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美聯社，作爲白宮2月25日批准的一攬子計劃的一部分，美國首次批准直接向烏克蘭運送“毒刺”防空導彈。相關官員表示，目前尚不清楚這批導彈運抵的確切時間，但美方正努力進行相關安排。報道還稱，“毒刺”導彈將用于擊落直升機和其他飛機。
值得注意的是，自2017年連續發生撞船事故開始，美軍每一年都能整點兒和安全事故相關的大新聞出來。
2020年，“好人理查德”號兩棲攻擊艦在修船廠進行延壽升級時，因爲工人的疏忽而起火，最終不得不提前退役。本來，這艘兩棲攻擊艦尚可繼續服役10年到15年。
2020年7月12日，美國加州，美軍“好人理查德”號兩棲攻擊艦在聖叠戈海軍基地爆炸起火。圖｜人民視覺
2021年，“康涅狄格”號攻擊核潛艇在中國南海發生海底碰撞，造成11名艇員受傷。此後，美國的說法是海底撞山，但是具體情況如何不得而知，反正這艘海狼級攻擊核潛艇在接下來幾年是無法投入使用了。
到了2022年的第一個月，美國海軍剛剛部署到航空母艦上的F-35C第五代隱身艦載機就摔進了南海。更讓美國海軍臉上挂不住的是，原本應保密的飛機墜海監控畫面，不到一周的時間就出現在了互聯網上……
在一系列高精尖主戰兵器發生重大事故後，美國海軍決定做出改變，以扭轉美國海軍目前存在的作風問題。
當地時間2月5日上午，美國海軍將美海軍安全中心（Naval Safety Center）正式提升爲“海軍安全司令部”（Naval Safety Command），該司令部未來將向美國海軍高層和艦隊指揮官提供標准化的風險評估，以改變美國海軍的運作安全、風險管理問題，並解決當下美國海軍內部水兵之間素質差距的問題。
在提升到“Command”一級之後，該機構理論上將由中將軍銜的將領領導工作，並且和美國海軍各大作戰司令部以及網絡作戰部隊、裝備評估和測試部隊平級，成爲海軍部下屬的一級職能部門。
美國海軍存在的種種問題，依靠一個部門的升級就能得到改善嗎？又將給全球軍事格局帶來哪些影響？
文 | 席亞洲
編輯 | 謝芳 瞭望智庫
本文爲瞭望智庫原創文章，如需轉載請在文前注明來源瞭望智庫（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則將嚴格追究法律責任。
1
海軍規模和戰略野心的錯位
近幾年，美國海軍出現大量安全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其規模與戰略野心的錯位。
一支海軍當前的規模，實際上是由其領導者在10年到15年甚至是20年之前的規劃決定的。
21世紀初，美國海軍在全球處于統治性地位，制定了“由海向陸”的戰略規劃，並在此後的20年間貫徹執行。
第一個10年，美國海軍接受了30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而自2011年之後，美國海軍一共僅接收了10艘阿利伯克級導彈驅逐艦，並將預算大量投入DDG-1000項目，也就是今天的朱姆沃爾特級驅逐艦。
看起來，後一個10年，美軍平均一年一艘導彈驅逐艦。但實際情況是，由于預想中的下一代艦艇朱姆沃爾特級驅逐艦的項目失敗，美國在2012年暫停對阿利伯克級的采購之後，整整5年間再也沒能接收任何一艘導彈驅逐艦。
回溯過往，自奧巴馬政府在2012年提出“亞太再平衡”開始，到2018年美國新版國防戰略報告宣告重返大國競爭時代，再到今天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美國已經將中國確定爲主要對手。
美國海軍也履行其職責，動作頻頻，以回應國會眼中的“新時代冷戰”。近幾年，美國海軍頻繁地在南海地區進行雙航母、三航母演習，還在2021年進行了號稱“20年來最大規模演習”的“大規模2021”——一如1981年針對蘇聯進行的“海洋冒險”軍事演習。
但是，現在的美國海軍，已經無法再像冷戰時期那樣，在質量和數量上全面領先了。
而美國對于海軍維持所謂“自由航行”的需求卻提高了。
這就帶來了一個直接性的問題，海軍艦艇的戰鬥任務數量大幅度增加，在日常行動中戰鬥狀態的占比大幅度提升，相對地，履行日常勤務、安全事務的時間比重就會下降。
2020年5月15日，美國海軍“羅斯福”號航空母艦停泊在關島海軍基地。圖｜人民視覺
比如，2020年，美國海軍在冷戰之後首次給計劃前往南海地區部署的“羅斯福”號航空母艦配屬了一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和四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這代表著冷戰之後爲了節約成本常用的“航母打擊群”編制已經不足以應對來自中國的“威脅”，只能恢複冷戰時期“航母戰鬥群”的配置，來應對新時代的需求。
更多的配屬艦艇需求，進一步凸顯了美國海軍此前造艦決策失誤帶來的“戰艦荒”，而這些失誤，只能靠壓縮作戰人員正常的休息時間，讓他們投入到執勤任務當中去來彌補。
同時，美軍艦艇一般要彰顯存在的美濟礁、黃岩島處于南海的中央區域。他們最近的補給休整基地是相對遙遠的新加坡和日本橫須賀，這就使得美軍水兵艦艇不得不在長時間內保持戰鬥狀態，執行各種戰鬥演習。
2021年美軍發布的一個報告顯示，美國海軍在印太地區的部署行動中，只有約14%的人員得到了每天7小時以上的睡眠，67%的人睡眠時間在5小時以下。
在這種糟糕的精神狀態下，美國水兵們還要進行抵近偵察、日常演習等作戰任務，對身體、精神和意志是很大的考驗。當全艦作戰官兵都身處“疲勞駕駛”的狀態時，出現重大事故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2
青黃不接的海軍技術人才
戰鬥任務和時間占比的提高，也影響了美國海軍的專業水平。
海軍艦船上的各個崗位都是技術性兵種，需要定期進行維持性訓練，以確保可以應對出海期間可能面臨的各類情況。如果人才培訓出現問題，美國海軍的日常工作必然會受到影響。2017年，美國海軍就曾經發生相關事故——新兵上艦後，在未經嚴格培訓的情況下上瞭望崗位，導致與貨輪相撞。
2018年美國新版國防戰略報告宣告美國轉回大國競爭方向後，美國海軍直接把人才培訓體系存在問題放在台面上了。
當年，由海軍部長莫裏牽頭，前參聯會主席穆倫上將和前海軍陸戰隊司令阿倫上將等軍地專家組成委員會，對美國海軍院校進行曆時一年的徹底調查後，發布了《面向制海權教育報告》（Education for Seapower Final Report）。
報告中指出美國海軍的人才培訓存在幾個突出的問題：
首先是資金投入相對減少。
尤其是在現代戰爭中日益發揮重要作用的網絡技術戰方面，接受到的預算並不穩定。目前，海軍戰爭學院和研究生院僅能維護現有的設施，購置現代化的訓練設備根本無從談起。
其次，是選學不夠嚴格。
該報告指出，美國海軍在選學對象的把關上存在著明顯的缺陷。2007-2018年畢業的學員成績低于上一個10年的成績，海戰學院和參謀指揮學院的畢業生中，海軍學員成績爲優秀的不到10%，明顯低于其他軍種。
第三，專業把關不嚴格。海軍存在大量未經過預備課程學習，就將低級軍官送到高級軍官培訓班次培訓的現象，甚至有將軍屬牙醫、隨軍牧師這類輔助性軍官送到通用指揮軍官培訓班進行培訓的現象……
歸根結底，這與美國海軍的“傳統”脫不開關系。美國海軍在人才晉升中，更重視實戰經曆，這導致軍官在培訓的過程中只重視能參與現有作戰形式相關的技能，而忽視應有的管理、後勤和安全培訓。
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後，這種現象更加明顯。
2020年，當疫情出現在“羅斯福”號航空母艦上時，該艦艦長克洛澤爾出于艦員安全考量，選擇向海軍部發函要求回港休整。要求被拒絕之後，他出于安全考量，對更高層致信以申請返港休整，導致事件被透露給媒體。最終，這位被全艦官兵和美國國民視爲英雄的艦長，被美國海軍調職爲美國海軍航空兵基地指揮官特別助理，這相當于宣告了克洛澤爾仕途死刑。
疫情帶來的另一個影響是，軍官培訓班開始更多地采用遠程教育模式。雖然在線進修比例有所提高，但實際上卻降低了培訓效果，這背後是近幾年海軍院校的師資力量出現明顯的下滑。
目前，美國海軍所屬的所有院校都在反映，教師的待遇和工資相比私企而言相差甚遠，且由于取消了終身教職制度和對于教師學術成果的保護政策模糊不清，優秀的師資，特別是專業課程（如工程、理化等方面）師資流失嚴重，這進一步削弱了美國海軍目前的人才培訓體系。
3
社會文化締造的空中樓閣
從文化上來講，西方的冒險文化、水手文化都刻印在美國海軍的骨子裏。目前，美國軍隊的軍紀雖不至于綱紀廢弛，但也到了一片狼藉的地步。
2013年，美國海軍就出現了驅逐艦艦長和女性輪機長的桃色新聞，並險些釀成重大事故。
據美國的《海軍時報》報道，由于美國海軍的危險航海行爲，“考彭斯”號導彈驅逐艦險些與中國人民海軍負責攔截的072型登陸艦相撞，最近時相距不到500米。
據美國海軍事後調查，事發時，本應負責指揮艦船的艦長格姆波特上校和大副傑裏米·安傑洛中校沒有恪盡職守，指揮權由經驗嚴重不足的輪機長薩維奇少校接手，最終釀成了“抵近偵察”的外交風波……艦長格姆波特上校與輪機長薩維奇少校的“不正當關系”隨後被爆出。
調查還顯示，代理艦長職權的輪機長操艦技術顯然有問題，在她代理艦長職務期間，“考彭斯”號至少有一次險些與美國海軍的補給艦相撞，當時兩艦距離僅約46米。
最終，艦長、大副和輪機長3名高級軍官均被海軍開除，同時被解職的還有對他們的“不正當關系”知情不報的指揮軍士長基頓。
類似的，還有2017年“麥凱恩”號驅逐艦在新加坡外海與油輪相撞。事故原因是當時的值班軍官經驗不足，沒能按規定傳遞信息，艦船指揮官沒能掌握艦艇的全部信息。
“麥凱恩”號被油輪撞擊導致舷側出現巨大缺口，10名水兵死亡。
還有2020年“好人理查德”號兩棲攻擊艦起火事件。當時在聖地亞哥海軍基地進行維修的“好人理查德”號，因爲維修工人和駐艦水兵的一系列錯誤操作而起火，並失去最佳救火時間，最終被燒毀。
而最近的F-35C墜海以及視頻泄密事件，則是飛行員想“秀一把”，結果讓美國海軍失去了一架寶貴的第五代戰鬥機，“卡爾·文森”號航空母艦戰鬥群也不得不直接返回美國本土進行休整和補充。
除了軍紀，美國在過去30年裏進行的“去工業化”運動和近10年來愈演愈烈的政治正確，削弱了美國國力、毒化了社會氣氛，使得美國無法再爲軍隊提供二戰時期和冷戰時期碾壓對手的支持。
通過這兩點，我們可以梳理出一條邏輯鏈條：二戰後，美國海軍受益于美國強大的工業實力和技術實力以及超然的政治地位，在數量和質量上碾壓主要競爭對手，彼時，即便軍紀出現一些問題，也可以被超然的實力所彌補。但是當美國遇到了一個工業實力、技術實力和政治地位都不弱于自己的敵人時，美國海軍的軍紀作風問題就成了致命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些涉及到政治和社會的問題，美國海軍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
所以，在下一代主力艦DDG(X)服役之前，美國海軍將不得不面臨中國人民海軍在西太平洋地區技術和數量的雙重優勢。
4
部門升級能解決問題嗎？
如果說這次美國海軍將“海軍安全中心”提級爲“海軍安全司令部”有什麽實際意義的話，恐怕首先就是給國會一個交代。畢竟接連發生的事故讓美國臉上無光。
不過，把一個中心（center）提高到司令部（command），直接讓美國海軍多了一個需要中將軍銜率領的部門。對于美國海軍各個作戰司令部而言，原先海軍安全中心發出的公函或者文件最多也就是來自下級部門的“Instruction”（指令），而現在海軍安全司令部發出的指令則需要按照“Order”（命令）來執行。對于美國海軍其他司令部而言，這是一個重大改變，來自曾經的海軍安全中心的文件和指令會得到更多的重視。
具體到改變本身，今後社交媒體在美軍內部應該會嚴格管控了。
手機和社交媒體興起之後，各種泄密層出不窮。此前英國的F-35B墜海錄像，就是艦員通過手機錄像泄露了監控室畫面，這次美國F-35C墜海之後也是不到72小時，就出現了該機著艦時的畫面，稍晚點連航母監控室內的手機錄像都被放出來了，跟英國泄密錄像的鏡頭位置有80%的相似……
左圖爲英國皇家海軍F-35B墜海畫面，右圖爲美國“卡爾·文森”號航母流出的監控畫面。
要知道，當時“卡爾·文森”號航空母艦還沒回到美國本土，臉就已經丟了。
爲了避免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更爲了防止軍事機密被泄露，美國海軍接下來肯定會對基層水兵使用社交媒體予以更嚴格的要求。美國海軍也將通過新的技術手段，支持海軍安全指揮部更好地進行風險管理和人員培訓。
不過正如前文所述，美國海軍目前事故頻發的直接原因，是其戰略野心和艦隊實力的錯位，根本原因則是人才培訓出現問題以及美國的社會土壤出現了毒素，最終讓美國海軍得到的人員不再優秀。
這些問題僅靠美國海軍成立一個新的管理機構，無法解決。相反，海軍安全司令部的成立，實際上是美國海軍在對過去風險管理和人才培訓上面的漏洞進行亡羊補牢。
（本文部分圖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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