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時報)
作者 李國豪
華人有句老話叫“養兒防老”,聽起來天經地義,但在現今社會卻不一定合時宜。
在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新加坡社會,部分老一輩國人爲孩子傾盡所有,卻沒有爲自己的老年退休生活做好規劃。
一旦他們邁入老年,沒有足夠的退休金養老,又不幸百病纏身,往往導致他們的孩子爲了盡孝道,而可能變相失去自己的人生:
爲了照護父母,被迫縮短工作時間甚至離職,導致自己的收入大減;
將自己的積蓄花在照護父母的費用上;
收入減少、存款減少,意味著他們能爲自己的退休計劃(例如公積金)投入的金額減少,連帶導致自己的退休生活也陷入麻煩。
最左右爲難的,要屬那些單身、膝下無子女的國人。他們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與積蓄照顧父母後,到頭來很可能發現,老來沒有孩子能照顧自己。
單身的新加坡女士 Kris Foo(53歲)就面臨了這種困境。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當她的母親在2014年被診斷患上失智症後,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事業去照顧母親。
48歲那年,爲照護母親而前後投入7萬5000新元的她陷入財務困境。沒有孩子的她,無法想像自己退休後的生活。
“誰會照顧我?”
Kris Foo(右)爲了照顧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母親,而付出了許多代價。(華盛頓郵報)
這樣的案例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根據新加坡社會及家庭發展部2012年的《全國非正式照護者調查報告》(The Survey on Informal Caregiving),本地負責照顧75歲以上,至少需要協助完成至少一項日常生活活動(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老人的非正式照護者當中,有超過一半是他們的子女(29%是女兒、25%是兒子)。
其中,有35%的非正式照護者是單身人士。到了2021年,相信這個百分比應該會更高。
他們之中,若有人是用犧牲自己退休計劃,包括退休金及存款的方式來供養父母,即意味著,他們自身的退休生活很可能會陷入無人可在財務上照顧自己的危機。
非盈利組織婦女行動及研究協會(AWARE)2019年的研究則發現,爲照顧父母而不得不改變工作形態的單身女性,平均失去63%的收入,或相等于每年損失5萬6877新元。
除了收入減少,她們的公積金繳納額也平均一年減少7705新元,退休生活的規劃直接受到沖擊。
換句話說,照顧父母,回報恩情這件事,其實已經危及了自己的退休生活。
爲了照護年老父母,一些子女的公積金繳納額也連帶受影響。(海峽時報示意圖)
研究案例中,爲照顧母親而減去大半收入的Wai Ching充滿無奈的言語,是最真實的寫照。
“我媽媽其實是幸運的,至少她還有孩子,但我就不會這麽幸運了。”
這些數據在在證明,“養兒防老”這種觀念,讓上一代爲下一代犧牲,也讓下一代爲上一代而活。
無論單身還是已婚,無論膝下無子還是子孫滿堂,下一代“有義務”供養上一代的模式,都意味著有人必須犧牲自己的人生。
制度上,面臨老齡化社會的新加坡政府必須進一步完善社會安全網。
目前,我國爲老年人照護提供的社會安全網包括終身護保(CareShield Life)、居家護理津貼(Home Caregiving Grant)、樂齡關護基金(ElderFund)等。
一些研究認爲,政府應考慮進一步針對年老國人日漸增多的照護需求做以下改革:
立法讓有照護長者需求的本地員工可以要求靈活工作安排;
采取措施補償國人爲照護父母而損失的收入和公積金繳納額;
加強老人照護機構的監管,確保後者的品質,讓更多蠟燭兩頭燒的國人可以安心把有照護需求的父母安排到相關機構。
政府有必要進一步加強社會安全網以因應本地的老齡化社會。(海峽時報)
然而,除了制度上的改革,其實不難發現“養兒防老”這種觀念對父母子女的束縛,限制了個人爲退休計劃做打算的想像。
孝順是亞洲社會的傳統美德,但在生活成本日漸高昂且複雜的現今社會,過度仰賴子女的孝順,卻不爲退休生活做打算,對本已承受不少生活壓力的下一代,將不再是甜蜜的負擔。
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
老一輩人有屬于老一輩人的時代背景,但要走出每一代人爲彼此犧牲的循環,適當地放下“養兒防老”的這種觀念,或許才是更符合時代意義的“愛的方式”。
孝順父母,感念父母的養育之恩,不應該是以賠上自己人生的形式來付出。
從這一代起,認真、負責地爲自己的退休生活打算,而不是一廂情願將自己的老年生活全部交托給下一代。
這麽一來,每一代人都必須擔心老來無所依的“惡性循環”就能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