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作者 Erwida Maulia，原文標題 Go-Jek sparks an Indonesian banking revolution。
9個月前，Wawan Suwandi 成爲印尼網約車公司 Go-Jek 的一名摩托車騎手，同時也擁有了人生中第一個銀行賬戶。
“在那之前，我一直覺得沒必要在銀行開戶，”30出頭的 Suwandi 說，他的工作範圍主要在雅加郊區達唐格朗，這裏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Go-Jek 公司幫 Suwandi 開了銀行賬戶，這樣一來，他的顧客就能直接通過 Go-Pay 電子錢包進行電子支付。“有些司機還是更願意收現金，但我認爲那是因爲他們不願意接受新鮮事物。Go-Pay （讓交易）更便捷，”Suwandi 說。
有了銀行賬戶後，Suwandi 就能利用智能手機輕松辦理銀行業務。不僅如此，Suwandi 透露，評分高的 Go-Jek 司機還能享受其它優待。例如，有幾家銀行爲 Go-Jek 司機提供按揭貸款或存錢參加麥加朝聖的機會。“雖然剛剛加入 Go-Jek 的司機隊伍，但我很期待能盡快享受到（那些優待）。”
除了 Suwandi，還有數百萬印尼人也和他一樣，在 Go-Jek 等“新經濟”公司的幫助下，近期擁有了人生第一個銀行賬戶。印尼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口沒有銀行賬戶，但智能手機和操作簡便的支付 APP 卻在他們中間快速普及，其滲透率讓該國傳統銀行業望塵莫及。
隨著企業紛紛將目光轉向印尼龐大的無銀行賬戶群體，該國的電子支付市場正變得越來越擁擠。（圖片拍攝：Akira Kodaka）
對印尼人和該國的經濟而言，這是好消息。世界銀行將金融服務的普及視爲消除貧困和不平等的“重要手段”。“金融服務一旦普及，人們就能爲家庭需求存款、借錢經商或應對突發狀況，”世界銀行行長金墉（Jim Yong Kim）4月表示。
電子支付在印尼這個東南亞最大的經濟體崛起，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商機。顯然，全球的大型科技公司和風投基金並沒有錯過這一情報，開始將數十億資金砸向印尼的電子支付公司。而 KKR 集團、華平投資（Warburg Pincus）、紅杉資本（Sequoia）等美國投資公司和谷歌、阿裏巴巴和騰訊等科技巨頭的入場讓印尼電子支付和其它金融科技行業的競爭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摩根斯坦利（Morgan Stanley）在5月發布的一份報告中表示，印尼的人口結構（一半人口年齡在30歲以下）和該國不斷提升的互聯互通性吸引著海外資金不斷湧入。
“過去三年裏，Go-Pay、Grab 和 Doku（印尼最大的電子支付供應商）等科技公司顯著加大了對該領域的投資，”摩根斯坦利指出。“其中有些公司一直在跟進相關技術，我們相信，他們取得成功只是時間問題。”
印尼仍有9500萬成人至今既未在傳統金融機構開戶，也不使用電子錢包。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印尼是全球第四大無銀行賬戶人口的國家，緊隨中國、印度和巴基斯坦之後。不過，自2011年以來，已有越來越多的印尼人在銀行開戶，截止2017年，擁有銀行賬戶的人已覆蓋印尼成年人總人口的49%，相比2011年上升了29個百分點，遠遠超出全球平均水平。
在數字上升的背後，政府針對貧困家庭提供的社會福利項目也提供了助力。過去，補貼是通過郵局以現金方式發放的。但自2015年以來，政府改爲通過銀行轉賬渠道提供補貼。這是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發起的“無現金社會”運動的一環，他們的目標是：在明年內，印尼的金融系統將覆蓋該國75%的人口。
但是，印尼的大多數銀行仍然主要依靠實體分支機構來發展新客戶。而印尼有17000余個島嶼，其中的許多欠發達和偏遠地區得不到銀行服務。該國最大的貸方銀行——印尼人民銀行，甚至將貨車和船只改造成“移動分行”，向偏遠地區提供服務。
這就成爲了 Go-Jek 和 Tcash等機敏新公司的切入點。在印尼，擁有手機的人數遠遠超過擁有銀行賬戶的人數，而印尼最大的兩家電子支付公司充分利用了這一點。2016年，印尼的手機用戶數量達到3.85億，遠遠超過該國2.6億的人口總量，這是因爲許多人擁有多部手機。根據 eMarketer 的數據，去年印尼的智能手機用戶數量已經達到了6700萬。
在印尼的大城市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使用智能手機，而交通擁堵的現象日益嚴重。在這樣的背景下，印度尼西亞四大創業“獨角獸”公司之一的Go-Jek 迅速發展，它從最初的摩托車租車服務發展出了其它各類服務——食品和包裹的配送，以及清潔工、美容師和按摩師的預約上門服務。它的應用程序已被下載超過9600萬次。目前，與該公司合作的司機超過100萬名。
2016年4月，隨著 Go-Pay 的推出，Go-Jek 開始涉足金融技術領域。電子支付的便利性爲他們吸引了龐大的用戶群，並且用戶還在不斷增加：Go-Jek 每月的1億筆交易中，有一半都是通過Go-Pay 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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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加達南部傳統市場的一處售貨攤位現在提供電子支付選項。（攝影：Akira Kodaka）
與此同時，Tcash 在其母公司——國有電信 Telekomunikasi Selular（又稱 Telkomsel）的龐大網絡上運營。該公司是印尼最大的移動運營商，截至6月，它已擁有1.78億用戶。
97％的印尼移動通信用戶采用預付費計劃。Telkomsel 與遍布全國的小型電信售貨亭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通過它們銷售通話時間和數據包。Tcash 將這些售貨亭招募爲自己的代理商，以此爲人們提供一種新的方式來支付每月賬單，進行摩托車分期付款和其他服務轉賬。
“在印度尼西亞的每個村莊……無論是山區還是農村，都有個人或小型售貨亭出售電話卡，” Tcash 首席執行官 Danu Wicaksana 表示。“幾乎每個人都需要隔兩、三周左右購買一次通話時長。而 Tcash 可以對這些售貨亭加以利用。”
大約十年前，印尼最大的私營銀行中亞銀行和國有銀行曼迪利銀行率先發行了第一批電子貨幣。印尼的三大移動運營商–Telkomsel、Indosat 和 XL Axiata 緊隨其後。
從那時起，印度尼西亞的電子支付行業爆炸式增長。到目前爲止，印尼央行已經發行了31個電子貨幣發行許可證，最近一次是8月8日，新近參與的公司仍然急于搶占快速增長的市場。摩根士丹利最近指出，2017年印尼僅有2.1％的交易使用了電子貨幣，現金仍占主導地位。但據預計，2027年該比例將上升至24％。
然而，由于有如此大量的新公司進入市場，大多數業內人士預計將會出現一次震蕩，只有少數幸存者可以留下。合並已經開始——Go-Jek 在12月收購了三家本地金融科技創業公司。
Wicaksana 預測，印尼的電子支付行業將會和印度與中國的發展模式相似，即許多公司紛紛進入市場，但只有兩三家可以長期經營。（沃倫·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在8月27日表示，已投資 One97 通信公司，它是印度最大移動支付公司 Paytm 的母公司。）
“鑒于目前的地位、資産和實力，我們有自信能夠笑到最後，”Wicaksana 說。
印尼力寶集團旗下的電子支付平台 Ovo 的內部知情人士也發表了類似觀點。“現在市場上的競爭者太多，”他說。“Ovo 正在考慮收購。”
“懶惰”的銀行受到威脅
金融科技行業的增長有望促進印尼經濟長期發展，使印尼加快過渡到中上收入水平。不過這一過程也會造成該國銀行業的震動。
摩根士丹利表示，“我們認爲，從長期來看，金融科技公司將取代銀行業務部分的現有或潛在板塊。”
普華永道印尼在7月份的一份報告中稱，大多數接受調查的印尼銀行業者都表示，他們感受到了來自 Go-Pay 和阿裏巴巴旗下支付寶的威脅。
3月份，阿裏巴巴及其在印尼當地的合作夥伴 Elang Mahkota Teknologi 聯合推出了 Dana，這是一款運行在 Blackberry Messenger 平台上的手機錢包。
普華永道補充說，Telkomsel、總部位于新加坡的網約車公司 Grab 和印尼的電子商務網站 Tokopedia——所有這些網站都擁有自己的電子支付平台——也“即將成爲銀行的新興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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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尼的主要銀行中，中亞銀行和印尼國家銀行在金融科技業務的發展中處于領先地位。但摩根士丹利的分析師表示，其它一些銀行，包括印尼最大的兩家銀行——印尼人民銀行和曼迪利銀行，則“可能受到挑戰”，因爲他們在數字産品和金融科技合作方面缺乏創新。
一些大銀行的高管表示他們並不認爲金融科技公司是一種威脅，他們正在尋求與之合作。“只要雙方沒有業務沖突，我們就會邀請他們進行合作，”曼迪利銀行的總監 Rico Usthavia Frans 表示，並補充說該銀行正在與金融科技創業公司 Amartha 合作發行小額貸款。“競爭肯定是存在的，但合作已同時存在。”
印尼國家金融包容性委員會秘書 Iskandar Simorangkir 表示，只有“懶散”的、秉承“過時思維方式”的銀行會受到威脅。
“我相信技術進步是支持金融包容性的。金融科技公司不會使銀行被淘汰，”Simorangkir 說。“如果銀行想要生存，就要適應環境，必須與金融科技公司合作。他們要相互補充，而不是競爭。”
Tcash 的首席執行官Danu Wicaksana 表示，他的公司正在尋求利用售貨亭來發展客戶。（攝影：Shotaro Tani）
現在，一些銀行已經在與數字公司的合作關系中受益。聯昌商業銀行通過爲 Go-Jek 和 Grab 的司機開設新賬戶，發展了94萬新客戶——其中大多數人以前沒有開過銀行賬戶。聯昌商業銀行消費者銀行業務總監 Lani Darmawan 表示，該銀行每月爲司機們處理200萬筆交易。
“我們認爲 Go-Pay 是一個橋梁，可以引導沒有銀行賬戶的人開始使用正規的金融服務。對于我們的一些合作夥伴——司機和商家們來說，與我們合作是開始使用正規金融服務的第一步，”Go-Pay 首席執行官Aldi Haryopratomo 說。“我們還計劃與成熟的金融機構進行更密切的合作。”
Tcash 首席執行官 Wicaksana 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他說，印尼國家退休金儲蓄銀行在過去兩年中通過與 Tcash 合作，已經發展了100萬新客戶。
“我們請代理商——即售貨亭的工作人員——把他們認識的人發展成客戶，例如鄰居，”他還補充說，這些售貨亭將與印尼國家退休金儲蓄銀行代理商合作。“每一個新客戶在銀行開戶，他們都可以得到一筆報酬。”
力寶集團運行著小型銀行 Nobu。該公司最初依靠自己的零售業務來推廣其于2017年初推出的電子支付平台 Ovo。但直到6月，Ovo 被整合到 Grab 應用程序中，它才開始變得廣爲人知。
“最初，力寶公司只計劃在自己的體系中使用 Ovo，但後來他們意識到用這種方法無法贏過競爭對手，”一位熟悉Ovo 業務的人士表示。“因此，他們認爲與交通服務公司合作是關鍵。與 Grab 合作是Ovo 的一大優勢。”他還說，Ovo 目前擁有1300萬注冊用戶，每天處理25萬筆交易。
配送服務企業還是信貸機構？
Achmad Darmawan 曾經以賣街邊小吃爲生，四年前，成爲了 Go-Jek 的司機。他以前沒有過資信可靠度，但就在幾個月前，他通過 Go-Jek 成功申請了抵押貸款，因爲 Go-Jek 與印尼國家儲蓄銀行合作。現在，Darmawan 希望在雅加達市郊買棟房子。
“現在我只需完成其它一些文書工作（就可以得到貸款），”Darmawan 說，並補充說，抵押貸款的還款將每天從他的銀行賬戶中自動劃去。
從國家經濟的發展看，鼓勵更多印尼人在銀行開戶至關重要，但對于社會流動來說，信貸問題更爲重要。
“開設賬戶是爲一種更重要的金融服務做准備，即貸款，”Simorangkir 說。“金融包容的目標，就是讓社會各個階層的人都可以獲得銀行貸款，這樣他們就可以創業致富。”
相應地，Go-Jek 還可以幫助印尼國家銀行找到潛在的借款人，並向銀行提供他們的信譽數據。Go-Jek 分析了它旗下的食品配送服務 Go-Food 合作的12.5萬家餐廳的交易數據，以確定哪些餐廳有資格獲得政府補貼的小額貸款，即 KUR。
印尼國家銀行去年借出的小額貸款總量未能達到指標，但自從與 Go-Jek 合作以來，情況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觀。
移動通信和智能手機的快速普及爲印尼數字公司帶來了新機遇（攝影：Akira Kodaka）
“根據Go-Jek的數據，我們可以了解餐廳的日常交易、需求和銷售情況，”Simorangkir 說，他也是印尼經濟協調部副部長，負責監督 KUR 的借出情況。“僅在今年上半年之後，印尼國家銀行就已經提議將他們的KUR承諾增加5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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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尼西亞有115家商業銀行，而 Tcash 的 Wicaksana 表示，他們都在就很少的利益進行競爭——也就是少數資信可靠的印尼人，並從他們身上獲得貸款收入。
“他們總是與其他銀行競爭，爲此不惜給出（最低的）利率……他們爲什麽不（與我們）一起投資，去滲透到其他類型的市場呢？” 他說。
至少就目前而言，客戶才是這一系列競爭最後的贏家，因爲有很多的電子支付服務可供他們選擇，並且都有很低的折扣。
“它很實用……（因爲）省去了用小賬本記賬的麻煩，”一位 Go-Pay 的忠實用戶說道。“盡管現在折扣並不像以前那麽多了，但 （使用Go-Pay）仍然比使用現金支付更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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