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生小孩
The Only Child
2015年12月,
一個姑娘的鉛筆畫繪本
在美國首發便引發轟動。
《華爾街日報》將其選爲2015年度十佳兒童圖書;
美國《紐約時報》更是從每年幾千部投稿中,將其選爲2015年度十佳兒童繪本,評委亨特對其大加贊賞,稱其爲“夢幻題材的無字處女作”。
“我們覺得很感人,看了想哭”,它足以與《抵岸》、《雪人》等大師級作品齊名。
2016年它又獲得美國漫畫最高榮譽艾斯納獎提名···
《紐約時報》評選出的2015年度十佳兒童繪本
查看繪本的作者,人們才驚奇發現Guo Jing的名字,這個普通的中國山西姑娘,不是什麽名家大師,卻讓中國繪本走向世界,第一次在國際上拿到如此重量級的榮譽。
她叫郭婧,繪本作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孩。她的處女作《獨生小孩》,入選《紐約時報》年度十佳繪本作品,囊括美國八項年度童書大獎。
《獨生小孩》全書100多頁,均由鉛筆繪制,沒有一句介紹或對白,只在故事裏的一張紙條中寫了一句:我去姥姥家了。
故事講了一個小女孩被父母留在家中異常孤單,給父母留了張字條,就一個人坐車去姥姥家。
誰知在車上睡著了,醒來空無一人,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小女孩無比惶恐,邊走邊哭,進入了一片陌生的森林。
這時在森林中出現一只麋鹿,
馱著小女孩騰空而起,
小姑娘和麋鹿、小海豹
在雲端快樂地遨遊。
不料卻被鯨魚吞進肚裏,
趁鯨魚噴水的時候,
才得以逃離,
最終小女孩被麋鹿送回家中,
得以和父母團聚。
郭婧坦言繪本的靈感來源于小時候的真實經曆,“那個胖墩墩、留著短發的小女孩,就是我自己”。
1983年生于山西太原的郭婧,是獨生子女,孤獨在她的成長曆程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父母白天上班,就把她鎖在家裏,唯一的陪伴就是電視,但電視節目很無聊,要麽是新聞,要麽是京劇。
郭婧就模仿京劇裏的人物,把床單披在身上,穿著媽媽的高跟鞋在屋裏咿咿呀呀,踱來踱去。
她心裏祈禱盼望著父母能早點回家,還在紙上畫出各種祈禱的圖案,但媽媽是醫生,每天要面對數百位病人,工作高度緊張。
即便回到家中,熱情與耐心早已在跟病患的溝通中消耗殆盡,只想好好睡一覺休息,郭婧雖然希望媽媽給她講故事,陪她玩遊戲。
但懂事的她將媽媽的辛勞看在眼裏,便一個人躲到一邊默默玩。
更多的時候她坐在桌前,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她無比懷念以前住平房時跟小夥伴們瘋玩的日子,跳皮筋、踢毽子、跳房子···
“孤獨是人生的常態,它造就無聊平庸,也可以成就天才,關鍵取決于你能否在自在地環境裏發現自己,對一件事有強烈的渴望並追尋。”
爲了打發無聊孤寂的時光,郭婧把以前歡樂美好的記憶都畫在紙上,一個人在回憶的世界裏樂此不疲。
但父母偶然看到她的畫作卻震驚不已,她們驚異于女兒在繪畫方面展現的天賦,將她送到了美術培訓班學習。
繪畫啓蒙老師高老師,發現她畫的線條很粗野,比男孩都狂放,但卻沒有糾正她,而是鼓勵她個性的發揮,考慮到當時中國教育的狀況,郭婧至今心存感激。
最終一路下來,當年的小姑娘被天津美院錄取,但父母親戚們考慮到“成爲專業畫家,是整個家庭都要冒險的事情”,建議她選擇雕塑專業,將來方便轉行。
大學那幾年她活得很痛苦,相比于畫畫,她的天賦在雕塑上似乎憑空消失,最後老師都笑稱:你也就畫畫還行。
自卑、悔恨占據了她的心靈,她無法活成別人期待的自己,一個人躲在宿舍,一遍遍地畫自己。
2004年郭婧從天津美院畢業後,毅然離開了父母給她安排的舒適工作,選擇“北漂”,簡曆上只簡單寫著能畫畫就行,最終被一家網遊公司錄取做遊戲原畫師。
從小安穩乖巧的她,就這樣第一次違背父母的意志,邁出了人生自主選擇的第一步。
爲了畫畫,人生中第一次違背父母的期望,甘心情願步入辛苦漂泊的生活。
那段時間,她所領悟的恰如尼采所言:
“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劇本,不是你父母的續集,不是你子女的前傳,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對待生命你不妨大膽冒險一點,因爲你好歹要失去它。
如果這世界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外一個名字。生命中最難的階段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2009年底,她還被新加坡一家遊戲公司聘用,繼續從事動畫概念的設計工作。
初到國外,一切都倍感新鮮、好奇,拿著豐厚的工資,住著優越的環境,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欣喜。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慢慢發現老板爲了迎合投資者的口味,跟隨歐美和日本的腳步,一味追尋流行元素,根本不重視動畫的原創設計。
她多次向老板闡明動畫設計要根植民族文化,而老板對此置若罔聞,反而分配給她的任務越來越少,同事也刻意對她疏離。
那個時候,別人問她“你的夢想是什麽呀。”她隨口回答,“現在誰還說什麽夢想,有個房子就不錯了。”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一遍遍質問自己,“郭婧,難道你真的可以過沒有夢想的生活嗎?那當初拿起畫筆又是爲了什麽?“
一次次被自己心裏的問題撞擊著,她不停地想起當初那個拿起畫筆,什麽都不想,只是要畫的自己。
2012年的中秋夜,思鄉的情緒蔓延全身,望著月光,她又回憶起六七歲時,獨自坐公共車去找姥姥的經曆。
醒來坐過站,下車一邊走一邊哭,倔強的她沒有向任何人求助,最後終于找到對的站點到了姥姥家裏。
這一幕幕經曆就像發生在昨天,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奶奶的疼愛,奶奶憐惜地捧著她小臉的那雙粗糙的大手,這段溫暖的經曆強烈地激發了郭婧心底創作的欲望。
“有些溫暖的回憶,從不曾從我們世界抹去,它潛藏于我們的記憶,在某個生命節點,一經觸發,便給予人無限的勇氣。”
《獨生小孩》的故事情節就從那時跑進腦海中來。小時候有過一次獨自坐公交車去外婆家卻走失的經曆, 一個總是孤獨的小女孩,渴望父母陪伴,渴望玩伴。
于是,從走失的故事開始,郭婧在心裏爲孤獨的小女孩畫了一個玩伴,一只鹿,一個長夢。
2012年底,郭婧辭去新加坡的工作,回國決定專心從事繪畫創作。
雖然得到了父母的理解支持,也有兒時的經曆作爲靈感源泉,各種風景、人物都能信手拈來,但她越畫越覺得怎麽都不對。
“故事該怎麽講述,別人又會如何看待這個幼稚的故事”,反反複複折磨著她,畫到一半,她進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而此時周圍的人又跳出來冷嘲熱諷“放著國外優厚待遇不要,卻跑回家裏把自己關起來畫畫,是不是缺心眼?”
“身在福中不知福,淨瞎折騰,看她能畫出個啥名堂來。”
各種聲音讓她自己也産生了懷疑:是啊,我何必這麽爲難自己,是不是當初太沖動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既然是內心想做的事,
那就義無反顧地做下去。
你能控制的只是如何耕作這塊土地,不能控制的是土地上最後結出怎樣的果實。
她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急,向內看,把嘈雜的聲音都撇去,只一心畫畫。
神奇的是,當她的心靜下來,向內挖掘,那個可愛的小姑娘竟自然而然地流于筆端。
思如泉湧,行雲流水般地,根本不需要她先前缜密地構思,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真實。
爲了抓住這可貴的靈感,她每天都舍不得睡覺,也不再出門,滿腦子都是繪本,朋友們都說她魔怔了,但只有她自己甘之如饴。
生活之簡單也令人咋舌,一年半的創作過程,沒有任何收入,極少上網,未置新衣,未添新物,只有兩套出門和朋友見面穿的衣服,其余時間皆著睡衣,安于家中畫畫,護膚品也都用著十幾塊的作罷。
世人眼裏,走火入魔便是這般模樣吧。
人從出生就開始被教育需要更多,要去競爭,要成爲別人期待的樣子。“走火入魔”之後的郭婧卻發現,人真正需要的很少,不過是活著,創造自己的規範,按自己的方式運轉。
像苦行僧般地“修行”一年半後,她100多頁的鉛筆畫繪本問世,被《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今日美國》等分別評選爲十佳兒童繪本和十佳兒童讀物。
這些榮譽已不重要,關鍵是完成的那一刻,她徹底治愈了自己,相比于對外在世界不斷地求索抓取,清淨孤獨更能觸摸到靈魂的真谛。
或許這一生不會過得富裕,體驗不到奢侈,沒有多豐富的經曆可供炫耀,但做了自己想做的,走了自己想走的路,這一輩子就很值得。
“哪怕全世界都對你表示懷疑,只要認清自己的內心,不問結果地日日磨砺,總有一天阻擋你的困境,也會反過來幫你。”
“最難的不是認識這個世界,而是終其一生,你都沒能認清你自己。”
人這一生,
不在于你抓取了多少物質榮耀自己,
而在于你能清醒地認識內心,
固守住一座精神花園,
在黃昏彌留之際還能驕傲地說:
我來過,我活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