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那河的命名與周遭的環境變遷,可見自開埠初期創建陳厝港以來,支那河畔已成爲華人先民的落腳處。
支那河出口處爲柔佛海峽,距離新柔長堤約700米。
劉培芳去年10月15日在《四方八面》發表《一條河的名字》,文中提到長堤東面有條“支那河”,從海軍部公園流經兀蘭濱海公園,于柔佛海峽出口。
來往新柔長堤數十年,從沒留意過支那河。“新關卡”未落成前,長堤上吸引眼球的是西面瀕海搭建的浮腳樓,細長木板橋貫穿多戶人家,年輕的媽媽圍著紗籠,跟小孩泡在水中嬉戲,人與大自然融爲一體。
長堤東面高聳的馬西嶺點式組屋,跟西面簡樸的馬來風光形成強烈的對照。
消失的甘榜羅弄花蒂瑪
位于長堤西面,稱爲甘榜羅弄花蒂瑪(Lorong Fatimah)的水鄉,消失的年份並不久遠。上世紀80年代末拆除時,傍海而居的村民搬遷到附近的組屋。有些老人家對生活一輩子的地方依依不舍,當局特別通融三個月,讓他們沉澱心情。日後新的關卡大廈坐落在甘榜原址上。
跟此“馬來漁村”邂逅的時候,各家各戶門前都有艘小舢板,隨著波浪搖晃起伏。嚴格說起來,馬來漁村存在新馬自由通行的年代,木船一物二用,捕魚之余亦充作渡海小舟。使用藍色護照過長堤的時候,村民已經擺脫漁民歲月,像華人的孩子一樣,到學校、工廠、辦公樓工作,閑來無事才劃著小艇,捕條鮮魚爲餐桌加料。
甘榜羅弄花蒂瑪全盛時期有400多居民,由于受到新馬合並與分家的牽連,同屋檐下的父母子女,莫名其妙地分別擁有不同的國籍,正好印證新馬民間密切的關系。
老居民對從實裏達島移居到柔佛南岸的實裏達人記憶深刻。傳統弄迎舞(ronggeng)是甘榜節慶必備的項目,這些世代在船上生活的海人,看到甘榜燈火輝煌,馬上帶齊銅鑼手鼓等樂器,跨海前來助興。印度攤販消息靈通,騎腳踏車運來一箱箱的衣物、紗籠、毛巾和日用品,跟華人演街戲的熱鬧場面何其相似。
支那河畔的華人村莊
(左上)從地圖看支那河1828年的地圖上沒有支那河。(左下)1850年代地圖出現支那河與港區等。(右)1873年的地圖描繪河流位置、港區和主要道路等。
谷歌導航下,終于跟咫尺天涯的支那河會晤。綠意盎然的小河距離長堤700多米,出海口只約10米寬,難怪在長堤上眺望時會錯過。古今地圖所提供的線索,可讓我們還原小河的百變浮生:
一、1828年第二任駐紮官哥羅福發表的Franklin and Jackson圖:這是英國人制作的第一幅新加坡地圖,標志著島上的主要河流,不過圖上沒有支那河。
二、1850年代新加坡地圖(Map of the Island of Singapore and Its Dependencies):這幅地圖出現支那河(S China)、陳厝港、劉厝港、巫許港和爛土港等字眼。
三、1873年新加坡地圖:圖上清楚描繪河流的位置,甘蜜港區和主要道路。長堤旁的馬西嶺組屋坐落在昔日陳厝港原址。
(左上)1911年的地圖港區都消失,標志甘蜜出口終結。(左下)1924年的測量圖在陳厝港原址出現漢口和晉江兩新地名。(右上)1945年的地圖上漢口依舊在,晉江則消失。(右下)1969年的街道圖顯示支那河上遊有個“甘榜雙溪支那”。
四、1911年新加坡地圖:這些港區都消失了,標志著甘蜜出口王國的終結。
五、1924年測量圖(Federated Malay States Surveys Number 7):陳厝港原址出現漢口(Han Kow Estate)和晉江(Chin Klang Estate)兩個新地名。
六、1945年的地圖:漢口依舊在,晉江則消失了。
七、1969年新加坡街道圖:第115圖顯示支那河上遊有個“甘榜雙溪支那”(Kg Sungei China)。根據老街坊反饋,甘榜的居民主要是華人和少數馬來人。新加坡獨立前,他們甚至每天早晨騎著腳踏車到新山買菜,順便吃早餐。
八、2020年公園局地圖:公園局在兀蘭濱海公園設置的地圖,將這條小河命名爲Sungei Cine。以Cine取代China,因爲支那這個中性詞,在二戰之後被普遍認爲是日本軍國主義者侮辱華人的詞彙。
支那河畔的曆史沿革
通過支那河的命名與周遭的環境變遷,可見自開埠初期創建陳厝港以來,支那河畔已成爲華人先民的落腳處。早年先民擇地而居,河流、水源是首要條件。至于二戰後出現的甘榜雙溪支那,命名跟古老的小河關系密切。
昔日鄉村遍布全島,地處兀蘭16英裏的甘榜雙溪支那只是個寂寂無聞的芸芸衆村之一。翻閱多份中英文報章,只在1973年初的報道出現該村落的蹤迹。當時淫雨霏霏,200多居民被疏散到高地,兒童不識愁滋味,興高采烈地戲水取樂。不久後,這裏成爲馬西嶺組屋區。
順道一提,支那河畔陳厝港的港主是陳開順。19世紀中葉,天猛公伊布拉欣借鑒本地的甘蜜與胡椒經濟效益,在柔佛推行港主制度。陳開順獲得地不老河(Sungai Teberau)的港契,率領潮州弟兄渡海開辟另一個陳厝港。他們一行人接著將新山打造成行政區,恭請天猛公遷都,從此奠定義興公司在柔佛的至尊地位。目前友諾士一帶的普照禅寺所保管的70多座反清義士神主牌,“候明義士”陳開順(號貞國)乃其中之一,因此不排除他爲了避難才逃到南洋的。
支那河名稱起源于兩個世紀前華人先民沿河墾荒,竟然延伸至長堤對岸的發展,兩岸的生命脈絡細水流長。
圖/文:李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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