搶票倉、搶觀衆、“刺刀相見”,比如2014年姜文的《一步之遙》與吳宇森《太平輪》的“遭遇戰”。
只有一個導演敢在賀歲檔任性,生活喜劇(如《非誠勿擾》)、家國曆史(如《一九四二》)、時代悲歌(如《芳華》),什麽都敢招呼,這個人就是馮小剛。馮導在賀歲檔橫沖直撞的底氣源于自己的老資格。客觀的說,正是他的《甲方乙方》在1997年底,在觀影重新成爲大衆主流娛樂方式的時候,塑造了賀歲檔的概念。換句話說,賀歲檔的“産權”應該是人家老馮家的。
然而,前面說到的一切看似規律性的東西在今年都變了:2019年的賀歲檔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清,這種冷清不僅體現在電影大咖們的集體缺席,本期賀歲檔的影片質量更是愁人,從而讓這個堪稱是華語電影黃金十年的收尾顯得太過潦草。
一部叫做《天·火》的电影拉开了2019年賀歲檔的大幕,無論陣容還是制作,乍看上去都還不錯,正當大家都以爲接下來的賀歲片大戰會越來越好看時,這個曆史悠久的標志性檔期卻一下子“崩盤”了。《天·火》开画两周,现在已经几乎找不到排片,观众看完电影出来,都是先骂主创,后骂自己。
同期上映的《被光抓走的人》有黃渤、王珞丹加盟,可倫理劇情片的定位放在賀歲檔還是多少有些違和。雖然映後口碑不錯,但觀衆總覺得不過瘾,票房也停在了不疼不癢的7千萬。
接下來的《半個喜劇》總該有點賀歲的樣子了吧?但《驢得水》的原班人馬怎麽可能真的去拍賀歲喜劇呢?這部脫胎于十年前的舞台劇《如果我不是我》的電影,最終還是舍不得放下文藝身段與民同樂。《葉問4》我就不說了,連抄自己都抄不好,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馮小剛”這三個字的出現,仿佛讓在今年賀歲檔裏總感覺吃不飽的觀衆們看到了糧食。然而事實事與願違,馮導在今年交出了個人電影生涯裏最差的一份答卷,這部叫做《只有芸知道》的電影成了2019年賀歲檔裏最大的一個“坑”。
之前的馮小剛,不管是搞笑、煽情還是反思,至少你能看出他是認真的,知識分子就算不喜歡他,也是價值觀念層面的事,與專業水平無關。而這一次,不客氣的說,《只有芸知道》的表現連本科畢業作品的水准都還沒有達到——罔顧劇作規律、強勢拗造型的結果就是讓人哭笑不得。
山河破碎風飄絮,這個七零八落的賀歲檔幾乎讓觀衆們期盼新年到來的一腔喜悅都無所依附了。正當此時,由肖央主演的電影《誤殺》卻如同片名一樣,誤打誤撞地沖進人們的視線。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這部從來沒被看好的小成本懸疑電影卻一肩挑起了賀歲檔的大梁,承包了觀衆的口碑和興奮點。
《誤殺》翻拍自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計》,而後者也是翻拍自更早的另一部印度電影。這種翻拍套翻拍的出身,直接降低了《誤殺》的期待值。好在原作劇本過硬,主創也很聰明,通過一種較爲魔幻的手法對故事進行了巧妙的移植,規避掉了一些風險,讓觀衆看到了一個結構相對完整,驚悚與溫情並存的好作品。
然而說《誤殺》有多完美倒是未必。影片對一些細節的處理仍然不夠妥帖,比如失蹤兒子的同學來到警察局找那位局長媽媽時,當著那麽多警察的面播放她兒子的不雅視頻,簡直是匪夷所思。還有,那麽多平民證人的大腦集體跳幀,一概傻傻分不清2號和3號的記憶,也有點主題先行的生硬。然而,善良的平民戲弄濫用的權力,以及在這個過程中所營造的快感,才是影片要著重傳遞的情緒。所以,最終征服觀衆的或許是這種情緒,而非影片本身。
《誤殺》上映三周,目前仍高居單日票房榜三甲,總票房直逼8億。這充分說明同期上映的其它影片質量屬實不高,你們這分明是對“賀歲檔”這位電影檔期界老前輩的一種不尊重嘛。
不得不說,對于電影來說,今年的確是個特殊的年份,各種原因造成的改檔和撤檔讓觀衆始料不及。大導演、大制作紛紛選擇搶灘國慶檔,一陣硝煙散去之後,反而形成了年底的影市真空,進而生生把賀歲檔這個傳統票倉檔期“誤殺”了。
當然,隨著近十年電影市場的空前繁榮,賀歲檔早已不再一家獨大也是事實。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對觀衆卻是件好事,畢竟優質資源的均勻分布才是健康的。所以,當我們抱怨完今年的賀歲檔後,也不要失去信心,大片、爽片或許已經在路上,他們正“磨刀霍霍”地奔著“春節檔”前行呢!
文 | 任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