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布西山舊噴泉和老營房
疫情下較難出國,如要體驗異域風情,有一好去處——登布西山(Dempsey Hill)。那裏不但環境清幽,其希臘、泰國、意大利等餐館的氛圍和食物,皆能令人産生置身國外的錯覺。
今時以“度假”心情上山嘗美食,往日上山卻曾經忐忑不安。若把時光倒退半個世紀,這裏不是美食彙集處,而是一重要政府部門所在地——中央人力局。
國民服役生涯起點
半個世紀前,筆者14歲,新加坡已獨立了6年。每一名年屆18的男性公民都要服役。哥哥于翌年入伍。看他“入兵”不過幾星期,獲准周末回家時看起來與前“書生樣”截然不同。不禁自問:這樣突然的轉變,我能承受嗎?
數年後,收到公函指令往中央人力局做身體檢查,便依約搭巴士再走斜坡路上登布西山。那是我第一次邂逅山上的營房建築。若說是矮建築,那沒錯,因爲只有一層;若說是高建築,那也沒錯,因爲其地面到天花板的高度遠超于一般建築的層高,上面更有巨大的斜屋頂。記得我鼓起勇氣照信上指示到某一座報到,之後從一個點轉到另一個點做體檢。
再見到登布西山上的營房是在1975年底入伍的那一天。在兩次的相遇之間,我個人的生命裏有了一個契機:獲提名領獎學金往英國修讀建築學。然而,若要成行,其中一個條件是須先獲軍官銜。此事因與營房第一次相遇做體檢合格而邁出第一步:獎學金提名者能直接加入軍官訓練學院。入伍那天先在一處操場聚合,而後分批坐上軍車前往位于西部的軍營。我展開了之前絕無法想像的旅程。
遠東陸軍指揮總部
許多事,原本不該是這樣,但因爲種種因素卻變成了這樣。就如登布西山,原本與軍事無關,卻曾經兩度成爲這方面至關重要的地點。
據記載,此地在19世紀中葉原是一大片豆蔻園,由一英國人及僑領胡亞基共同擁有。1857年一場植物的疫病終止了該地段作爲園丘的用途。翌年,英國人爲增強軍力而引入部隊。有軍事工程師覺得登布西山適合建營房,英國人便于1860年將它買下建“東陵軍營”。一說早期的營房有九座,以木材構建,亞答蓋頂。有個時期營內有近700名官兵,兵種包括步兵、炮兵、工兵。登布西山之名來自一位叫Dempsey的將軍,營地建築在自身生命曆程裏曾被改建,此地早已不存在亞答屋。
二戰後營房“地位”進一步提升,成爲英國遠東陸軍指揮總部。然而,英殖民地時代終須過去。在新加坡獨立6年後,即1971年,英軍撤退使東陵軍營人去樓空。頗順理成章地,此地于次年成爲我國國防部總部和中央人力局——我國壯大自身國防力量的重地。
與殖民地時代營房有緣
要當上軍官對我來說本是“不可能任務”。其中一大障礙是體能不足,比如跑步盡管用盡全力頂多僅僅合格。但既然體檢過關,沒有不能咬緊牙關去承受的。在軍校也有幸遇到一些好教官、好同袍,竟然過關。
學成返國後須完成尚余一年半的兵役。我被派往位于西部的第六步兵團,置身于一組實用性強的現代營房任軍需官。與殖民地時代營房的緣分卻依然繼續。其中一處照舊是登布西山,每隔一段時期總要到那裏辦一些事,也等于向舊營房說哈啰;另一處是實裏達軍營。兩番上軍需課程都在那裏的老營房,連當戰備軍人上指揮與參謀課程的將近一年裏,也置身于性格沉穩有力的老建築。
在悠長的戰備軍人歲月裏,幾乎每年都要回營受訓,且參加那個我總是要出盡全力方能合格的體能測驗。直到行將退役那年,測出我有先天性輕度地中海貧血,本不該加入作戰部隊,本不該做激烈運動,我卻完成了這些任務且無怨無悔。
集多種用途于一爐
在登布西山一家由舊營房改裝而成的希臘餐館裏用餐,想起這些前塵往事,最有意思。人生和世事的轉轉折折,總是那麽出人意表。比如這山上的建築物和讓人感覺遠離塵囂的自然環境,在1989年國防部遷往武吉甘柏,中央人力局遷往德普路時,再次面臨前途未蔔的命運。幸好接下來所發生的不是這地區被重新發展,而是保留原有建築和環境,塑造一個集餐飲、購物、教育于一爐的村鎮。
營房建築回廊地中海風情
眼前的餐館善用原有建築的格局,或者倒過來說,建築的格局甚適合這餐館。室外的回廊、室內的高闊空間,原爲不設冷氣的營房而造,目的是配合熱帶氣候。現在,餐館室內設冷氣,內部的高聳別有氣派;回廊保持自然通風,經一番擺設竟散發地中海風情。再也想不到比這更棒的舊瓶新酒;再也想不到有哪一處更佳的舊營地,能讓筆者傾情講述軍旅生涯的一段段往事。
(作者爲本地建築師兼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