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的情人節,城市民宿昔舍創始人任培穎在朋友圈轉發了公司的限量優惠套餐,針對民宿房源推出“史上最大折扣”——五折,有效期一年。
往年的情人節都是這類城市民宿的小旺季,而今年的情人節,乃至整個2月份,昔舍的民宿業務幾乎顆粒無收。
任培穎在這條朋友圈中寫道:希望這份誠意與禮物可以讓我們提前獲得現金流,希望這種自救的方式可以讓我們平穩地度過這困難的三個月。
臨近2020年春節,一場猝不及防的疫情讓整個文旅産業都遭遇了空前考驗。在事態還未顯現出嚴重性之前,任培穎與團隊還在國外進行年度考察,回國後不久,即開啓了50多處民宿的關房工作。
當時昔舍大部分房源已經被預訂,還有部分客戶已經入住,但出于安全衛生以及疫情防控的需要,任培穎和團隊只能與客戶協商退訂,僅少數訂單調整爲延期。這樣做的後果是年前收入的大部分訂金都需返還。
“歸零”的三個月
任培穎說每年的年底到正月初七、初八差不多十天的時間,加上正月十五、情人節前後,是他們民宿的旺季。往年訂單量一直不錯,加之在此期間維護、保潔等成本變高,預訂價格會更高。
而今年遭遇的“黑天鵝”事件不僅讓民宿業的一大旺季提前中止,也讓本已到手的訂金原路退回。任培穎和團隊判斷,“(我們的民宿業務)2月份肯定是純歸零的狀態”。以上海的情況來看,2月10日之後,隨著企業複工開啓、外來人口增加,社區管理也更加嚴格,民宿工作人員根本無法進入房源進行日常維護,更無法開放給客人入住。前期主動關房與後期防疫管控共同催生了一個“歸零”的2月。
此外任培穎團隊預測,這一狀態可能會延伸到3月份,4月或許會有好轉,但目前還不明朗,5月也是如此,真正到6月暑期來臨,或許外部環境才能逐漸平穩。“這是我們對(困難的)‘三個月’的判斷,2月、3月徹底歸零,4月、5月可能各算半個月,有三個月是完全歸零的狀態。”
與此同時,像昔舍這類機構型民宿的支出幾乎是無法改變的。疫情之下,受打擊最嚴重的或許還是精品類、成長型的品牌。因爲這類機構經營一般都會量入爲出,每個月的現金流都有相應的用途。租期是固定的,甚至長期的,人力也無法裁員,一旦營收中斷將很難支撐。個體的或物業自持的民宿經營者無非就是少一筆收入,不至産生太大損失,但對于尚在成長中又頗具規模的機構,來自房源的高租金和來自員工的高額人力成本時刻有可能吞噬自身現金流。
以昔舍爲例,定位中高端客群,以改造升級老洋房爲特色,房源集中在上海中心城區,團隊包涵大量建築設計類崗位,相對常規型民宿運營成本更高。經任培穎粗略計算,僅民宿業務,昔舍每個月的租金、人力成本大概在60萬元。這個數字還刨除了每月支付給設計師的工資。
現金流壓力下的自救
成本壓力下經營者們也展開了自救行動。劉傑武介紹說,房源打折預售是比較普遍的做法,大部分民宿都希望借助這種方式提前補充現金流。不過各家都采用相似戰術的情況下,效果未必明顯,可能最終還會回歸爲規模的競爭。
如此也不難理解昔舍爲何要打出五折的促銷力度。據任培穎介紹,他們此前的優惠活動從未低于八折。不過相對純民宿品牌,昔舍另有占比更大的長租業務,受此次疫情波及較小,因而得以分擔部分民宿的壓力。
此外,任培穎正考慮將設計團隊市場化。之前這支團隊所做的項目都來自公司自身,眼下受疫情影響,公司爲保存現金流,近6個月將不再增添新項目,設計團隊轉爲承接外部項目或能成爲開源節流的一個路徑。任培穎提到這是此次疫情引發的長遠思考,同時他們還將著手開始會員體系的建立,以進一步增強客戶粘性。
而無論是設計團隊的對外輸出還是會員制的建立都是聚焦長效的方案,對于緩解短期的資金壓力或許難以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對此劉傑武提到了股權融資,民宿經營者可以通過出讓部分股權來置換資金。他認爲民宿行業總體來說體量不大,比較適于一些資本進入。
不過任培穎也提到,目前行業正處在特殊時間段,有合適的合作夥伴固然好,但也要避免被“趁火打劫”,現在不一定是開放股權融資的最好時機。
大浪淘沙 更叠加速
談起疫情過後的行業走向,作爲從業者的任培穎和研究者的劉傑武都不約而同看向了積極的一面。
首先是幾乎可預見的“報複性”消費,春節期間連同目前居家隔離壓抑的旅遊需求或將在春暖花開之後集中釋放。任培穎初步判斷行業或在6月份回歸正常,劉傑武稍微樂觀一點,預測5月會逐漸平穩。
其次,更深遠的變化在于此次意外也將加速行業洗牌。
國內民宿興起于2013年,爆發于2015年,隨後經曆過連續三年的投資熱潮,又從2018年回歸理性。一段時間以來,這個行業基于自身的旅遊功能與文藝屬性,在廣大客群心中承載著“詩與遠方”,又因超越普通住宅的體驗和自身的流量需求催生了大量網紅。但實際運營中,很多品牌盈利模式並不清晰。疫情的影響,也可以看成是加速行業回歸理性的過程。
劉傑武指出,房地産黃金時代的落幕令這個領域過去沉積的大量資本開始尋找下一個去處,地産界溢出的資本遇上旅遊人數激增,順理成章進入了民宿業,于是一線城市周邊及廈門、大理等各大熱門旅行目的地成了資本的首選,也促成了融資數額激增的2015民宿爆發年。
在行業發展早期,即2013、2014年,進入的經營者基本都有不錯的回報,劉傑武解釋這是因爲彼時大量景區周邊的標准化酒店還不足以滿足遊客需求,開在附近的民宿則填補了這個缺口。簡單說即市場大,對手少,不愁流量。
而當入場的玩家不斷增多,旅遊人次增速卻逐漸放緩時,利潤勢必被攤薄。此時如果沒有更鮮明的特色或創新的模式,極易淪爲“炮灰”。劉傑武認爲這場疫情或能將一些跟風者過濾掉,尤其是2018、2019年後進入的這一批,因爲他們大多還處在投入階段,且盈利越來越難,自身現金流很難維系。
任培穎站在經營者的角度看待後續,她提到在城市民宿領域,因爲此前門檻不高,聚集了大批能力參差不齊的經營方,也存在諸多亂相,而一次危機或許能拔高行業門檻,勸退部分非專業人士,留住抗風險能力強的人。
談起疫情結束後的計劃,她透露未來想在武漢找幾家合適的民宿或民宿品牌,對口輸出自身的經驗和設計能力,用自所能及的方式援建武漢。回到當下,在被問到困難的這三個月最需要什麽樣的幫助時,她坦言最希望優惠套餐能賣地好。
本以爲她會寄希望于多獲得一些補貼性政策。不過比起依賴大環境,促使更多經營者以更可持續的方式完成自我拯救,或許才正是這場大浪淘沙的理想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