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
晚飯後獨自走在街上，樹上都挂滿了彩色的的燈帶，因爲是小縣城，所以時不時還會有私人放的煙花，砰的一聲，在夜空帶著光芒綻放，短暫而又絢爛。“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但也只是單純覺得美，沒有從前那種欣喜和雀躍。手機裏滿是朋友群發來的祝福，卻連想回的心情也沒有。記得小學那會，用著翻蓋機，將電腦上查的新年祝福一字一句打成短信，發給每個朋友，那會的我們，嘴上心疼著話費，心裏開心的一批。那時的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成長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聯合時間，在我引以爲傲的“真實”臉上，硬扣上了“虛僞”的面具。身邊的人也無一幸免。于是，曾經一起逃課，一起用粉筆頭砸女生的同學們；揚言以後要合夥工作，共同買房的兄弟們，有的現在只剩下逢年過節的祝福，和那句遲遲未成現實的“回頭一起吃飯。”
前段時間，在網上看了一個帖子，具體忘了，但大意是：
“我終于明白了我爲什麽不快樂，因爲我總是期待一個結果。看一本書期待它讓我變得深刻，寫一個故事期待被關注，說一個心情期待被安慰。這些期待如果實現了，眉開眼笑，如果沒實現，自怨自艾。可小時候的我也是同一個我，用一下午的時間看螞蟻搬家，等石頭開花，小時候不期待結果，小時候哭笑都不打折。”
這句話讓我沉默了許久，仿佛我們等到了按時送達的成長，卻沒有等來如約而至的快樂。生活從美好變的殘酷，心也好像由小鹿亂撞，變得麻木不仁。
小時候，我們可以因爲看到一朵漂亮的雲，而開心的手舞足蹈；因爲穿了自己喜歡的衣服，而笑容一整天挂在臉上。成年後，我們因爲朋友的一句話而心懷芥蒂；因爲朋友遲到的生日祝福，而耿耿于懷。
十二年前聽《稻香》，著迷于輕快的節奏和那木亂不清的口舌。而現在，只喜歡在一個疲憊的早晨，陽光剛好洋溢在桌上，戴上耳機，醉在那句：“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想到五六歲時在田野裏奔跑撒歡，外婆在後面笑著追趕，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啃泥，外婆心疼的抱起我，幫我擦掉臉上的泥和淚水，溫柔的說：“回家吧。”猛然驚醒，已天人兩隔，可現實就是現實，心又變得堅硬，表情又波瀾不驚。
我眼中的人生，是行走在風雪裏，現在的我們只顧一個勁低頭往前走，想逃離。偶爾的回頭，卻看不見來時的腳印。于是變得恐慌，暴躁，更奮力的走。可小時候的我們，會倚著路旁的“將舒柳”，望著山上的“欲放梅”。
你，有多久沒有哭過了？或者說，你有多久沒有爲自己哭過了。我們會爲老一輩人的去世哭，爲一集有人領盒飯的韓劇哭。可是在很多自己難受的時候，不都是選擇在無人問津的深夜，獨自委屈，暗自消化嗎？不知何時開始，男哭被罵娘，女哭被說作，甚至我們連發朋友圈吐槽的權利都不敢有，或者說，只是單純的不敢發，因爲總有人會指著你說：“這種事生怕別人不知道，還要發一下朋友圈嗎？”
每天忙碌在工作中，勞累在上下班的路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忙完等待自己的只有冰冷的出租屋。其實生活的並不富裕，缺錢的時候甚至會找朋友借，但在父母打來的電話中，還是會說“一切都好”。
《悟空傳》有一句話：“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以爲這天地是爲他一個人而存在的，當他發現自己開始錯的時候，他便開始長大。”成年後的我們學會了隱藏情緒。其實，現在所經曆的朋友疏遠，離家工作，都是每個人成長所必須的，繞不開。但宣泄情緒時哭與不哭，選擇權卻在我們手上。生活的壓力讓人不堪重負，但每次累到坐下來想哭的時候，身邊有的人繼續自顧自前行，有的人停下來好奇地打量著你，你別無選擇，憋回淚水，平複情緒，然後回歸人海，回歸平凡。
上個月給朋友皓傑在KTV過生日，大家唱著生日歌，給他一根一根點了二十五根蠟燭，朋友笑得很開心，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可切蛋糕時，切著切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我們問他怎麽了，他說：“咱們好不容易聚一次……”說著說著，便抱頭痛哭了起來。皓傑同事以爲他是被感動了，一邊給他遞紙一邊笑著打趣他。我知道他剛分了手，也知道他老家的母親幹農活前不久摔斷了腿，但我不知道他因爲哪件事哭，但感動一定是借口。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可以讓其卸下面具，嚎啕宣泄借口。我就站在一旁，懂事的人不說話。
下午在看到了皓傑發的朋友圈，是別人拍的他和輪椅上母親一起包餃子的照片，寫著：溫馨的餃子，祝大家新年快樂。我見他笑得很開心，那一場大哭，掩埋了他的難過。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知不覺就走遠了，路邊的便利店還開著，店主是不是也沒家回呢？我走進去，迎面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哥哥，歡迎光臨。”低頭才看見，是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圓嘟嘟的臉頰上笑出兩個小酒窩。我這時才發現，櫃台那坐著一對笑盈盈的夫婦，一旁的電腦裏放著春晚。我進去拿了點東西，走到櫃台，“老板，沒回去過年呐？”“是啊，老家在武漢那邊。”我點點頭，出了門。
有什麽落在臉上，一擡頭飄起雪了，在路燈下晶瑩，于黑暗處墜落。我看了看懷裏在煙花映襯下變著色彩的一打啤酒，看來，今年只有我是一個人過了。希望過去一年的不好，都能借著酒意，在今晚，隨風而逝。
依稀記得，那一年天空很藍，風很清澈。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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