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許立波 每經編輯：董興生
7月12日，第七次國家藥品集采現場，科創板上市公司諾泰生物董事長兼總經理童梓權正急切期待中標結果。此時，距離他接任董事長職務，才剛剛過去了一個多月。
受訪者供圖
在本次集采中，諾泰生物共有磷酸奧司他韋膠囊、依替巴肽注射液兩項産品過評。尤其是前者，素來被稱作“流感藥物之王”，市場規模最高時年銷售額在60億元以上。能否中標集采，將直接關系到諾泰生物這款産品未來三年的業績情況及商業策略。
當天下午，結果出爐——諾泰生物以2.7元/粒的價格中標奧司他韋，但卻與依替巴肽失之交臂。
集采大背景下，醫藥行業顯現出哪些新的發展趨勢？企業又將如何應對？7月19日，科創板開市三周年前夕，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時，童梓權講述了他對上述問題的思考，以及他對資本市場、科創板的看法。
接棒董事長後：要“承上啓下，煥然一新”
諾泰生物是一家聚焦多肽藥物及小分子化藥，進行自主研發與定制研發生産相結合的生物醫藥企業。依托在小分子、多肽CDMO上的技術積累和獨有的研發生産工藝，公司在全球市場上形成了較強的競爭力。目前，諾泰生物已經與碩騰（Zoetis）、因賽特（Incyte）、吉利德（Gilead）、勃林格殷格翰（Boehringer Ingelheim）、前沿生物等數十家國內外知名藥企建立了穩固的合作關系。
諾泰生物于去年5月登陸科創板。在談到科創板從哪些方面對企業發展給予支持時，童梓權表示，科創板作爲中國資本市場改革的“試驗田”，以資本市場的力量推動科技創新。具體而言，首先是以多元化的上市條件，爲科技創新企業登陸資本市場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爲企業科技創新提供了有力的直接融資支持；二是激勵機制創新，如第二類限制性股票作爲激勵工具，爲科創板公司引進和穩定優秀人才創造了有利條件，提高了人才競爭力；三是推動了科研成果的加速“變現”和轉化。
5月30日，諾泰生物召開第三屆董事會第一次會議，全體董事一致同意選舉童梓權擔任公司第三屆董事會董事長。加入諾泰生物之前，童梓權在輝瑞公司擔任過技術經理、亞太質量總監、亞太供應鏈中心總經理、輝瑞新加坡貿易公司執行董事等職。2018年入選“國家重大人才工程A類”，2019年入選“國家高端外國專家引進計劃”及江蘇省“雙創計劃”創新人才。童梓權告訴記者，他在接棒董事長職務前，主要擔任公司連雲港工廠負責人，承擔工廠運營及部分銷售業務。如今，對童梓權而言，掌舵一家上市企業，既是高光時刻，更是千斤重擔。
童梓權將接下來要做的重點工作總結爲兩點，即“承上啓下”和“煥然一新”。“落實到具體的經營策略上，一方面，針對我們表現好的、有優勢的業務板塊，要集中火力進行深化、鞏固優勢，實施包括人才引進、研發投入、産品應用拓展等舉措；另一方面，針對我們表現不如預期的産業，要‘瘦身’、改制，聚焦于自己的優勢業務。”
童梓權口中的“優勢業務板塊”主要是指CDMO業務以及多肽特色原料藥。根據Frost&Sullivan的數據，我國肽類藥物市場規模從2016年的63億美元上升至2020年的85億美元，年複合增速達到了8%；隨後將以16.3%的年複合增速，上升至2025年的182億美元，再以年複合增速12.5%上升至2030年的328億美元，增長空間巨大。
在國內生物醫藥行業，像諾泰生物這樣以多肽藥物爲主要研究和發展方向的企業並不多見。童梓權告訴記者，多肽屬于一個相對細分的領域，在臨床應用和生産制備上均顯示出獨特的優越性。在成立之初，諾泰生物之所以將多肽類藥物作爲自己主攻的方向，首先是考慮到了多肽藥物的産品特性：其較好地綜合了小分子化藥和蛋白質藥物的優點，具有特異性強、療效顯著、免疫原性低等優勢。另外，多肽類藥物適應症廣泛，包括腫瘤、心血管疾病、內分泌代謝類疾病重大疾病或較普遍的疾病等都有涉及。
其次，多肽藥物在生産制備方式上接近小分子化藥，具有純度高、質量可控且結構容易確定等特點。所以，目前多肽治療已被認爲是具有高選擇性、有效且相對安全的潛在療法。
“最後，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點是，多肽領域門檻高，無論是技術的成熟度，還是人才的稀缺度，都比小分子藥物要更爲獨特，因此領域相對尖端而藍海。”童梓權表示。
多肽領域的高門檻，既是優勢，也有挑戰。國元證券研報顯示，以目前世界上公認最難合成的多肽藥物之一利拉魯肽爲例，其主鏈由31個氨基酸組成，傳統制備需經過近百步化學反應且存在多達10個困難合成點，副反應較多，産生雜質種類往往超過100種，因此純化困難，收率很低，總體收率能達到20%已屬于較高水平。也正因如此，行業內絕大多數廠家采用傳統固相逐一合成技術難以實現規模化大生産，單批次産量僅能達到克級、百克級的水平。
據童梓權透露，在多肽領域，基于固液融合的多肽規模化生産技術平台已成爲公司引以爲傲的技術資本。“從多肽空間構型角度出發，我們設計了更爲合理的多肽序列分段策略，並在合適的位點引入僞脯二肽或酯二肽短肽片段，該類短肽片段通過臨時性改變碳鏈骨架，扭轉空間結構，改變多肽序列中的二級結構對序列形成的條件，再將這些片段應用于固相合成中，解決了長鏈多肽的困難合成問題，提高了合成效率，降低了偶聯中雜質的産生，提高了純度與收率。”
談常態化集采：倒逼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
隨著集采的常態化和采購藥品範圍擴大，其降價幅度被認爲已經趨于溫和、成熟。但在業內，還是能看到有企業業績因集采而受到重大影響，出現“集采沒中標固然難受，集采中標了也難受”的尴尬局面。
7月18日，國家組織藥品聯合采購辦公室通過上海陽光醫藥采購網公布了第七批全國藥品集中采購的正式中選結果。結果顯示，東陽光藥、華海藥業、科倫藥業以及諾泰生物等10家公司的磷酸奧司他韋膠囊中標。
“立足于整個生物醫藥産業，集采有利于解決重大民生問題，緩解居民看病壓力，同時促進醫療市場的良性發展。”童梓權認爲，由于集采藥品覆蓋範圍廣，對中標集采企業的産品質量、産能供給和成本控制的要求更高，企業將面臨更大競爭壓力，勢必倒逼企業去構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長久來看，醫藥企業將不會依賴于高藥價帶來的超額利潤，而是應該通過革新技術、提高效率來確保自己合理的利潤和成長的空間。
童梓權非常重視公司目前實行的“原料藥-中間體-制劑”一體化戰略。
他認爲，諾泰生物本次能中標集采也是受益于這一戰略。集采背景下，仿制藥質量和療效一致性評價將仿制藥以“同質化標准品”的維度評估，企業研發效率、生産成本逐漸成爲競爭關鍵要素。制藥企業的成本控制、技術難度、質量水平將取代渠道把控，成爲競爭重點。因此，“原料藥-中間體-制劑”一體化企業無疑更具有成本優勢。
“以我們本次集采中標的奧司他韋爲例，其在生産過程中，從原料藥到制劑的整個生産流程都在我們自己的車間裏完成，所以在集采中我們對成本的把控能做到心裏有數。”童梓權表示，而在成本可控的基礎上，一體化戰略的另一大優勢就是保障供應。“成本控得住，産能也就控得住，市場上有任何需求，我們都隨時能夠供應得上。”
集采啓動之前，在奧司他韋的市場競爭中，東陽光藥“一家獨大”。據米內網數據，2015年~2019年，國內公立醫療機構終端奧司他韋的銷售額增長超10倍，其中2019年達55.8億元，東陽光藥就占據約90%的份額，而在本次集采中，東陽光藥直接將奧司他韋的價格壓到了0.99元/片。
伴隨本次集采，奧司他韋的市場競爭格局面臨洗牌，正如童梓權所言，將進入到“群雄並起”的局面中。尤其是對于諾泰生物這類新晉企業，公司擬中標的産品原本營收占比並不高，有的公司甚至尚未實現銷售，中標集采意味著企業不僅有望獲得純粹增量收入，還可能在市場競爭中實現彎道超車。
童梓權對公司本次集采中標的磷酸奧司他韋膠囊也寄予了厚望。他表示，公司已經開始積極聯系廠家、合作方，力求在四川、山西、西藏等公司重點布局的省份以及其他外圍市場加速推廣奧司他韋，“希望能夠在下半年爲公司的業績帶來較大的增量”。
除了商業上的布局，諾泰生物圍繞奧司他韋進行的其他研發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童梓權向記者透露，公司還將在奧司他韋膠囊外布局幹混懸劑等劑型，已在臨床階段。
談CXO行業內卷：要把公司打造得“小而美”
諾泰生物所屬的CXO行業，一向被業內人士稱之爲醫藥行業的“賣水人”。一方面，它們受益于醫藥行業持續增長的研發投入所帶來的市場需求，還能夠分享創新藥上市後的增長紅利；另一方面，CXO企業卻又無需承擔新藥研發失敗帶來的巨大損失，憑借獨特的“旱澇保收”商業模式，CXO成爲價值投資者心中的“黃金賽道”。
不過，CXO公司還要直視産能過剩的隱憂。近幾年，爲了降低成本，提高利潤，原料藥企和創新藥企紛紛轉入CXO行業尋金。尤其是部分頭部Biotech（生物科技）公司，它們已不滿足于自建工廠帶來的成本壓縮，在研發生産自己産品管線的同時，這些企業還將多余産能抛到了市場上，幹起了CXO企業的活。
今年3月，複宏漢霖推出全資子公司安騰瑞霖，注冊資本6.93億元，正式對外承接生物藥CDMO服務；5月24日，信達生物成立夏爾巴生物，除爲信達生物現階段生物藥管線的生産供應外，夏爾巴生物也將承接CDMO業務……
針對這一行業“內卷”現象，童梓權毫不諱言地說，隨著這幾年制藥企業的蓬勃發展，CXO行業內部産能過剩的情況其實已經出現了。不過，童梓權也並不擔心Biotech來搶CDMO的飯碗。“CDMO産業也是有很高的門檻的，即使是前端CRO（合同研究組織）公司想把産業鏈延伸到下遊生産領域，它也要經曆漫長的學習過程，一個CDMO工廠體系的建立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童梓權也強調，企業不能寄希望于競爭者被行業的高門檻所困住，“市場內卷的情況我們不可能改變，我們只能在這個市場中挖掘自身的特色，打造在細分領域的長項”。
在具體的實施路徑上，童梓權表示，在CDMO業務上，公司將加大資源配置，提升公司綜合競爭力，向價值鏈更高的方向去發展，如GMP體系（藥品生産質量管理規範）的搭建、研發力量的加強、BD團隊的拓展等；而在多肽特色原料藥方面，公司將進一步發揮多肽的技術優勢，做好多肽原料藥，適當利用原料藥-制劑一體化優勢發展有競爭優勢的制劑品種。
在細分領域的拓展上，童梓權還表示：“我們認爲寡核苷酸藥物將是行業未來發展的一大方向，寡核苷酸本身的生産技術和生産模式與我們現在做的多肽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未來公司將加大馬力進行投入，希望在這個領域取得相對優勢。”
童梓權強調，他希望把諾泰生物打造爲一家“小而美”、同時又富有自身特色的、發展潛力巨大的生物科技公司。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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