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組屋的增值中獲利,是這個承諾衍生出的副産品,是福是禍還未可知。(檔案照)
陽關道
坐德士聽電台在討論某私人公寓開盤首日賣出超過98%單位的新聞,司機突然伸手把廣播給關了,搖頭直歎“太瘋狂了”。
報道的新樓盤平均尺價2100元,雖是私宅項目,卻引發市井小民的強烈反應。德士司機擔心,以新加坡樓市的升溫之勢,他的孩子再過幾年可能就買不起房子了。
組屋轉售市場則暗流湧動。一些中介爲趁勢賺取更多傭金,建議組屋屋主擡高屋價。一個淡濱尼霸級組屋單位,幾年前開價70萬元都無法脫售,如今卻在中介的建議下擡高到90萬元。
另一股暗流涉及首次購屋者。我認識兩對30多歲的情侶都有意買房,但條件好點的轉售組屋都太昂貴,預購組屋又得等四五年。他們不約而同轉向剩余組屋。但剩余組屋因等候時間較短,同樣競爭激烈,他們申請的大巴窯和芽籠四房式組屋,首次購屋者申購率分別達到8.5和11.7。
人們過去說,申購到黃金地段組屋就像中彩票,但如今能申購到任何新組屋項目,都像是買彩票中了安慰獎。剛達到五年最低居住年限的武吉巴督Skyline I,有四房式單位2022年2月賣出72萬元。這項目推出時不含津貼售價從30萬1000元起跳。這意味著一些屋主有可能在五年內獲得超過100%的利潤。
2011年全國大選,住屋課題是其中一個燙手山芋。當年輕人感覺買屋很難或很貴時,其他社會問題會接踵而來,如人們延後結婚生子、圍繞財富不平等的緊張關系加劇、多代同堂引發家庭矛盾等。這都危及“新加坡攜手前進”運動中所談的社會契約。
但要出手爲樓市降溫,又似乎沒有十全十美的方案。盡管政府去年底調高額外買方印花稅,但有財力者仍通過聯名屋主“脫鈎”等方式走漏洞。連總償債率頂限都有人在鑽空子,通過顯示資金或質押資産的方式取得更高房貸。
居者有其屋,是政府的承諾。從組屋的增值中獲利,是這個承諾衍生出的副産品,是福是禍還未可知。那天坐同事的順風車,他提到自己雖然有組屋,但不介意組屋不再升值,只希望孩子未來還買得起房子。
如何確保組屋不是賺錢工具?我想到了黃金地段組屋模式的津貼回收機制。建在黃金地段的組屋獲得了額外津貼,以確保屋價可負擔得起。因此,屋主出售單位時理應“歸還”津貼,而不是從中獲利。
但大家都知道,在地價高企的新加坡,即使屋主沒有獲得額外津貼,所有新組屋已是“打折”出售。那麽,是否應考慮在所有新組屋首次轉售時,都得把部分收益歸還政府?
我清楚這個建議可能引發衆怒,且執行不易。我也不鼓勵草率實施。然而,黃金地段組屋模式既已試行6%津貼回收率,何不研究全面推廣的可行性。黃金地段組屋模式的一些項目之前被批評不夠“黃金”,如今反而能用來觀察補貼回收機制的效果。
住屋涉及切身利益,很難做到冷靜、以大局爲重。但如果允許房價無止境攀升,下一代人的生活空間和選擇會被不斷壓縮。就這個課題展開對話刻不容緩,以了解人們願意爲一個更可持續的樓市做出什麽樣的權衡和犧牲,並讓所有人對公共住屋所應發揮的作用,重新凝聚共識。
鄰裏的天價隱憂
杜生閣(SkyTerrace@Dawson)五房式高樓的閣樓單位賣出141.8萬,刷新新加坡組屋轉售價紀錄。(檔案照片)
如果任由組屋轉售價攀升,會不會成爲未來組屋的“參考價”而水漲船高,進而帶動周邊與其他類型組屋價居高不下?
到時轉售組屋還會是人們心目中“負擔得起”的公共住屋嗎?
宏茂橋新私宅AMO Residence尺價賣到2000元以上,仍吸引大批人排隊搶購。
女皇鎮杜生閣(SkyTerrace@Dawson)一個五房式高樓層組屋單位則以141.8萬元天價轉售,令人咋舌。
兩個分別位于義順和淡濱尼的鄰裏咖啡店各以超過4000萬元的天價易手,引發全城熱議。
朋友笑稱,天價“入侵”鄰裏房地産的浪潮已到來,接下來這些“天價”勢必成了區內甚至全國同類房地産定價的基准,價格恐怕還會再創新高,隨之而來的是令人擔憂的漲價潮連鎖效應。
這使我想起諾貝爾經濟獎得主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提出的“錨定效應”(anchoring effect)。所謂錨定效應,是指人們在做出判斷時容易受第一個印象或第一個信息的支配、作爲參照。
“錨定效應”影響深遠
懂得市場學的人都知道什麽叫“錨定效應”。現實生活中,募捐的人都知道,第一個捐款者要設下高標准,如果第一個捐1000元,接下來大家通常就會捐500元、1000元。如果捐款單上一開始就填寫捐款200元,那麽接下來大家多數只捐100元、200元。
同樣的,只要郊區私宅有個單位以超過2000元尺價成交,這個天價交易勢必會影響周圍,甚至其他郊區的房價。150萬元的天價組屋、4000萬元的天價咖啡店,效應都一樣。雖然大家都知道只是一兩個交易,但一經媒體報道,心理層面所受到的影響卻是深遠而迅速的。
錨一抛出後,水面馬上泛起陣陣漣漪。房地産業主自然會拿自己的房子作比較,無形中拉高心目中的期望。
現有屋主或許會想,如果35樓高的組屋單位,可以近150萬元售出,那我這個38樓的單位豈不是可以賣到160萬元?
現有屋主或許也會想,如果五房式組屋單位可以賣到150萬元,我的四房式組屋或許可以賣到120萬元了?
別小看百萬元轉售組屋在市場激起的漣漪。10年來,新加坡百萬元轉售組屋的量價迅速上升,去年就有259個單位成交,最高交易價139萬元。今年首六個月,已有166個組屋以逾百萬元轉售,包括上述直逼142萬元轉售價的杜生閣單位。
宏茂橋屬于郊區住宅區,新私宅尺價超過2000元,算不算貴?這問題已不重要,關鍵是有人願意買,而且是排隊搶著買,買家的瘋狂讓發展商賺得更加理直氣壯。
這個項目勢必成爲其他發展商的一個“指標盤”,接下來郊區私宅的開盤定價會參照這個尺價。現在很多發展商的普遍做法是緊盯同行的開盤價,然後跟風漲價。
所謂水漲船高,房地産市場出現這種“一人成道,雞犬升天”的例子層出不窮,尤其在樓市旺熱時更是如此。
私宅作爲商業項目,市場供需決定價格的高低,房價堪比天高也沒什麽好非議的。然而,組屋既然是公共住屋,屋齡也有期限,屋價還直逼150萬元,合理嗎?
這些天價轉售組屋大多是“非一般”組屋。它們只限于戶型較大的私人組屋(DBSS)、特別設計的組屋(如擁有雙層天花板的閣樓式組屋)或一些特選組屋(如達士嶺、杜生閣)等項目中的四和五房式組屋單位。
也許有人認爲物以稀爲貴,這些特別組屋類型的供應確實稀有,因此在轉售市場中賺取較高溢價也是必然的。至于售價直逼150萬元合不合理,買家心中自然有數。
但更令人關注的是,如果任由組屋轉售價攀升,會不會成爲未來組屋的“參考價”而水漲船高,進而帶動周邊與其他類型組屋價居高不下,到時轉售組屋還會是人們心目中“負擔得起”的公共住屋嗎?
另一方面,兩個鄰裏組屋區咖啡店接連以破4000萬元大關的天價轉手,也引發關注。公衆擔心鄰裏熟食價格可能跟著大漲,咖啡店的攤販則擔心新業主會因此提高租金,加劇成本壓力。
咖啡店是貼近民生的食肆,除了提供組屋居民的三餐便利,也是大家感情的交流站。從商業角度看,一般坐落于人口稠密地區的咖啡店,服務社區人口,只要食物美味,價格合理,經營難度不算高,因此稱得上是具有吸引力的房地産投資類別。
財團進軍鄰裏炒店
轉售價不斷攀高
近十幾年來,有不少財團把觸角伸入組屋區咖啡店和店鋪,媒體也不時報道鄰裏咖啡店高價轉手的消息,千萬元的咖啡店不再稀奇。就如上述義順天價咖啡店,據知尺價就高達9361元,遠超烏節路一些商場6000多元的尺價。
一些咖啡店易主,隨後必定提高攤位的租金,攤主也只能把增加的成本轉嫁給食客。我們報館附近咖啡店的雞飯攤,兩個月前在業主宣布加租2000元後,馬上宣布雞飯價4.50元起跳,不再賣3.50元的。說好聽是只賣大碟的雞飯,實際上是變相漲價。
雞飯攤主加價都加得如此理直氣壯,你還會相信咖啡店以遠超過烏節路的尺價轉手,食客不必承受熟食起價的後果?消費者更擔心天價咖啡店的高租金産生連鎖效應,推高周邊鄰裏熟食中心和其他咖啡店租金和熟食價格。
在通貨膨脹的“陰霾”籠罩下,市民早已感受到加價潮一浪接一浪,食物價格漲幅尤其明顯。面對天價咖啡店的“入侵”,攤販擔憂租金成本壓力,消費者擔憂熟食不再“價廉”,他們希望當局關注鄰裏“天價”現象也是無可厚非。
一名鄰裏商家受訪時透露,幾年前一些財團進入鄰裏“掃”店鋪後轉租牟利,炒高整體店鋪價格和租金。他無奈地說:“只有財團和投機買家在炒作,那些真正想做生意的商家,怎麽會花天價去買店鋪呢?”
大家都在關心咖啡店攤位會加租、店鋪租金會漲、熟食價格會調高,但似乎沒人去深入探討、關注、了解或質疑咖啡店、店鋪的轉售價爲何會不斷攀高?“天價”是根據哪些經濟環境與條件而逐步形成?幕後是否有無形的推手?
如果咖啡店、店鋪的成交價,高到租戶每月的收入都不足以支付租金,大家是不是應該認真思考,這些交易還具代表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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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浚鑫、許麗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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