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10年,大麻合法化浪潮在全球不斷蔓延。一些國家的政府被迫逐步重新檢視管制大麻政策,容許吸休閑大麻和服用藥用大麻的國家也越來越多。面對這樣的趨勢,我國政府一再重申對毒品“零容忍”的立場,並且不斷加大宣導力度。
然而,仍有不少年輕一代認爲大麻無害,躍躍欲試,甚至要求解禁大麻。
大麻到底有沒有藥效?要如何抵擋爲大麻“正名”的訴求和壓力?防止毒品教育還能怎樣加強?
大麻是一種複雜的草本植物,它所蘊含的成分有上百種,最爲人所知的是四氫大麻酚和大麻二酚。
大麻損害大腦功能的副作用,主要是四氫大麻酚(Tetrahydrocannabinol,簡稱THC)引起,可影響吸食大麻者的思維、情緒和行爲。
心理衛生學院國立成瘾治療服務資深專科顧問郭松醫生接受《聯合早報》訪問時說,重複吸食大麻可使人上瘾,産生情緒障礙和精神病,與其他成瘾物質相似。
至于大麻二酚(Cannabidiol,簡稱CBD),它既不是精神活化物質,也不會令人上瘾。
新加坡國立大學合成生物學創新研究項目姚文山副教授則表示,一些已發表的研究結果指出,在受控的臨床試驗環境,大麻素藥物對癫痫可發揮潛在的治療作用。
美國就售賣含大麻二酚的癫痫藥物,並獲當地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
不過,大麻含有四氫大麻酚,不應直接用于制藥。目前,藥用大麻素是通過化學提取方法,從天然大麻中提取的。
姚文山說:“天然大麻成分比例不盡相同,要按照制藥規格控制劑量幾乎不可能。”
姚文山的團隊獲得國立研究基金會合成生物學研究發展計劃資助,針對大麻素的藥用功能展開研究,但這項工作不要求他們直接接觸大麻植物。
我國內政部曾在2015年委托本地專家展開有關藥用大麻的文獻研究,結論是大麻醫療效用還有待進一步研究,而大麻的潛在藥性不足以抵消它已知的負面影響。
專家:更多年輕高學曆者涉毒
受訪專家說,年輕一代一般更向往自由,當中不少也曾在海外接觸過休閑毒品,他們往往因好奇心和冒險意識的驅使吸食大麻。許多人只爲了大麻産生的短暫愉悅感覺,忽視其長遠害處。
據郭松觀察,大多數嘗試吸食大麻的人不喜歡它的效果,因而不會繼續吸食。然而,如果青少年面對壓力或有其他身心問題,他們可能因大麻讓他們放松,一次次忍受不住誘惑,最終上瘾。另一些人則可能從大麻入門,然後一步步開始濫用其他毒品。
讓年輕人討論如何應對毒品問題
“Women in Recovery Association”(簡稱WIRA)是幫助女性嗜毒者戒毒的機構,其主席汪保華發現,近幾年有越來越多年輕的高學曆者涉毒。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毒品對他們而言有提神的功效,不單單只是爲了追求快感。
我國非常重視防止毒品教育,但還是有年輕人因感到好奇,或被朋友慫恿而以身犯險。針對這種情況,郭松認爲只依賴公共宣導並不足夠,加強青少年應對身體、心理和社會壓力的能力更爲重要。
國大社會學副教授陳恩賜則說,有關當局可考慮舉辦對話會,安排前嗜毒者現身說法,讓年輕人彼此討論,自行決定如何應對毒品問題,甚至是該如何懲處毒品罪犯。
“他們也可聆聽毒品罪犯家人的經曆,了解毒品不僅可以摧毀自身和他們的未來,還會摧毀家庭。”
汪保華則建議分享更多大麻方面的研究,證明它對大腦長期的損害,協助年輕人作出明智的判斷。
被問及嚴厲刑罰如死刑是否仍能發揮阻遏作用,陳恩賜說,這個問題在全球仍具爭議。
他表示,有人可以爭辯即便死刑並未減緩販毒現象,但死刑確實有助于控制局勢,或至少有助防止局勢惡化。“然而,反死刑分子認爲被絞死的人往往不是毒枭,而是受環境所迫當跑腿者,有些還可能是無辜的。”
國外看見學生吃了 “太空蛋糕” 一直笑
許多國人首次接觸大麻通常都是在國外,經曆則因人而異,有些人接觸到純大麻煙草,有些人則看到含有大麻的食品。
一名不願具名的女生受訪時告訴《聯合早報》,她是在三年前首次接觸大麻,當時她到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大學當交換生。
她說,大麻雖然在我國被列爲毒品,但在當地的咖啡廳屬合法食品。咖啡廳售賣含有大麻的蛋糕,俗稱“太空蛋糕”,還提供摻雜了大麻的咖啡等。對初來乍到的她來說,這顯然與她在新加坡對大麻的認知很不同。
她提及,互聯網近年流傳著兩極化的報道,有人支持大麻“除罪化”甚至合法化,也有人堅持大麻是毒品。
“網上也有不同報道,指大麻如果拿來當藥品,其實有益處,但我讀到的一些資料則說目前還沒有科學證據。我沒有醫學知識,真的很難分辨什麽說法才是正確的。”
因此,對毒品問題充滿疑問的她,因經不起當地學生的不斷邀約,某個下午就和幾名朋友決定一同到咖啡廳裏“見識”。
她清楚記得,看到有學生吃了太空蛋糕和喝過咖啡後,“嗨”到一直笑,其中一人更在走去廁所的途中昏倒在地。
這樣的經曆讓她意識到,一些支持大麻合法化的人聲稱大麻不容易上瘾,甚至負作用不大的說法,其實與事實不符。“我真的覺得很恐怖。他們常說大麻不會上瘾,但天天都會想去咖啡廳。”
回國後,若碰到有人問起有關大麻的問題,她會立刻告訴對方要堅持說“不”,千萬不要嘗試。
男子巴厘島街上遇大麻販子
29歲的羅姓男子則是在約五年前,同朋友到巴厘島度假時,某次在夜間看到有人當街售賣大麻,還慫恿他們“抽一抽,沒煩惱”。
他回憶說:“我們五個人在著名的酒吧街閑逛,忽然有人問我們要不要大麻。其中一名朋友躍躍欲試,但我直接拒絕對方,拉著其他朋友離開。”
“我甯願現在被大家說我‘潑冷水’,也不要等到回國後有人被捕。大麻是毒品,而我的立場就是不能碰毒品。”
對于網上流傳和大麻有關的各種報道,羅先生認爲:“互聯網上也有許多報道談論藥用大麻,或者應不應該合法化,但對我來說,醫學界仍然沒有完整結論,也沒有統一的報告闡釋大麻的好處,而這就代表大麻仍應該被視爲毒品。”
三管齊下加強宣導反毒
我國的反毒戰略向來是遏制供應和減少需求並重,但這雙管齊下的做法如今都面對嚴峻挑戰。
根據內政部上個月公布的調查,約68%的13歲至30歲青年認爲大麻是有害的,他們對死刑的支持度卻只稍微過半,比30歲以上者來得低。
中央肅毒局從2009年至2018年起獲的大麻量也逐年攀升,從10年前的約7公斤,增加到去年的近62公斤。
有鑒于年輕一代對毒品的態度越來越開放,肅毒局已擴大在社交媒體和青年社群的宣導工作。該局主要從三個主題出發,即阻嚇、教育和社會參與。
當局與學府合作開發“反毒”應用
阻嚇旨在繼續提醒公衆,毒品罪犯會面對我國嚴刑峻法的制裁,而大麻是受管制的A級毒品,當局不容許任何休閑用途。
在教育方面,肅毒局最近在工作計劃研討會上,分享當局如何利用增強實境技術推廣反毒的信息,以更具互動性的方式讓青少年了解毒品的危害。
例如,肅毒局與南洋理工學院學生合作,開發融入增強現實技術的應用,讓青少年從遊戲中感受吸毒後所産生的生理反應,如幻覺、神經失調等,以提醒他們應遠離毒品。
肅毒局也貼近青少年獲取資訊的習慣,包括委托制作公司拍攝多部短片,通過不同角度如搬演劇情、與前嗜毒者的訪談,促請青少年遠離毒品。當局也會繼續鼓勵父母、家人,乃至整個社區一起參與反毒行動。
除了大麻,新化合致幻藥(New Psychoactive Substances,簡稱NPS)也是當局要對付的毒品。肅毒局強調,無論是大麻或新幻藥,都會導致嚴重身心反應,所謂的軟性毒品根本不存在。
肅毒人員:須懂得分辨大麻相關資訊
支持大麻“除罪化”或合法化的人,往往會稱大麻的副作用比其他毒品少,並且較難上瘾。對此,中央肅毒局“A”區執法署情報組主管吳佩穎(27歲)深信,這完全是謬論。
吳佩穎加入肅毒局已有兩年。她接受《聯合早報》專訪時透露,自己在成長過程中不曾接觸任何嗜毒者,對毒品的危害沒有切身體會。直至加入肅毒局後,才有機會接觸一些被捕的大麻吸食者,發現其中有人原本以爲大麻不容易上瘾,後來卻變成一天須抽八到10根大麻卷煙的瘾君子。
“我曾好奇,爲什麽一些人稱大麻不容易上瘾,但最終還是上瘾了?我記得一名被捕的吸食者告訴我,大麻能讓他放松,他對大麻漸漸形成依賴,最終一天需頻頻抽大麻卷煙過日子。”
吳佩穎說,吸食大麻者渴望的是隨之而來的快感,並把這樣的方式視爲一種放松或減壓的方法。但長久下來,卻再也撇不掉大麻。
她注意到,年輕人花很多時間浏覽互聯網及社交媒體,而網上也充斥著不同的報道,一些支持大麻,有人則認爲大麻應該繼續被列爲非法毒品。這讓年輕人對大麻的態度有了不同程度的動搖,一些人或許會持更開放的態度。
信息超載的年代,網上充斥著關于大麻的報道或視頻,吳佩穎認爲,關鍵是要懂得如何分辨。
“歸根究底,重要的是媒體素養。我覺得我們要懂得去分辨這些資訊,找出相關的數據或者科學證據。”
她強調,目前仍沒有科學證據顯示可安全服食天然大麻,至今也依然缺乏依據證明大麻的藥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