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人可能都知道1MDB,1MDB(1Malaysia Development Berhad),即一個馬來西亞發展有限公司,簡稱一馬公司或一馬發展有限公司,是一個國家型戰略性開發公司,由馬來西亞財政部全資擁有。1MDB曾建立了全球夥伴關系並促進外商直接投資,爲馬來西亞的國家戰略出謀劃策,且涉及了幾個高知名度的項目。例如,敦拉薩國際貿易中心、馬來西亞城(Bandar Malaysia),以及3座馬來西亞獨立發電廠。
2015年,馬來西亞前首相兼前財政部長納吉布遭反對黨指控,將馬來西亞政府管轄的一馬公司資金轉入他的個人銀行賬戶,美國《華爾街日報》聲稱有大約7.6億美元(約26億令吉)從一馬公司流入納吉的私人銀行戶口,該事件又稱“廿六億門事件”或“一個馬來西亞有限公司醜聞”,這是馬來西亞建國近60年以來最嚴重的政治經濟醜聞。事件一被揭發,立即激起了馬來西亞的全民批評聲浪,也導致馬來西亞的令吉彙率大跌。當時馬哈蒂爾還未回任總理,並帶頭呼籲納吉布辭職,時任馬來西亞公正黨實權領袖安瓦爾也公開質疑一馬公司的財務。
但之後,一馬公司官方澄清,那筆26億令吉的款項其實只是政治捐獻,捐獻者是一名來自中東的沙特阿拉伯王室人物。當時,馬哈蒂爾回駁,稱中東人捐獻是一派胡言,中東人雖然慷慨,但不至于如此大手筆捐獻。但對于捐獻目的,目前都沒有統一的說法。但美國司法部的最新調查表明,那筆巨款其實是來自Tanore金融機構,而非沙特王室。
根據一馬公司公開提交的賬戶報告,1MDB在2013-2015年,被爆出負債421億令吉(100億左右美元),當中一部分是于2013年由高盛公司牽頭發行和由國家擔保的30億美元債券,傳媒也報道高盛公司從這筆交易中賺取高達3億美元費用,不過後來高盛反駁了這項報道。不過,這件事引發了馬來西亞國家級的貪汙醜聞和爭議,這宗醜聞後來也成爲導致馬來西亞政權交替的主要原因之一。
2018年馬來西亞大選,納吉布領導的國民陣線無法繼續獲得選民支持而敗北,馬哈蒂爾領導的新政府上台後則表示將有足夠的證據重新調查一馬公司醜聞。大選後的幾個月,馬來西亞政府先是禁止納吉布出境,後搜查與他有關聯的住宅,充公了大量現金和貴重物品,也將他本人提控上庭,罪名包括失信、洗黑錢和濫用權力。同時,有關當局也指控了案件的另一名關鍵人物——馬來西亞商人劉特佐犯下洗黑錢罪行,並對他發出全球通輯令。
針對一馬公司醜聞,美國司法部曾與馬來西亞當局合作,對一馬公司展開調查,並在調查後指控劉特佐及其同謀涉及盜用一馬公司資金超過45億美元,並稱此案牽連來自馬來西亞、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數位政府官員。
關于一馬公司的醜聞報道不曾間斷。2015年3月,根據馬來西亞《砂拉越報告》和《The Edge財經日報》所獲的電子郵件資料顯示,一馬公司于2009月9月28日與沙地石油國際公司(PetroSaudi International)簽署了10億美元聯營投資計劃,當中7億美元原本應由一馬公司付給聯營公司,卻轉進馬來西亞商人劉特佐成立的Good Star公司。7月3日,《華爾街日報》進一步透露一馬公司的7億美元(約馬幣26億林吉特)輾轉流入納吉布的銀行賬戶。
2015年7月27日,馬來西亞時任政府吊銷《The Edge周刊》和《The Edge財經日報》的出版准證,爲期3個月,因爲這兩份刊物針對一馬公司的報道“會損害或可能破壞公共秩序和安全,可能會引起輿論恐慌,或可能會損害公衆和國家的利益”。The Edge媒體集團出版人何啓達回應稱無法理解爲何揭發一項數十億林吉特的騙局可以被解讀爲損害公衆和國家利益。他指稱吊銷准證是爲了打壓新聞媒體,使其閉嘴而已。
2015年7月28日,時任總理納吉布宣布,解除穆希丁的副總理職務,改由艾哈邁德紮希擔任該職。納吉布表示內閣成員不應在公開場合發表可以影響大衆對政府和國家印象的意見。據稱,穆希丁曾與訪客談起納吉布26億林吉特彙款案,而訪談內容遭人錄影後在網站流傳。
2015年8月,馬來西亞通訊及多媒體委員會以威脅國家安全爲理由,封鎖《砂拉越報告》網站,該網站廣泛報導關于一馬公司醜聞和淨選盟4.0集會的訊息。同月,警方向《砂拉越報告》主編克萊爾發出逮捕令,並向國際刑警組織要求發出紅色通緝令。但是國際刑警組織拒絕要求,同時忠告馬來西亞不要濫用國際刑警管道。
同年9月,《華爾街日報》報道一馬公司又有一筆高達14億美元的款項下落不明。據稱,一馬公司曾說支付14億美元抵押金給阿聯的國際石油投資公司,但該公司並未收到付款。這筆錢與一馬公司收購發電廠有關,國際石油投資公司替一馬公司的35億美元債券作擔保,以協助融資收購發電廠,並選擇以收購發電廠49%股權或抵押債券作爲回報。
2016年3月,《華爾街日報》揭發納吉布于2011至2014年之間,在美國、馬來西亞、意大利等地使用近1500萬美元(約5880萬林吉特)購買服飾、珠寶及名車。根據馬來西亞調查單位取得的銀行彙款資料顯示,這些錢大多數來自一馬公司。
同年4月,《華爾街日報》有報道,一馬公司于2012年將1億5500萬美元(4億6500萬林吉特)資金輾轉彙入納吉布繼子裏紮阿齊茲所成立的紅岩制片公司。該制片公司耗資1億美元(3億9000萬林吉特)邀請名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執導《華爾街之狼》,該電影由奧斯卡影帝小李子(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主演。
2018年5月9日,馬來西亞舉行第14屆大選,馬哈蒂爾領導的希望聯盟取得勝利。5月12日,馬哈蒂爾宣布成立國家元老理事會以輔助新政府,理事會成員包括前財政部長達因、前國家銀行總裁潔蒂、前國油主席哈桑瑪力肯、大馬富豪郭鶴年和經濟學家佐摩。此外,馬哈蒂爾政府也成立一馬公司調查委員會和特別調查隊,以探討如何索回一馬公司弊案中屬于政府的資金、追查和充公涉案資金和資産,以及提控犯法者。
同日,馬來西亞移民局證實,因納吉布夫婦涉嫌貪汙案,已被列入黑名單,禁止出境。5月16日、17日,警方以調查一馬公司案爲由,突擊與納吉布有關的住宅和辦公室,搜獲大批現款、首飾、手提袋及名表等財物,總值或高達11億林吉特;警方起獲的首飾超過1萬2000件,同時充公了由26個不同國家貨幣組成、折合馬幣1億1670萬林吉特的現款。馬來西亞警方表示,這是馬來西亞有史以來充公數額最大的充公案。
2018年6月,特別調查隊凍結了408個馬來西亞涉及個人、政黨及非政府組織的銀行賬戶,總金額高達11億林吉特;這些銀行賬戶據信與濫用及欺詐一馬公司資金有關。7月3日,前總理納吉布遭反貪會逮捕,並于次日在吉隆坡地庭面控。納吉布共面臨四項指控,其中三項爲刑事法典第409條文下的失信罪,剩余一項則爲濫用SRC國際有限公司(一馬公司的子公司)4200萬林吉特的貪汙罪。8月8日,納吉布被追加3項洗黑錢的指控。9月19日,納吉布因涉嫌一馬公司舞弊案而再遭反貪會逮捕,該案中納吉布被指涉嫌以個人銀行戶口接收了一筆數額高達26億林吉特的彙款。
2018年2月28日,一馬公司醜聞關鍵人物劉特佐擁有的“平靜號”豪華遊艇在巴厘島遭印尼警方扣押,該艘遊艇估計價值超過2億5000萬美元。美國司法部推測劉特佐購買該艘遊艇時使用了一馬公司的資金。印尼政府于8月7日將該遊艇歸還給馬來西亞。同年8月,馬來西亞海事高等法庭批准公開拍賣這艘豪華遊艇,並于次年4月批准將該遊艇以1億2600萬美元出售給雲頂馬來西亞有限公司,售賣淨所得則轉入一馬公司資産。
2018年8月24日,總檢察署以洗黑錢罪名提控劉特佐與其父劉福平,並向法庭申請逮捕令,以便引渡相信匿藏在國外的劉氏父子。12月4日,總檢察署再次提控劉特佐,控狀指控劉特佐涉及金額高達10.3億美元的洗錢活動。與劉特佐關系密切的陳金龍(Eric Tan Kim Loong)、唐敬志(Casey Tang Keng Chee)、盧愛璇(Jasmine Loo Ai Swan)及吳卓興(Geh Choh Heng)也面臨洗黑錢控狀。
2018年6月9日,馬來西亞政府向美國司法部提出申請,要求索回高盛集團協助一馬公司出售債券時賺取的6億美元利潤。12月17日,馬來西亞政府對高盛提出刑事訴訟,要求法庭對高盛和被控4人處以33億美元以上的罰款。罰款數字涵括了高盛涉嫌挪用的金額,以及高盛在這些交易中獲得的6億美元額外手續費。
此外,檢方還要求對4人判處最高10年的監禁。前高盛東南亞董事長提姆·萊斯納(Tim Leissner)是被控4人中的其中一位。之前,萊斯納于11月10日在美國承認對高盛隱瞞了部分事實,當中包括劉特佐通過賄賂馬來西亞和阿布紮比官員獲得了銀行業務。美國法庭勒令充公萊斯納的4370萬美元資産。
2018年11月25日,馬來西亞總審計司瑪蒂娜發文告說,納吉布與其機要秘書蘇克裏曾先後指示刪除和修改一馬公司最終審計報告的內容,遭刪改之前的內容提及了劉特佐曾出席一馬公司董事會會議。納吉布與其機要秘書發出指示時在場的人士包括了時任政府首席秘書阿裏韓沙、蘇克裏和時任總審計司安比林。反貪會對總審計報告可能遭到竄改一事展開調查。
12月12日,納吉布和一馬公司前總裁阿魯甘達因涉及指示篡改一馬公司審計報告內容,被控濫權罪名。控狀指納吉布于2016年2月22日至26日期間,身爲公職人員,在布城總理署指示有關人士在一馬公司最終審計報告完成及提呈國會公共賬目委員會前對其進行修改,以保護本身免受于與一馬公司有關的紀律、民事或刑事對付。阿魯甘達則被指與納吉布串謀,指使他人更改報告。兩人否認有罪,獲准各別以50萬林吉特及一名擔保人保外候審。
自從2018年大選之後重新調查一馬公司醜聞以來,馬來西亞已經追回一馬公司資産價值3億2200萬美元。所收回的資金包括馬來西亞經由法庭批准出售“平靜號”豪華遊艇給雲頂集團所得1億2600萬美元,美國司法部脫售劉特佐在紐約曼哈頓的柏甯酒店(Park Lane Hotel)股權所得1億3900萬美元,以及美國處置紅岩電影公司的充公案所得淨額5700萬美元。該筆淨額已扣除了調查、沒收和訴訟等費用,並彙回給馬來西亞。
除此之外,另一筆與一馬公司有關的5000萬新幣(1億5200萬馬幣)已由新加坡法院判定可以退回給馬來西亞。馬來西亞至少與6個國家或地區(美國、瑞士、新加坡、澳洲、阿拉伯聯合酋長國、英國、香港、印尼、盧森堡)合作以追回一馬公司被盜用約45億美元的資産,當中包括美國司法部尋求沒收的資産預估約17億美元。2017年6月23日,奧斯卡影帝小李子將“小金人”獎座交給負責調查一馬公司洗黑錢案件的美國調查單位後,澳洲名模米蘭達·凱爾也將劉特佐贈予她的價值810萬美元的珠寶交給美國司法部,這些贈品涉及濫用一馬公司資金購得。
2020年5月14日,吉隆坡法庭在整理前任總理納吉布的繼子裏紮阿齊茲涉及的5項挪用一馬公司資金,總價值2億4817萬3104美元的洗黑錢案件中,裏紮阿齊茲與檢方達成“和解協議”,只需歸還數百萬林吉特就可以獲得假釋(discharge not amounting to an acquittal),檢方也要歸還裏紮阿齊茲此前繳付的100萬林吉特保釋金。根據控辯雙方達成的協議,在完成交易前,檢方也不會繼續提控裏紮阿齊茲。馬來西亞反貪汙委員會也發文告認爲,政府也可從美國司法部追回約4億6530萬林吉特的資産。
裏紮阿茲與檢方達成的協議內容充滿爭議,現任馬來西亞總檢察長依德魯斯哈倫發文告表明,他是根據前總檢察長丹斯裏湯米·湯姆斯“原則上”同意裏紮阿齊茲和解條款的建議後,而采取讓裏紮支付罰款後獲釋的決定。馬來西亞反貪汙委員會也發文告證實湯米湯姆斯當時也同意這份“和解協議”。
但是,湯米湯姆斯堅持否認有關同意政府撤銷裏紮阿茲洗黑錢的控狀,並對馬來西亞反貪汙委員會發表的虛假聲明感到徹底失望。並認爲這份“和解協議”對裏紮阿茲而言是‘甜心交易’,但對大馬而言太糟糕了。
前任總理馬哈蒂爾也在社交媒體上通過視頻表達不滿,認爲犯人只需將貪汙得來的金錢交回出來就可以逃過法律制裁,擔憂未來國內的最大罪犯唯恐也可用相同方式逃過法律制裁。但被現任掌管法律事務的總理署部長拿督達基尤丁批評馬哈蒂爾的態度“虛僞”,因爲案件是由馬哈蒂爾任內的希盟政府的總檢察司所判決。2020年5月19日,法院充公了從納吉布住家沒收的有關一馬發展公司的60萬林吉特,也是裏紮阿齊茲此前與控方達致的協議之一,裏紮阿齊茲也成爲控方證人。
如今馬來西亞制度腐敗的趨勢,是從馬哈蒂時期(1981-2003年)的個人化權威開始産生,從馬哈蒂時代後期一直到納吉政府的施政,馬來西亞政治上充滿許多個人化、隨意性、非理性和暴沖式的政治行爲,因此導致政府治理經常出現前後矛盾、邏輯不通、極具個性化的措施。這也使得馬來西亞的國家制度規範錯失成長的良機,最後陷入國家腐敗和制度潰敗的窘境!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馬來西亞蘇丹式權威,缺少橫向問責和理性中立,服從和跟隨領袖的文化普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