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幾千年封建社會曆史中,皇帝當然是最耀眼的名稱。除此,老皇帝生前讓了位,也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名稱即“太上皇”。
按說,“太上皇”僅是一個尊貴的身份象征,通常應已不掌握實權。東漢著名文學家蔡邕說過:“太上皇,不言帝,非天子也。”唐朝著名曆史學家顔師古也認爲:“太上,極尊之稱也。皇,君也。天子之父,故曰皇;不預政治,故不曰帝也。”
可見。“太上皇”與“太上皇帝”還是有點區別的。
據統計,漫長的封建社會曆史上,先後出現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帝”共有二十多位。
首位得到“太上皇”稱號的是秦始皇嬴政的父親—–秦莊襄王嬴楚。實際上,秦莊襄王嬴楚當時已故,稱謂“先帝”更爲恰當。
真正的首位“太上皇”是漢高帝劉邦之父劉太公,他也是曆史上唯一未曾當過帝王,而被尊爲“太上皇”的人。
劉邦稱帝後,天下人見了他都要三跪九叩。這樣,他父子倆一相見,就不知道誰該拜誰了,非常尴尬。
身邊人給劉太公提醒說:“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太公雖然是皇帝的父親,但也不能亂君臣之禮,您得依禮而行···。”第二天早上,劉邦又來請安,只見父親抱著掃帚,慌忙要給兒子施大禮。劉邦嚇了一跳,就靈機一動,尊父親爲“太上皇”,可以免禮。
曆史上第一個活著的“太上皇”,就這樣應運産生了。
劉太公本名失載,劉煓和劉湍這兩個名字是後人起的。劉太公對漢朝建立的最大貢獻,就是生了兒子劉邦,也因此得到了漢高祖給予的尊貴身份。
猜想一下,劉太公本是個莊戶老頭兒,根本就不清楚朝廷是怎麽回事兒,權力與他也更不相幹。但有了這個“太上皇”稱號,解決了父子見面時的難堪,一切萬事大吉。從漢高祖六年到漢高祖十年,劉太公無憂無慮當了五年“太上皇”。
漢代之後有影響的“太上皇”並不在少數。代表人物有唐高祖李淵、宋徽宗趙佶、宋高宗趙構、明英宗朱祁鎮、清朝的乾隆帝等。
如果從中挑出三位,說說“太上皇”的甘甜苦辣。那麽最牛氣的非乾隆皇帝弘曆莫屬;而最悲情的是明英宗朱祁鎮;最潇灑的當屬宋高宗趙構。
清乾隆六十年(1795)九月初三日,85歲高齡的乾隆帝召集子孫和王公大臣,宣布立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爲皇太子,以明年爲嗣皇帝嘉慶元年,屆期歸政。
第二年新正,乾隆帝果然親自舉行儀式,正式向兒子讓位,並下诏:“···皇太子于丙辰正月上日即皇帝位。朕親禦太和殿,躬授寶玺,可稱朕爲‘太上皇帝’”。
如此,乾隆帝結束了長達六十年之久的皇帝生涯,成爲清代唯一也是中國曆史上最後一位“太上皇帝”。
但皇帝玉玺可以交,權力是不會交的。乾隆禅位時就表示,自己身體康健,精力充沛,仍要送新皇帝一程。一開始,他還聲稱要將養心殿讓與兒子,因此還專門修了做甯壽宮給自己。但後來一直到死,卻沒從養心殿搬出來。最荒唐的是,紫禁城內繼續沿用“乾隆”年號,“嘉慶”年號只對外有效。
乾隆的“太上皇帝”生活,與其在位並無兩樣。盡管老態龍鍾,口齒不清,還是緊攥朝政大權不放。嘉慶元年正月,他在圓明園召見附屬國使臣時,明確告訴他們:“朕雖然歸政,大事還是我辦。”
後世流傳最廣的段子認爲,巨貪和珅就是利用乾隆口齒不清的機會,而取得了朝政絕對話語權。
此期間,乾隆每次上朝都讓和珅站在他和嘉慶帝身旁,因爲只有和珅能聽明白他講的話。
上朝的文武官員跪拜後,和珅就等同攝政。大臣上奏什麽,和珅俯身“恭聽”乾隆聖谕,加上自己的判斷後再下傳。因此,朝野中有許多人背後稱和珅爲“二皇帝”。
和珅的舉止,令已經繼位的嘉慶帝懷恨在心,埋下了乾隆駕崩後“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伏筆。
《清史講義》中記錄了一則有趣的段子,說和珅爲了討好嘉慶帝,經常將“太上皇”的旨意拿去禀報給嘉慶。誰知嘉慶帝始終詳裝“不受”,堅稱“惟皇爺處分,朕何敢與焉”?在陪“太上皇”時,乾隆笑嘉慶就跟著笑,乾隆高興他就跟著高興。
嘉慶帝繼位之初,和珅曾贈給他一丙玉如意,嘉慶爲此假意寫下《詠玉如意》數首,故意扔給太監。太監將《詠玉如意》獻給和珅,受迷惑的和珅看後竟嘲笑說:“嘉慶不足以與我鬥智謀!”
嘉慶帝的韬晦之計,完全讓老奸巨猾的和珅轉了向,他無所顧忌,愈加跋扈。
面對當了“太上皇”卻不放權的乾隆,嘉慶皇帝也很乖覺,事事請示老父親,兩人平安相處。就這樣,乾隆又當了近四年實權在握的“太上皇”,嘉慶伴隨著父親當了近四年實習皇帝。
當“太上皇”的歲月裏,乾隆好事、正事幾乎沒幹什麽,只是繼續寵佑大貪官和珅並給他封了公爵,還鋪張操辦了第二次千叟宴···。眼看著大清江山社稷根基動搖,他仍在自吹自擂“十全武功”和“十全老人”,希望以聖君之名永載史冊。
無論怎麽說,乾隆自己創造了主動禅位的好名,又沒耽誤用權。可謂名利雙收。
與乾隆帝比起來,明英宗朱祁鎮的“太上皇”生涯可是太窩囊了。他是在幽禁中度過了將近八年生活不如平民百姓的“太上皇”生涯。
朱祁鎮崇尚其先輩,也想做一個像朱元璋、朱棣那樣文韬武略的千古大帝。只是他太幼稚可笑了,文武都不行還硬逞能,結果陷在宦官王振挖下的深坑裏。
1435年,朱祁鎮繼位當了明朝第六位皇帝,年號正統。1449年,塞北逐漸強盛起來的瓦剌部進犯明朝疆域,前鋒逼近山西大同。
朱祁鎮覺得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他不聽勸阻,偏信宦官王振的鼓動,親率拼湊起來的50萬大軍,決意禦駕親征。
豈料,朱祁鎮和王振對軍事都一竅不通,由于授權王振瞎指揮,兵馬行動遲緩,在土木堡被瓦剌軍包圍擊潰,朱祁鎮本人也當了俘虜。
接著,瓦刺兵馬以朱祁鎮爲人質,向明都北京發起進攻。留在都城的兵部尚書于謙等人識破瓦剌人的詭計,在太後支持下,立即擁立朱祁鎮的弟弟朱祁钰爲帝,並打敗了瓦刺進攻。朱祁钰繼位後,遙尊被俘的朱祁鎮爲“太上皇”。
一年後,雙方議和,瓦剌人覺得朱祁鎮已經失去了價值,就把他送還給了明朝。
朱祁鎮被瓦刺釋放後,灰溜溜回到北京。雖然頂著一個“太上皇”稱號,但已不被重視。朱祁钰下令將他幽禁于南宮。
被封鎖一切政治生活倒也罷了,此後朱祁鎮連基本生活都難以得到保證。由于宮門緊閉,門鎖灌鉛,吃飯只能開一個小窗傳遞。由于餐飲條件被控制,朱祁鎮的錢皇後不得不做些針線活來貼補生活所用。
後來,朱祁钰竟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爲了避免有人與朱祁鎮聯系,他派人將南宮的樹木全部伐光。據《明史》記載,在太上皇的生日以及過年時,百官們曾聯名要求朝拜“太上皇”,朱祁钰下旨“皆不許”。
朱祁钰在兵臨城下登基之時,曾承諾將來傳位于朱祁鎮之子而不是自己的兒子。但即位四年之後(景泰四年1453年),他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公然廢了原英宗皇帝朱祁鎮長子朱見深的太子位,改立他自己的兒子朱見濟。不料,老天不保佑,沒幾年他這個兒子夭折了。
當了七年多高牆幽禁中的“太上皇”之後,明英宗突然迎來了命運轉機。
盡管朱祁钰爲了防範他機關算盡,但這朱祁钰因自己卻不爭氣,他荒淫女色,突發重病,難以理政。朝廷大將石亨、大臣徐有貞等人見機,聯合太監曹吉祥發動政變,半夜將朱祁鎮從南宮帶出,接入皇宮正殿,宣布複位。這就是明史中記載的“奪門之變”。
明英宗朱祁鎮複辟之後,迅速將病中的景泰帝廢回當年的封號郕王,驅趕到“西內”囚禁。病怒交加的朱祁钰很快一命嗚呼。
此事造成了明代曆史上唯一前後兩次在位的皇帝。
明英宗朱祁鎮37年的人生經曆中,七年太子,十四年皇帝,近八年幽禁中的“太上皇”,最後八年又當了皇帝。
後世對朱祁鎮的人格特質給予很高評價,不僅他的錢皇後對他至死不渝,即使身陷也先囹圄,還獲得了也先弟弟的友誼。他更廢除了明代殉葬制,因此拯救了無數宮女妃嫔。但他人生有兩大汙點,一則寵幸宦官王振,導致土木堡之變,另一宗是他誅殺了忠臣于謙,讓許多人心寒。
中國曆史上“太上皇”最爲密集的時代是宋朝。
且不說北宋的宋徽宗趙佶,僅從南宋高宗趙構開始,到宋孝宗趙眘(shen),再到宋光宗趙惇,連續三任皇帝都當了“太上皇”,成爲古代曆史上著名的“三朝內禅”。
宋高宗趙構共計當了三十六年皇帝,二十五年太上皇。他是曆史上少有的長壽皇帝之一,實際上活了81歲,僅次于乾隆皇帝。
史料介紹說,趙構當了三十六年皇帝感覺疲倦了,便主動將皇位傳給了養子趙昚,自己當上了“太上皇”。
事實上,趙構的名聲並不好,他重用奸臣秦桧,迫害抗金將領嶽飛等人。任內苟且偷安,且內憂外患不斷。他屬于迫于壓力才不得不讓位的。
好在他的這個養子趙昚比較孝順,使趙構穩居“太上皇”寶座沒有受到什麽刁難,直到晚年病死,
趙構退位時,才五十多歲,也沒有人強迫。爲什麽他這麽早就退位呢?
有人給他總結了幾條原因:第一是怕死。自登基以來,趙構一直從汴京向南逃亡,在他在位的三十多年中,光遷都都遷了十幾次,一直從河南逃到臨安,這才暫時穩定下來。趙構抵達江南後,一直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唯恐金人隨時打過來;第二他不想做亡國之君。雖然趙構不是什麽明君,但亡國之君啥下場,他的父兄已經做了表率,而且名聲很壞。爲了不成爲亡國之君,趙構把皇位傳給養子。他這樣做的思慮,來自他父親。宋徽宗趙佶就把皇位傳給了趙構的哥哥趙桓,也是因爲不想成爲亡國之君,找個背鍋的;第三是爲了穩定朝野時局。害死嶽飛後,朝廷陷入爭議,諸多人知道嶽飛是冤死的。然而,爲了屈辱議和,趙構不得不同意金國的條件,除掉嶽飛。爲了安撫人心,他不得不退出皇位,讓趙眘做一個官員眼中的好皇帝;第四是爲了更好地遊山玩水。趙構退位自稱“倦勤”,需要休養。
在禅位儀式上,趙構不僅沒放話說以後仍要“幹政、管事”,還自我批評稱“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賴卿等掩覆”,完全一副卸了擔子如釋重負的真誠態度。
可笑的是,趙構退位後卻口是心非,幹起政來甚至不顧一切。
曆史資料介紹了一則他幹政的醜事:有一天,趙構去靈隱寺冷泉亭喝茶,有個行者模樣裝扮的人對他殷勤服侍。趙構打量了這人一番說:“我看你的樣子不像個行者?”此人立即哭著訴說道:“我本是一個郡守,因爲得罪了監司,被誣陷降罪,罰爲庶人。爲了糊口,投親此處,無奈幹這低賤活···”
趙構聽了當即表示:“我明天替你去向皇帝說明,幫你複職。”回宮後,他果真對宋孝宗講了,並要求給這人複職。
幾天後趙構再去冷泉亭,見那行者模樣人還在那幹活,頓時心生不快。回宮後,他在宴飲時怒容滿面。宋孝宗小心翼翼地問“太上皇”爲何生氣?
趙構怨恨地說:“我老了,沒人聽話了,那行者的事,我幾天前就同你講了,爲何不辦理?”宋孝宗急忙回答說:“我昨日已向宰相講起,宰相一查,說此人是貪贓枉法,免他一死已經寬大,再要複職實在不行。”
趙構聽此竟然怒火中燃,他直接指責說:“那叫我今後怎麽再見人,我已經答應他向你求情···”說完起身走了。
宋孝宗無奈,只得去對宰相說:“太上皇大發脾氣了,那人即使犯了罪,你也得給他複職。”宰相哪敢違背,只得照辦了事。
趙構退位後,爲了享樂啥都敢幹。他將西湖水引入退居的德壽宮內,打造人工西湖;每月光零花錢就得四萬貫以上,過生日時還讓孝宗奉上重金作爲厚禮;最不像話的是,他還做起了偷稅生意,他從孝宗那裏要來了“免稅權”,然後高價向外賣出,最後鬧到連拉糞船也都插上德壽宮的旗幟,成爲當時的政治笑話。
二十多年的歲月裏,宋孝宗和太上皇的關系大體上維持的還不錯。但是在與金國“和戰”大計的定奪上,決定權仍得聽命“太上皇”。
宋孝宗有志于恢複中原,收複失地。繼位第二年,他即發動“隆興北伐”。趙構對孝宗的行爲並沒有明確表示阻止和反對。可是宋軍由于將領失和,在符離遭到慘敗。孝宗也沒有用因爲一時失利而氣餒,打算繼續作戰,但在宋高宗的“深勸”之下,最終只能妥協,與金國實現了“隆興和議”。
《四朝聞見錄》中記載,孝宗經常向高宗力陳他出兵北伐的建議,一次太上皇終于忍無可忍,明確告訴皇帝:等我百年之後,你再討論這事吧(俟老者百歲後,爾卻議之)。
趙構退位後,明確要求保留的就是“和戰”的決策權。對于他而言,與金國的議和國策是不允許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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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對北伐中原,下對官吏任免,趙構以其“太上皇”的身份也都有極大的影響和幹預能力。很多官員獲得任命後,甚至會跑去趙構面前謝恩。
宋孝宗極爲孝順,從不違背趙構的意願,哪怕這意願和自己的恢複大計相違,所以後來才得到了“孝宗”這個廟號。
元朝人編撰的《宋史·孝宗本纪》中称:“宋之庙号,若仁宗之为“仁”,孝宗之为“孝”,其无愧焉,其无愧焉!”
也可以說,趙構的二十多年“太上皇”生涯所以潇灑,更多是得益于他有一個“孝順”的兒子當皇帝。
縱觀曆史,曆代的“太上皇”大多以悲劇收場,但本篇說說的乾隆帝、明英宗和宋高宗,好歹都是以喜劇收場,這或許是必然中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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