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甯山是新加坡曆史上的重要地標。福康甯修複工程新建九個主題公園,把福康甯各角落的景點翻新修複,賦予新的花園名稱,把整個福康甯公園包裝得更加豐富。
我不在峇厘島,我在福康甯山。
印度尼西亞峇厘島隨處可見的善惡門,對稱的直角三角形分立兩側,有如一座山被劈成兩半。站在大門中間,擺出各種姿勢拍照,是遊人熱衷取景的網紅題材。
無法出國的日子,曬曬異國風情照片模擬旅遊場景。福康甯山上的這個角落,幾可亂真。實際來到現場近看,福康甯版本規模較小,紅磚材質,不帶雕飾,不是源自峇厘島,而是取材自東爪哇的滿者伯夷王國遺迹特羅武蘭(Trowulan)。
桑尼拉烏他瑪花園的爪哇風情大門是福康甯山上最新拍照熱點。
桑尼拉烏他瑪花園(Sang Nila Utama Garden)是福康甯山近期翻新後的亮點之一,重現14世紀山上的皇家花園場景。花園模仿傳統爪哇風格,以當年最優質的紅磚建造,種植了文獻記載中當年已存在的植物,有水池、花圃,周邊擺著熱帶風情的石蛙、石魚,還有委約藝術家的雕塑品如神猴、神鳥,靈感來自14世紀的福康甯山。
另一邊的山腰還有一處禁泉(Pancur Larangan),追溯14世紀王宮女眷在此處以山泉水沐浴的情景,再造了一個爪哇風情的水池,紅磚牆上精致的石雕與出水口,乍看仿佛身在峇厘島度假村某個角落。
靠近禧街入口的半山走道上也有成排的石雕,展現濃濃爪哇風情,內容其實是新加坡開埠前的曆史片段,由本地藝術家翁錫禮設計,峇厘島工匠雕刻。
亂走一圈拍下各種“假裝在峇厘”照片,難以相信,形象古板嚴肅的老氣景點,居然也可以妝點出俏麗新姿,玩出那麽多新鮮花樣。
從皇家走向群衆
福康甯山是新加坡曆史上的重要地標,地理上也一直處在市區中心,平時卻很少會想到上山走走。也許因爲印象中的福康甯山充滿了厚重感,不容易親近,又因爲山上有馬來聖墓和基督教徒墓碑,多了一點沉重與避忌,感覺就不是一個可以輕松遊玩的地方。
畢竟,福康甯山在14世紀就是蘇丹王室的住所,又稱“禁山”,圍起石牆禁止老百姓上山;到了英國殖民時期,山上建造了萊佛士官邸與其他英軍建築,高處升起信號旗作爲導航,民間又把這裏俗稱“皇家山”或“升旗山”。
山不在高,特殊地位令人不想高攀。平民老百姓沒事不會隨便上山,也許是多年來留下的前世遺風。上世紀70年代改爲公園用途,1981年稱爲福康甯公園。留下更多美好回憶的是圍繞山腳下的國家圖書館、國家博物院,以及另一邊的國家劇場、範克裏夫水族館等。相比之下,山上的公園顯得幽靜沉寂,入山的通道隱蔽難走,蓊蓊郁郁的樹木包圍著斑駁古迹,仿佛遺世獨立,定格在屬于自己的時空裏。
過去幾年來,隨著地鐵黃線與藍線的完成,從百勝站與福康甯站都可方便前往,四通八達,入口與指示牌子一目了然,也縮短了步行路程。福康甯山漸漸感覺不那麽高高在上,偶爾舉辦活動會引來大批人潮,星期日則湧入各地幫傭與外籍勞工,在草地上與各個角落野餐歡聚。
去年這個時候,新加坡開埠200年活動沸沸揚揚,山頂的重頭戲成爲焦點。大型展覽穿梭700年時光,福康甯山突然大受矚目,熱度延燒好幾個月。活動落幕之後,福康甯並不打算再次沉寂下來,陸續翻新了各個角落,以嶄新面貌迎向下一個200年,或者700年。
好幾次開車想從婚姻注冊局前面的康甯坡(Canning Rise)穿過,來到集郵館發現此路不通,看到前面圍起正在施工,以爲是暫時封路。後來才意識到,這就是新常態。工程完成了,道路並沒有重開,原本通車的部分路段已轉爲行人步道,納入爲花園一部分。
居家防疫一段日子後再次回來,原本熟悉的角落,已展現煥然一新的面貌。除了新加坡管理大學旁邊的電動扶梯,另一邊的福康甯地鐵站也增設電動扶梯,拉近了上山的距離。公園範圍也從山上延伸到地面,進一步走向群衆。久遠的曆史原本已不留痕迹,重新設計再造,增設解說牌子,又再次被看見。
再造新看點
福康甯修複工程新建九個主題公園,乍看資料標題驚訝哪來這麽多地方?細讀內容,其實新點大多原本就處于福康甯各個角落,翻新修複時放大主題,賦予新的花園名稱,把整個福康甯公園包裝得更加豐富。
當中散發爪哇風情的桑尼拉烏他瑪花園和禁泉最爲吸睛,因爲其他花園都是在原有基礎翻新提升,只有這兩處是完全新創。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參考曆史資料,把現代新加坡未曾見過的古早場景重新再造,濃濃的異域情調原來曾經那麽本土,令人耳目一新。
萊佛士花園,旗杆上旗幟飄飄。
福康甯公園的範圍,也從山上延伸到山腳,更接地氣。各個方向的山腳入口都亮出大大的“福康甯公園”牌子,路過時一眼就看到,也標示著福康甯公園已經放下孤高姿態,從傳統概念的隱身山中,走向了鬧市。
最大的翻新改造是第一植物園(First Botanic Garden),萊佛士于1822年在新加坡設立首個實驗性植物園,地點原本就在福康甯山下,整20公頃的範圍,涵蓋禧街、維多利亞街、勿拉士峇沙路等,1829年關閉後地段改變用途,才出現了後來的街區面貌。
近200年後重現于世,地圖上劃出的第一植物園範圍伸入大片街區,也包括了三座花園:亞美尼亞街花園(Armenian Street Park)、法誇爾花園(Farquhar Garden)、香料園(Spice Garden)。
最顯著的亞美尼亞街花園是全新的擴展地段,就在土生文化館與電力站前面,原本的馬路改爲步行區,街道變身花園後顯得空間開闊,兩邊設置花圃種植土生華人相關植物,如節慶或祭拜使用的花卉,娘惹菜裏常用的香料香草等等,並附上解說。
舊國家圖書館大門,守候著被遺忘的時光。
夾道建築保留舊時原貌,路口是古雅的舊MPH大樓,土生文化館目前正在裝修,電力站目前也停止使用,可以預見日後重新開放,整個花園將注入更多的藝文活力。旁邊整排的雙層舊店屋以餐飲爲主,包括著名娘惹餐館,呼應土生華人元素。
這排店屋後面,走過去就是曾經承載集體回憶的舊國家圖書館,曆曆在目,卻已物事全非。今天從新加坡管理大學穿過,還可看到國家圖書館大門的一對紅磚柱子和白色鐵花欄杆,壓在樓底的尴尬一隅,守候著被遺忘的時光。
大樓走出來就是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大大的福康甯公園牌子宣布公園範圍由此開始,地面上還制作了一幅地圖,標示14世紀的古代新加坡城牆範圍,就從山腳的這一片地區圍起。
舊貌換新顔
新加坡管理大學和國家博物館之間曲徑通幽,飾有早期植物繪圖的電動扶梯,通往半山腰的法誇爾花園。這裏是原本的史丹福坪(Stamford Green),翻新擴大後紀念首任駐紮官威廉法誇爾,尤其是他對自然曆史的貢獻。法誇爾熱愛自然,任職期間委約本地人繪制了一系列動植物水彩畫,整理收藏,成爲記錄早期本土自然生態的珍貴畫作。
禁泉,乍看仿佛身在峇厘島度假村某個角落。
花園裏種植了法誇爾喜愛的一些熱帶植物,都是本地常見的芋頭、甘蔗、甘蜜、楊桃等。設計時發揮巧思,用畫框把植物框起,設計成一幅幅活生生的藝術品。較大的畫框也可以站進去與植物同框合照,迎合拍照潮流。畫框旁邊設有牌子,附上原圖與植物介紹,藝術又科普。建議順道與國家博物館同遊,玻璃圓樓的常設展覽“森林的故事”正是取自法誇爾《自然圖集》,把水彩畫轉化爲動態影像呈現。現代創作與古早繪圖互相對照,呼應花園畫框裏的真實植物,別有一番趣味。
亞美尼亞街花園,種植了各種土生華人相關植物。
婚姻注冊局前面的道路如今也變成公園步道,通往香料園(Spice Garden)。追本溯源也是第一植物園的起點——萊佛士對山上生長的花草樹木大感興趣,在官邸旁邊種植香料,從而發展成山下的植物園。香料園裏種植各種本地香料,原本規模較小,如今納入馬路空間,有更醒目的牌子與介紹,走過飄來一陣班蘭幽香。
香料園後面是工匠花園(Artisan’s Garden),原本的考古發掘場地變成參觀景點。考古坑周邊設置了展櫃與展品,木地板設置玻璃展櫃透視曆史碎片,還有一些可以動手活動的學習設備,如陶工旋盤,模擬考古挖掘的小沙坑等,增加互動性,寓教于樂。
繼續往上通向萊佛士台(Raffles Terrace),翻新後稱爲萊佛士花園(Raffles Garden)。萊佛士官邸(Raffles House)目前空置,屋前豎立著指引船只的旗杆,當年升起不同的旗幟,向船上發出不同的信號,後來又建了更明亮的燈塔。旁邊另有一座時間球,每天下午12時55分升起,1時落下,作爲官方的准確對時。
從萊佛士花園可通往山頂傳統景點,如大炮、堡壘門、已婚英軍宿舍、福康甯酒店(前英軍總部)、英軍地下指揮中心博物館(Battlebox)等。由此也可沿著面向克拉碼頭的步道,繞到福康甯山另一面。沿途樹木蒼蒼,張牙舞爪,見證古老歲月。
用畫框把植物框起來成一幅活生生的藝術品,解說牌上有原圖與植物介紹。
來到面向福康甯山地鐵站的山腳,還有一處新景點朱比麗花園(Jubilee Park),曾經是國家劇場和範克裏夫水族館的原址,如今空留一片草坡,豎立著建築曆史學者賴啓健的作品《國家劇場@50》,重現國家劇場立面的五個菱形尖角。水族館只剩下牌子上一段文字介紹,旁邊還能看到裏峇峇利泳池的痕迹,建築已改爲其他用途,泳池填成一片草地。
這個角落曾經是很受歡迎的休閑娛樂去處,留下許多美好回憶。兩大地標拆除後,空置多年,如今設置了新穎的滑梯、跷跷板等兒童遊樂設施,重現舉家出遊的歡樂場景。不少遊人直接就以此爲目的地,無須上山。年輕家庭帶著孩子們在遊樂場上盡情玩耍,興高采烈的笑鬧聲抖落一地,對比草地上迷你版“國家劇場”的落寞身影,形成強烈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