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心想,倘若一無所知該有多好!但他的基本想法和人生姿態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知都勝于無知。不管帶來多麽劇烈的痛苦,都必須知道那個。人只有通過知道才能堅強起來。
比想像更痛苦的,是在得知妻所懷有的秘密的同時還要照常生活以免對方察覺自己已然知曉。一邊撕肝裂肺任憑裏面流淌看不見的血,一邊總是面帶平和的微笑;若無其事地處理日常雜務,泰然自若地說話交談,在床上抱妻求歡——這在作爲血肉之軀的普通人怕是做不到的。
人與人的交往,尤其男女之間的交往,怎麽說呢,其實是整體性問題。暧昧、任性、痛切。
哪怕再是理應相互理解的對象、哪怕再是愛的對象,而要完完全全窺看別人的心,那也是做不到的。那樣追求下去,只能落得自己痛苦。但是,如果那是自己本身的心,只要努力,那麽努力多少就應該能窺看多少。因此,說到底,我們所做的,大概是同自己的心巧妙地、真誠地達成妥協。如果真要窺看他人,那麽只能深深地、直直地逼視自己。
–from《駕駛我的車》
譯|林少華
對我而言,她是個特別的存在。她所擁有的全部資質都朝向一個中心,並緊緊相連。不能一個個抽離來測試與分析孰優孰劣,孰勝孰負。而且正是那個中心裏的某些東西強烈地吸引著我。如同強力的吸鐵石。那是一種超越理智的東西。
所謂的愛戀,原本就是那種感覺。變得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理智,感覺到像被非理性的力量所翻弄。感覺上不想失去所愛之人,永遠想見所愛之人。如果有一天不能相見,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灰飛煙滅之日。
爲了編織謊言,所有的女性都天生地裝置著類似特別的獨立器官的東西。怎樣的謊言,在哪裏,用什麽方式編織,因人而異稍具不同。編織謊言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女性都是面不改色,聲不變音。之所以這樣,是因爲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是她,而是她身上裝置的獨立器官隨意驅動了起來。
–from《獨立器官》
譯|姜建強
她的故事,就像用濕毛巾擦黑板一樣,將羽原心中那些揮之不去的痛苦回憶或者他想要努力忘掉的憂心事擦得一幹二淨。
他現在像這樣抱在懷中的,是一個偶然封存在三十五歲的平庸主婦肉體中的十七歲問題少女。
人生真是奇妙。有時自己覺得璀璨奪目、無與倫比的東西,甚至不惜抛棄自己的一切也要得到的東西,過一段時間或者稍微換個角度再看一下,便覺得它們完全失去了光彩。
–from《山魯佐德》
譯|嶽遠坤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僅僅不做錯事是不夠的,有的人就利用這種空白來作借口。
我本來最容易受傷的時候卻沒有狠狠地令我受傷,當感覺真正痛苦的時候,我已經把我寶貴的知覺殺死了。
世界是一片沒有航標的寬闊的大海,木野是丟了航海圖和錨碇的一葉小舟。
一定要在某個地方跟現實世界保持一絲聯結,否則我就不再是我了,我會變成一個哪兒都不存在的人了。
所謂兩面性,到頭來只能是抱守兩極之間的那個空洞而已。
–from《木野》
譯|陸求實
活生生的預感和急切切的渴望如見怪不怪的異端審訊官一般將消化器官擰得零零碎碎。
他絕對沒有拿自己尋開心。惡意也好像沒有。估計是智商沒有順利啓動。
如果一直想見誰,遲早肯定見得到。
–from《戀愛的薩姆沙》
譯|林少華
某一天,你突然變成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這一天的到來,有時連一點點迹象都沒有,也沒有預感與征兆,沒有敲門,沒有提醒你的咳嗽,而是唐突地造訪你的跟前。一個轉角,你知道自己在那裏所擁有的東西,但已無法返回。如果一旦拐過彎,那對你來說,就變成了一個只屬于你的世界。
我從未見過成雙的獨角獸。他——絕對是——老是一個人,猛然挺起銳利的角,直指天空。我覺得那就是沒有女人的男人們的代表,也許就應該是我所背負的孤獨的象征。
你就是那淡色調的波斯地毯,所謂孤獨,就是永不滴落的波爾多葡萄酒酒漬。如果孤獨是這樣從法國運來的,傷痛則是從中東帶來的。對于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來說,世界是廣闊而痛切的混合,一如月亮的背面。
–from《沒有女人的男人們》
譯|毛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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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愛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