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鵝地形圖:榜鵝地形圖(根據1984年街道圖制作)
榜鵝(Punggol)這個沿海市鎮位于新加坡東北部,和西邊的實裏達及東邊的巴西立分別有一河之隔。榜鵝是發展中的新鎮,目前有約5萬個組屋單位和19萬組屋居民。昔日荒蕪的農場正被清除,相信三幾年後又是個“面目全非”的地方。
十多年前宣布的“優質榜鵝21”計劃,以“綠水藍天”爲賣點,吸引年輕家庭與喜歡生態環境的居民到這裏生活。榜鵝水道兩頭連接榜鵝和實龍崗蓄水池,打造另一個瀕水休閑景區。這條人工水道發揮榜鵝的地理特性,結合水和綠的魅力營造昔日的鄉村韻味。爲了給榜鵝水道增添綠色生命與生物的多元性,建屋局在這裏制造浮動濕地與淡水紅樹林,如同天然淨水劑般吸收水中多余養分與汙染物。
“從天而降”的村莊
19世紀的榜鵝碼頭一帶出現馬來鄉村,下南洋的年代,以中國潮汕地區爲主的移民陸續到榜鵝跟馬來人共處。19世紀末,天主教傳教士來到後港與榜鵝,因此後港與榜鵝的原居民多數是天主教徒,同時奉行華人節日禮俗,形成該區古老的特色。大清早天色還未亮,漁船停泊在潮州人稱爲“港腳”(Kangkar)的實龍崗路七條石(七英裏);魚市場如同白晝,批發商跟漁民用他們才明白的行語談好價錢,將鮮魚轉售給巴刹小販,繼而“遊”入百姓家。
榜鵝的馬來文原意爲向果樹投擲樹枝,讓果子掉落地面;第二個解釋是水果與林産品的批發地,意味著早期的榜鵝可能是水果園林;第三個說法則跟榜鵝村的創建人Wak Sumang有關。他的曾孫 Awang bin Osman在口述曆史中闡述,曾祖父獲得殖民地政府同意後開辟村莊,樹叉(punggur)剛好掉在棚屋上,于是決定以榜鵝爲村莊命名。雖然榜鵝名字的由來衆說紛纭,出處都跟“從天而降”有關。
十多年前宣布“優質榜鵝21”計劃,以“綠”“水”的生態環境爲賣點,吸引年輕家庭與喜歡綠水藍天的居民到這裏生活
榜鵝海邊曾經有座動物園
約半個世紀前落成的萬裏動物園給予國人許多溫馨的回憶。多年來精心打造的動物園借助蓄水池的湖光美色,除了讓遊人跟可愛的小動物與猛獸面對面,也可與大自然零距離。
二戰前,榜鵝尾海邊有座私人創辦的“新加坡動物園”,就像現在的萬裏動物園一樣,以自然景觀爲輔,成爲本地與外來遊客的熱門觀光點。
新加坡動物園,創辦人巴薩帕與他的寵物虎合影(圖片來源:www.singaporebasapa.com)
話說一個世紀前,被形容爲“動物之友”的巴薩帕(William Lawrence Soma Basapa)在實龍崗路上段的住家內收集飛禽走獸。1928年,他將住家的動物園搬遷到榜鵝尾這個占地6個足球場的園地,飼養兩百只動物和兩千只飛鳥。
巴薩帕雄心勃勃地經營動物園,除了從柏斯帶入單峰駝、黑天鵝和小馬,還從雪梨引進令人大開眼界的海豹。隨後他又跟荷蘭動物園達成協議,運來四頭獅子,其中一頭母獅生下三頭小獅子,報章形容爲“濟濟一堂,信可樂也。”
二戰快蔓延到新加坡時,殖民地政府強制動物園于24小時內撤出榜鵝。巴薩帕無法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只好讓政府把鳥兒和其它溫順的動物放走,具有威脅性的野獸則被槍殺。迅雷不及耳目間,動物園淪爲日軍的俱樂部,巴薩帕眼見心血付諸一旦,傷心過度而逝世。
距離榜鵝動物園不遠的沙灘,就是日戰的屠殺現場了,超過300名華裔平民在此處被集體槍殺。現在沙灘有人戲耍,碼頭有人垂釣,潮起潮落間,動物園遺迹蕩然無存,日戰記憶也日益模糊了。
科尼島 虎豹島
榜鵝尾碼頭是個遊人垂釣的地點,沙灘的另一頭爲日戰屠殺現場
位于榜鵝尾與羅弄哈魯士之間的科尼島(Coney Island)原名實龍崗島,填土後的小島“長大”了,從原來的13公頃擴大至100公頃,可容納大約50個足球場。跟本島連接起來後,科尼島變成新加坡的一部分,“島”已經名存實亡。如今大家可以徒步走在從前的海面上,不必乘船過島了。
老華人稱科尼島爲虎豹島,原來上世紀30年代,以萬金油起家的胡文虎買下實龍崗島當島主,並在島上建造“虎豹沙灘別墅”。
科尼島上的前虎豹沙灘別墅,還可看到屋外的水井
二戰結束數年後,印度商人朱蘭瑪莫(Ghulam Mahmood)買下小島,設立舞廳、餐館、酒廊與海邊度假屋,長遠計劃是發展成類似紐約科尼島那樣的休閑娛樂天堂。天堂美夢並不長久,三年後就關門大吉了,科尼島的名稱則得以保存。
虎豹沙灘別墅被高聳的鐵欄杆圍起來,年久失修下顯得滿目瘡痍。牆壁上寫著當年社陣的標語,顯然上世紀60至70年代,科尼島曾經是一些支持左翼的團體過島露營的場所。
70年前到科尼島旅行可是大費周章的,那個年代旅行拍照消費不菲,男女老幼都穿著漂亮時髦的洋裝,包下羅厘到實龍崗河口,再轉搭渡輪過島。所謂渡輪其實是開棚的摩托舯舡,雖然科尼島離本島不遠,還是需時45分鍾,但覺短短的距離長長的路。
1951年,本地遊客在實龍崗河口搭渡至虎豹島(圖片來源:郭義珠)
集體活動中心
科尼島的部分地區正在轉型爲新加坡外展訓練中心,預料2021年竣工時,可以分散烏敏島外展訓練中心的人流。30年前我還是個年輕人,跟同事在榜鵝尾乘小舟到烏敏島,一起接受五天的外展訓練。對于我們這些必須回營受訓的戰備軍人來說,集訓算是小兒科,但對于沒有接觸過野外生活的女同事,日以繼夜地度過重重難關,依然充滿挑戰。
對于當下的學生來說,或許外展訓練最大的挑戰是必須度過沒有手機、iPad的日子,嘗試新的冒險遊戲如攀岩、皮劃艇和越過障礙物,學會管理集體關系,建立互信等。
早在上世紀70年代,人民協會已經在榜鵝、白沙、三巴旺和聖約翰島設置可容納百多人的假日營,爲年輕人提供參與集體活動的空間。我的學生時代每年總有一兩回在這些假日營度過。巴士在榜鵝路上經過養豬場,抵達榜鵝尾的榜鵝假日營。假日營原址爲現在的外展訓練中心接待處,附近就是消失的Wak Sumang甘榜了。集體生活紀律化,聽到雄壯充滿節奏感的《運動員進行曲》就自動列隊做早操了。幾天下來,營火會、土風舞、即興編劇表演、關心社會的學習研討接踵而來。最後一夜的文娛晚會結束後,夥伴們犧牲睡眠,圍在一塊兒談天交心。
榜鵝尾假日營:年輕人隨著《運動員進行曲》做早操,原址爲現在的新加坡外展訓練中心接待處
從昇菘超市回顧榜鵝的養豬業
昇菘、職總和牛奶國際(巨人和冷藏公司)並列爲本地三大超市,昇菘是唯一由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白手起家的企業。
林兄弟(林福榮、林福星和林佑龍)于1985年創業前,幫忙打理父親建在榜鵝的養豬場,俗稱“十九支骨”的種豬就是父親白手起家的寶貝。十九支骨這類豬種重約400公斤,體型超大,一般農場飼養的生豬長到百來公斤便送入屠宰場了。
昇菘集團林兄弟們的外甥坐在他們家族第一輛新車上拍照,背景爲父親的養豬場(圖片來源:昇菘集團董事經理林佑龍提供)
林兄弟創業前一年,農場的生豬供應過剩,只好另謀出路,到宏茂橋三道第122座組屋底層的實惠超市開檔售賣冷凍豬肉。眼看政府正在逐步淘汰本地的養豬業,爲了日後的生計,三兄弟接手這家周轉不靈的超市,分別負責賣豬肉、水果和鮮魚。小小的組屋店面成爲豬農邁向超市王國的啓航點。
說到林氏兄弟養豬和賣豬肉起家,二戰後政府在支持農業發展方面確實是落足馬力的。1957年的亞洲流感(H2N2)席卷全球,超過一百萬人喪命,新加坡也有將近700人死于流感,殖民地政府還爲家禽注射防疫針呢! 獨立後新加坡得到聯合國對家禽養殖業現代化所提供的援助,原産局在三巴旺設立農業學校,爲農民子弟開辦免學費免膳宿的提升課程,將實用科技帶入農場。
由于家禽農場嚴重汙染水源,1974年底,政府宣布在榜鵝9條石至10條石撥出養豬的地段,將散布全國各地的上萬個養豬場遷徙至榜鵝。全盛時期,本地農場每年提供超過100萬頭生豬,3,200萬只雞和5億個雞蛋,應付內需綽綽有余。
十年後,政府認爲養豬業消耗太多珍貴的土地與潔淨水,不符合經濟效益,決定進口生豬與冷凍豬肉。隨著農業政策改弦易轍,1989年底,榜鵝最後的豬農告別農場,新加坡的養豬業走入曆史。
本島最後的鄉村:甘榜羅弄萬國
甘榜羅弄萬國一隅:新落成的萬國組屋包圍著隱藏在河畔樹叢中的本島最後的甘榜
沿河來到榜鵝河上遊,新落成的萬國組屋包圍著隱藏在河畔樹叢中的甘榜羅弄萬國(Kampong Lorong Buangkok),那是新加坡本島最後的甘榜。
1956年興建的甘榜羅弄萬國屬于“新”甘榜,從剛開始的五六戶家庭發展到全盛時期的40多戶人家,如今剩約一半。甘榜生活最叫人念念不忘的是自發的人情味,村裏供回教徒使用的禱告禮堂,也是由各族村民出錢出力興建的。年輕人成家後搬到組屋居住,只留下對黃土地不棄不離的老人家。他們認爲甘榜生活的素質遠優于組屋,寬廣的空間和濃濃的甘榜情懷是無法取代的。
爲了重新感覺昔日鄉村的氣息,曾經跟徒步達人郭永發的“尋幽探秘逍遙遊”大隊來到這裏,也跟新加坡華樂團的郭勇德相約,天色未亮的時候走進最後的甘榜。踏在接地氣的泥沙小路上,熟悉的鳥語蛙鳴與狗吠聲呼喚起舊時光。
過去新加坡的土地面積多數爲甘榜農村覆蓋著,大刀闊斧的建設聲中,失去很多舊時的韻味。宜居城市的布局有人歡喜有人煩憂。對從前的榜鵝居民來說,“古鄉籬下菊,今日幾花開”何其遙遠,因爲這裏已經沒有了他們的童年。
(作者爲英國皇家造船師學會會士、自由文史工作者)
參考文獻:
[1]Awang bin Osman, interview by Oral History Centre,National Ar- chives Singapore,Accession No:000319,1984.
[2]“COMMERCIAL PIG FARMING IN PUNGGOL IS ANNOUNCED”,HISTORY SG An online resource guide, http://eresources.nlb.gov.sg/history/events/96eeeaf9-474d-4ade-bc97-8750c845a8b9,accessed 12 April 2020.
[3]Francis Chan,“From pig farmer to supermarket chain owner”,The Straits Times, 10 June 2009.
[4]Michelle Chan Yun Yee,“PUNG-GOL:WAVES OF RECREATION”,MuseSG Volume 11 Issue 1-2018.
[5]Nalina Gopal,“FINDING BASAPA-IN SEARCH OF A PIONEER AND HIS STORY”, Be Muse Volume 6 Issue 2-Jul to Sep 2013.
[6]“Retracing the 26 Tracks of Punggol Road”,https://remembersingapore.org/2018/09/30/old-punggol-road-26-tracks/,acce-ssed 6 April 2020.
[7]The Basapas of Singapore,http: //www.singaporebasapa.com/,accessed 8 May 2020.
[8][email protected],“榜鵝,最古老定居點之一”《聯合晚報》2016年5月21日。
[9]“榜鵝的瀕水與美食魅力”,2018年3月14日,https://www.zaobao.com.sg/zlifestyle/trending/story20180314-841398,accessed 6 April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