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世界上哪個國家生存條件最爲險惡?新加坡縱然當不了第一,也出不了前三。
新加坡地處世界上政治形勢最複雜的馬六甲海峽,面積僅有上海的九分之一(約724平方公裏),軍隊僅7萬多人。更要命的是,新加坡的自然資源不足以維持自己的生存,糧食不能自給,沒有礦産,連淡水都要從鄰國馬來西亞進口。
那麽,這個彈丸小國,又是如何生存至今呢?
一、全世界生存條件最爲惡劣的國家
新加坡位于馬六甲海峽的西南出口,是由一系列小島組成的超級小國。總面積約724平方公裏,人口約570萬人。
該國于1965年獨立,前身是英國的殖民地,二戰時又被日本殖民統治過。
爲什麽新加坡一生存條件惡劣呢?並不完全因爲它小。若論小,歐洲有很多比新加坡還小的國家,比如梵蒂岡,面積只有0.44平方公裏,完全被意大利包圍,但全世界沒人覺得梵蒂岡有什麽危機。
新加坡環境之惡劣有這麽幾個方面:
其一,自然條件極差。糧食、礦産、經濟作物、淡水等生存物質資料,新加坡統統付之阙如,所有物資都信賴于進口。新加坡人自嘲,我們只有空氣能自給自足。
其二,經濟結構極差。幾乎全靠轉口貿易和金融。所謂轉口貿易,跟我們認爲的進出口貿易完全不同,新加坡貿易的商品,自己無法生産,都要先從別國進口,再賣給其他國家。
這種經濟模式完全看別國臉色,具有相當大的不穩定性。
其三,政治環境惡劣。這與馬六甲海峽的獨特地緣環境有巨大關系。這片窄窄的海峽,是聯通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咽喉要道,也是東亞國家的能源咽喉。美國、日本、中國、印度、俄羅斯(包括之前的蘇聯)等區內區外大國,都對馬六甲海峽有著強大利益需求,多重勢力的交疊,使新加坡無力決定自己的命運。
其四,缺乏凝聚力。新加坡是個典型的移民國家、城市國家。國內人口共分三大族群:華人、印度人、馬來人,其中華人占75%,占絕對優勢地位。但該國爲了刻意淡化中國影子,在語言、文化上都突出英國、馬來西亞的影響。這導致了沒有一個能夠團結絕大多數人的民族文化旗幟。這一點,在後面的“講華語運動”中還會提及。
二、政治高人李光耀
李光耀祖籍中國廣東梅州,但他從小在新加坡長大,又在英國殖民時代全面接受了英式精英教育,所以他在精神上是個標准的英國人。
他自己也一直維持著這個人設,不管到哪個國家出訪,都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即使是1976年訪問中國,在全部公開場合都說英語,並且在正式文件上簽名,也寫lee kuan yew,而非漢字。
這麽做的深意,無非是宣示全面靠攏西方。因爲當時世界幾乎呈現一邊倒的局面。
李光耀雖然只執掌著一個彈丸小國,但他的眼光一直非常高遠。
他深知新加坡靠自身實力絕對無法與其他國家對抗,只能依靠獨特的地緣優勢,在大國博弈與抗衡中生存。
他的訣竅說穿了只有兩個字,平衡。
英國從東南亞撤回駐軍後,以往完全靠英軍保護的新加坡頓時失去了安全感。李光耀立刻把眼光投向了美國,改變了之前看不起美國暴發戶嘴臉的口徑,迅速與美國締結緊密的外交關系。
日本和美國一條線,新加坡也和日本捐棄前嫌,在貿易上成了親密夥伴。
但李光耀又鮮明地認識到,不能讓美日勢力在新加坡獨大,否則新加坡就會被綁到美國戰車上,成爲任人宰割的新型殖民國家。
當時和美國勢均力敵的超級大國是蘇聯,李光耀恰到好處地迎合蘇聯想進軍印度洋的戰略,與蘇聯也建立了外交關系。美國雖然對新加坡這副嘴臉頗感不快,但也不敢公開撕破臉。
後來蘇聯支持越南獨霸中南半島,李光耀産生深深恐懼,怕蘇聯魔爪要來獨吞東南亞、新加坡,于是又刻意引入中國,與中國保持了不建交但常互訪的外交關系。
中國是離新加坡最近的大國,新加坡爲了平衡域內勢力,新加坡又和印度結好。
這樣一看,遠有美、日,近有中印,新加坡無論哪方都不過分靠攏,也不過分疏遠,終于營造出一個相對平衡、平穩的發展局面,從而制造了亞洲四小龍奇迹。
正如西方世界對新加坡評價的那樣,新加坡是世界大國海洋中的一條關鍵小魚。
三、打回原形的平衡外交
李光耀的政治巅峰期,其國際地位完全不遜色于世界大國領袖。美國總統、蘇聯最高領導人、東南亞諸國領袖、日本首相,都經常與李光耀來往,向他咨詢他對世界局勢的看法,甚至征求他對東南亞局勢的看法。
比如60年代末尼克松困于越戰泥潭,他就曾向李光耀談起東南亞政策,李光耀一度勸他不要完全放棄希望,可以借鑒韓國模式,在越南留下3到5萬的兵力,維持南北均勢。
平心而論,這可以使美國保持一定在東南亞的存在感。但當時美國國內反戰情緒異常強烈,尼克松不能無視民意強行保持駐軍,最後也沒有采納這一建議。
當然,李光耀這個建議也是有私心的。他想借助美軍在越南的存在,對其也能提供一定庇護,以防蘇聯南下。
李光耀時代的新加坡無疑是非常成功的,但我們也應看到,那種靠縱橫捭閡、借助外力生存的模式,其本質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隨著新世紀的到來,新加坡模式越來越顯示出劣勢。
從1979年李光耀提倡的“講華語運動”就能看出。
新加坡之前爲了凸顯英國治理體系的色彩,一直將英語作爲官方語言,各族群日常生活用什麽語言不管。
但到了70年代末,出于發展經濟、與中國市場融合的考慮,不得不大力提倡華人國民講標准華語,也就是與普通話相近的漢語北方官話。這個活動一興起,就立即與華人族群深刻的民族文化認同形成巨大響應,新加坡社會講華語用華語成爲熱潮。一些政要和商人都在公開場合使用華語。
其實這很好理解,經濟是一個方面,人們的文化需求也不可忽略,畢竟誰都講究文化歸屬,不是你新加坡政府強制就能改變的。
講華語運動一直到現在還在延續,只不過已經成爲新加坡華人的生活日常慣例,不再具有政治運動的色彩。
從這個意義上說,新加坡所謂的平衡主義,其實根本上是行不通的,你越是想抛掉東亞大國的影響,越是強化了你文化上的歸屬意義。
近些年,新加坡在國際外交領域的地位越來越低,美國亞太再平衡、印太戰略中,馬六甲海峽的政治經濟作用越來越低,被其外圍的印度、澳大利亞逐漸分割。而東亞大國方面,一旦巴鐵的港口完工,或者泰國半島上的克拉運河開通,地勢複雜、海路迂回的馬六甲海峽將徹底失去國際咽喉的地位,而新加坡地位的降低,將是無可避免之勢。
李顯龍這些年在國際上空作高呼而無人回應,正是這一趨勢的體現。所謂平衡外交,當別人都不再拿你當回事,你也只能回歸小河溝裏的皮皮蝦命運。
而真正的悲劇是,皮皮蝦始終拒絕承認自己蝦,非要當一根香蕉,那就真的沒人能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