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泗東
真少林共七個一個在泉州
這幾年掀起了一陣“少林熱”。根據我的理解,少林者,中國傳統武術之謂也。中國武術大多聲稱爲僧傳,僧大多聲稱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學藝,因此嵩山少林便被公認爲我國傳統武術的發祥地。少林武術傳到南方來,形成了南少林拳及其傳播中心一一南少林寺。世傳“天下少林有二,一在中州,一在閩中”。中州少林毫無疑問在嵩山,閩中少林在何處,曾有多種說法,一般都認爲在泉州。本世紀三十年代主持南京國術館編審處的少林學者唐豪,于所著《少林拳術秘訣考證》一文的第十章,對我國的少林寺做了翔實的考證說:“真少林共七個,一個在登封,一個在和林,一個在薊州,一個在長安,一個在太原,一個在洛陽,一個在泉州。”除登封及泉州外,其他五個少林都爲元朝初年福裕禅師所建。該文又說:“假少林共三個,一個在福州,一個在山東,一個在台灣。福州少林出洪門傳說,所在地不一其名。《近代秘密社會史》卷二西魯序,謂在福州府圃龍縣九蓮山。洪門秘書《西魯傳》謂在福州府盤龍縣九蓮山。《近代秘密社會史》第二章,謂在福州府浦田縣九蓮山。查倫敦不列顛博物院所藏較早的天地會抄本(光緒七年收入《近代秘密社會史料》),並不言其假托的少林在何省何縣何山,可見這些地名不是原有的。依著者推斷:洪門稱長房在福建,故晚出的《海底》附益少林在福州九蓮山。其後改“蓮’爲連’之本分而爲二:一增圃龍縣名,一增蒲田縣名。‘盤’、‘蒲’二字又是其後轉變的。在《近代秘密社會史料》未出版以前的五年,馮超如見告,蒲田縣是莆田縣的轉訛,當時爲了究明這一少林的有無,曾經查過莆田縣志,結果找不到此一少林。又托中央國術館學員徐樹樁于其莆田原籍調查,結果也找不到此一少林。圃龍、盤龍、蒲田三個縣名,不特爲福州一府所無,兼爲福建全省所無,可見其僞。”這是他的考證。
組織僧兵非亂世不爲
六十年前唐豪已認爲泉州少林寺爲真少林寺,泉州爲南少林發祥地之說原有所本,泉州少林寺之名亦曾記于明嘉靖間抄本《清源金氏族譜·麗史》(此抄本原件尚存)。其寺亦有地點可查。近有一說,力圖說明南少林寺在莆田而不在泉州。聽說其證據主要有三點:一是從地形考查及民間傳說,證明該地甚類九連山,並曾被毀。查九連山爲洪門附會之說,前人已加考證,莆田本無九連山之地名及少林寺之寺名,而和尚造反致寺被毀之民間傳說,各處皆有,難以證實該寺即南少林寺。二是引據宋代某狀元之題詩,詩上指明該寺是少林。此詩文詞鄙锂,顯非狀元的作品,恐爲近代淺學之人所僞托,很難令人信服。三是有一件镌刻北宋仁宗年號的石槽,出現了“僧兵”字樣。但若聯系宋仁宗時代的全國及福建曆史背景來考查,我竊有疑焉。按“僧兵”系人稱而非自稱之詞。唐太宗告少林寺僧之敕唐宋史籍,均無僧兵名堂,亦無自號僧兵的。明清著作提及之“僧兵”,均爲人稱之詞,少林寺僧並沒有以僧兵自稱的。丁福保《佛學辭典》(2480頁)認爲僧兵之定名,始于明代。大凡出現僧兵之時,都在我國曆史上政局處于內憂外患之際。僧人奉佛法,嚴持戒律,佛教諸戒以戒殺爲首條。僧人平時練武健身護寺,無可非議,若要組織軍隊打仗殺人而破殺戒,則非亂世不爲,是不得已的事。今莆田在北宋仁宗時,竟出現以“僧兵”自稱的石刻,且連接于“當院”(即監院、亦稱監寺,爲禅宗六知事之一,俗稱“當家”)的佛教職位之後。宋代承平之世,福建出現了僧兵之組織,殊出人意外。莆田古屬泉州,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公元977年),陳洪進納漳泉(含莆田縣)二郡給宋朝,性質爲和平統一,閩南沒有戰亂。其時泉州尚領莆田,所以莆田也是和平地區之一。宋太宗太平興國六年(公元981年)莆田才從泉州分出成立興化軍,在安定繁榮的局勢下建立了新的行政區。終宋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之世,閩南既無內亂亦無外患。此時莆田竟有“僧兵”之組織,不知目的是什麽?僧兵和僧人練武不同,太平時期僧人照常練武是合法的,太平時期僧人組織軍隊,如果不經政府許可,則是謀反,必被剿滅。但傳說中的南少林寺被毀,卻不在北宋,而在明清,和曆史背景對不上號。
《洪門曆史》地名屬假托
莆田有少林寺之說,也是事出有因,近代著作《洪門曆史》始載:“福建莆田縣九連山少林寺,少林寺本在河南登封室山,福建少林寺是河南少林寺之支寺。”因爲《洪門曆史》此書是秘密會社傳說的彙編,出版于本世紀二十年代,人名地名多屬假托,著名清史專家蕭一山在《近代秘密社會史料》中詳細考證洪門傳說中的幾個問題都是影射的,如主角鄭思達是影射泉州人鄭芝龍,少林寺的被毀是影射某俠僧的。唐豪考證:“唐人所作《石淙序》有“少室若蓮’之句。袁宏道《嵩遊記一》,謂當地土人稱少室曰“九頂蓮花寨’,登封少林就在九頂蓮花寨五乳峰麓。可見“連’爲“蓮”字的省訛。九連山即指少室,故天地會的少林,實際即影射登封少林。”以上諸說均經學術界認同。
莆田有九華山而無九蓮山
嵩山少林寺在中國曆史上有兩個重大影響,一是達摩祖師于此開創中國佛教禅宗,二是中國少林武術的發源地。二者既有區別也有聯系,不可一概混淆,更不能把禅宗所建的佛寺一律視爲少林武術之寺。中國《佛學詞典》(1020頁)稱禅宗:“自初祖達摩倡禅至五世弘忍爲一脈。弘忍有慧能、神秀二弟子,分南北二宗。慧能于江南布化,故曰南宗。神秀入洛陽而其道盛,故曰北宗。”慧能于唐朝開元八年(公元720年)在廣州逝世,南禅宗在唐代已傳入福建,建有不少禅宗寺院。泉州甚多,莆田亦有,所以泉州有“泉南佛國”之稱。如果把唐代建造的屬于南禅宗的寺院一律視爲少林武工的寺院,是佛學門外漢的見識,南轅北轍,無從爭論。從地名、時代等方面的科學論證,對莆田南少林寺的論斷,我亦不敢苟同。
(一)莆田有“九華山,此北部第一支,爲城中後屏山也。在城北五裏。由興化縣崇仁裏諸山發脈而來,至延壽溪止。九峰攢簇如蓮花,故名”(乾隆《莆田縣志》卷一)。“九華山一名陳岩山,相傳漢代有陳姓仙人居此。又以山形九峰攢簇如青蓮花,故名,山位于西天尾鄉境內,海拔741.5米,是我縣北幹山脈的主山。”(1980年12月莆田縣地名辦編《莆田縣地名錄》,自然地理實體250頁)從古至今,莆田只有九華山而無九蓮山之地名。今忽出現莆田“九蓮山”之新名,似有附會洪門傳說九蓮山之嫌。我國南方九峰攢簇之地形甚多,如廣東連平之九連山,福建南平之九峰山,泉州西北的九峰嶺、蓮花峰等,都是九峰攢簇。不便以地形雖類似而名稱則不同之地,生搬硬套爲傳說中的九蓮山或九連山。
(二)莆田九華山綿亘數十裏,山上寺院甚多,興廢不一。例如乾隆《興化府莆田縣志》卷四載:“苦竹院在九華山後,有山鬼岩。唐會昌中(公元841-846年)沙門千靈辭六祖(即南禅宗初祖慧能)入閩,祖曰逢苦即住,靈至此住錫,……屢經兵火,地入民間,清朝康熙初,僧□庵買地重建。”此苦竹院建于唐代,是南禅宗之入閩,但非少林武功之地,其重建時代又在清康熙初年,更與毀少林之事無關。九華山上還有迎福院、九峰院、鳳林寺、大觀寺、上生寺、國歡院等寺院。遍查縣志,獨無林山林泉院(即莆田考證之南少林寺)之名。九華山上寺院既多,古代時興時廢,近又經文革之劫,在山上調查收集零散的殘碑與石槽,是一件有益之事,但切忌全都納爲南少林寺遺址的實物證據,致使人發生移苗並坵之錯覺。學術問題是嚴肅的問題,原物出土地點在考古學論證上至關重要,應服從科學規律,切忌隨心所欲。
少林輩份的考證顯系謬誤
(三)據報道,收集到的石槽(出土地點未明)刻有銘文二行:“當院僧兵永其、佳其合共造石槽一口。”(另台灣《中央日報》則引上海《文彙報》寫爲“當院僧兵水其、至仁、至其共造石槽一口”,文字不同,僧名亦不同,並多出一人,未知孰是?)另一行爲:“宋嘉佑(原注:祐)癸卯九月造住持比丘體(原注:體)茂立。”我雖未見原件,但相信所錄銘文應不致托改。可是說者對僧名的少林輩份的考證,則顯屬謬誤。查唐豪《行健齋隨筆》載:“《少林釋氏源流五家宗派世譜圖序碑》載元初福裕師曾立曹洞七十字輩,……自元初迄今,少林僧取名,皆不越此。然考諸元以來少林碑刻所載僧名,悉與釋氏源流五家宗派世譜定祖圖序相符。”又清洪亮吉《登封縣世志》稱福裕:“姓張氏,文水人。……元世祖命住少林,……世以興複嵩寺,功比開山,謂之祖師。”證實福裕爲元初時僧人。元朝少林祖師福裕所定的輩份,當然從元初算起,代代遵以命名。該字輩的第三十三字確有“永”字輩,第三十七字確有“體”字輩。現在泉州的曹洞派僧人仍按此輩份命名,已用至“妙體常堅固”(第36至40字),如泉州崇福寺近代著名練少林武功的妙月師,即“妙”字輩(第36輩),崇福寺僧現任新加坡佛教會長的常凱法師,即“常”字輩,而說者卻把這個元朝定的輩份逆套到北宋時代的僧名上去,以作南少林寺之證據,時間顛倒,附會甚明,不足爲據。
嘉祐八年政通人和
(四)我國出現僧兵的曆史時代背景上面我已說明。今莆田石槽所刻嘉祐癸卯九月即北宋仁宗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其時史稱“政通人和”(範仲淹語),天下非常太平。福建更無外患或內亂。乾隆《莆田縣志》卷三二·北宋沙門文矩傳載:“吾所居之地,永不動幹戈,五季所在兵爭,莆賴以免。留陳據有漳泉,隨即歸命,莆息兵晏堵者數十年。”可知莆田更加太平。當仁宗嘉祐八年,南疆狄青已平侬智高。北方契丹早已言和,《宋史》卷十三·仁宗紀說“(嘉祐)八年正月辛亥,交趾貢馴象九。……二月甲申,下德音減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釋之。……三月辛未,帝崩于福甯殿,遺制皇子即皇帝位。十月甲午,葬永昭陵。……十一月己酉,減東西二京罪囚一等。”這一年既承平又逢國喪期,莆競能聚集“僧兵”,並刻石槽爲銘,爲國法所不容,頗出人意表。況泉州人曾公亮及泉州出生的韓琦正同時任當朝宰相(嘉祐六年間八月庚子同時任命)。仙遊人蔡襄于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落成泉州洛陽橋後,被召返京,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八月遷給事中擢三司使,閩人甚爲當政,莆田離泉不遠,故鄉附近聚集“僧兵”,目的何在?豈能坐視而不如實向朝廷反映?封建統治者最討厭和尚練兵,唐季之書《北夢瑣言》載:“高骈在蜀,忽召開元寺僧千人遍笞之,曰此寺十年後當有僧作亂,是以厭之。其後土人果髡發執兵,據寺爲亂。”可以爲證。
南少林要包括五個方面
現在撤開莆田南少林寺的考證不談,我認爲“南少林”一詞,不應老是纏在寺的問題上,應該賦予更科學的含義。其研究範圍要包括:(1)寺院、(2)武術典籍、(8)拳種、(4)曆史源流、(5)民間習俗等五方面,才能確定其發祥地之地位。目前研究南少林,多偏重于是否有個南少林寺,似乎有個南少林寺就具備南少林發祥地的條件,因而忽略了其他四個條件之研究。全國過去連真帶假共有十個少林寺,北方雖有七個少林寺,但嵩山少林的主導地位仍然顛撲不破。南方的三個少林寺,莆田少林與福州少林寺實是一傳爲二,現在傳媒所稱的莆田南少林寺,其本名也不是直呼“少林寺”,有如泉州的少林寺並不直呼少林,而稱爲“東禅少林寺”一樣。有無此寺雖值得探討,也是重要問題之一。而我認爲只探討是否有寺,還不夠深入,應該要五個方面綜合考察,才有全面的說服力。
泉州是南少林的發祥地。我曾經寫過《泉州少林史迹闡微》(載國家體委文史工作委員會主辦《體育文史》總第十六期),對此作初步闡述。現就南少林是發祥于泉州的理由綜述如下:
泉州確有少林寺
(一)確實有個少林寺,即是位于泉州東門外鳳山之麓的“東禅少林寺”。始建于唐朝乾符年間(公元874-878年)。泉州少林寺之名,載于明嘉靖間的抄本《麗史》,其時洪門尚未誕世,與洪門傳說無關。清鹹豐丙辰(公元1856年)東禅寺山門豎有“少林古迹”匾額,其時也在《洪門曆史》、《萬年青》諸書問世之前,與後來渲染影射的少林小說無關,更與現在的“少林熱”無關。考查少林寺問題,是屬于文化範,不是宗教範疇。宗教範疇中,某寺在某地,例如天台宗必定源于天台山,易地皆非聖地,亦不受教徒的崇拜。少林寺是代表武術,即使有寺而沒有足資證明該地武術源流的確切史實,也不足說明問題。
俞大猷回傳少林棍術
(二)明代泉州人俞大猷(公元1504-1580年)著有《劍經》,唐豪說:“文中所稱長劍之技,就是棍法。《劍經》就是大猷所撰的一部以棍法爲主的專門著作。”此書被公認爲南少林拳的經典著作。俞大猷並以此棍術回傳給嵩山少林寺僧宗擎、普從,事見嵩山少林寺所立的俞氏《新建十方禅院碑》及大猷所著《正氣堂集》。《劍經》所用的南拳術語,現仍爲泉州拳術的術語。又有和俞大款同時代的泉州人官居都督的“鄧寒松名城……少與俞虛江爲刎頸友……一時有俞家拳、鄧家棍之號”。(乾隆《泉州府志》卷七五引《王遵岩文集評》)按此書爲明朝人的作品,可見明代泉州人成爲一家拳法之鼻祖者不只俞大猷一人。
《溫陵舊事》稱泉州手撲妙絕天下
(三)明遺臣大學士泉州人黃景昉《溫陵舊事》稱泉州拳術妙天下,乃是俞大猷所傳的。泉州的少林拳種,代有傳人,多種派別至今不衰,此處不備述。如能來泉參觀,一覽便知。泉州的少林武功,明以前資料不足,難以詳考,嘉靖以後,外患頻仍,民間練武之風因而極盛。明人淩揚藻《蠡勺編》稱“閩之漳泉習镖牌”。鄭成功的軍隊,即以藤牌著稱。清初永春人林興珠,原爲鄭部,降清後官至建義侯,受康熙皇帝命率福建藤牌兵五百人至黑龍江抵抗沙俄,可見泉人習武之廣泛。清初洪門天地會史載爲鄭成功部將泉州同安人陳永華所創,“假少林之技術,鼓逋臣之血氣”,以謀反清複明。泉州地區是天地會的發源地,天地會爲避禍計,人名地名均避開泉州,假托于他方,“九連山”之僞托,乃其一例。但足以證明泉州拳術的源遠流長與普遍。郭希汾《中國體育史》稱俞大猷“以拳法練兵士,故明社即屋,而少林一派轉爲大盛,亦平時提倡之功也”。此語符合泉州當時的實際。
明代俞大猷在泉州傳播少林武術,影響巨大,當時的記載說:“戚將軍新書(即戚繼光《紀效新書》)于練兵法,無不破的。而俞武襄(俞大猷)《劍經》先教棍法,以用棍如習《四書》,刀牌槍钯長統諸藝,如各習一經。其言曰,練兵必先練膽,練膽必先教藝,藝精則膽雄,膽雄則兵強。且練兵必先練一人始,其一人已精,以教十,無難也,可法也。閩兵閩船,昔稱長技,賊甚忌之。沿海一帶……如晉江之石湖、深滬、祥芝、福全、圍頭、東石、石菌;惠安之崇武;南安之石井、營前、蓮河;同安之澳頭、劉五店、官澳、神前、烈嶼、金門、水頭。各澳之人,皆多骁傑,勝浙兵遠甚。”(乾隆《泉州府志》卷廿五引蔣德璟《策海》下篇。蔣德璟,晉江人,明天啓壬戌(公元1622年)進士、累官東閣大學士)可見泉州南少林武術對保家衛國之貢獻。
泉州最盛者爲太祖拳,有源有流
(四)泉州拳術的源流甚明,現在南方廣東等七省市及東南亞各地在探索其拳種來源,都自稱源自泉州。廣東佛山市有一種治跌打損傷的少林膏藥,盛銷港澳,自稱傳自泉州,該市衛生局並曾來函探詢。日本沖繩的拳術和泉州相似,數度來泉尋根交流。拳派有如家譜,代代交囑,絕不致亂認祖宗,贻笑于人。
泉州拳術最盛者爲太祖拳,《中國體育史》說:“《北拳彙編》雲:“少林派亦稱外家,趙匡胤其開山始祖也。匡胤挾有奇技,秘而不示人,醉後曾與群臣言其奧蘊,尋悔之,又不欲食言,卒置其書于少林寺神壇中,其法以硬攻直進爲上乘。’其言少林派始于宋太祖。今人亦有謂洪拳由宋太祖者。《紀效新書》(戚繼光所著)謂:‘宋太祖有三十二勢長拳,又有六步拳、猴拳、□拳(□音訛,義爲鳥媒,縛生鳥以誘外來之鳥)諸名勢。’則太祖之精于技擊斷然無疑,或少林拳術得太祖而益精,亦未可知也。”泉州太祖拳奉宋太祖趙匡胤爲祖師,其源亦有可談。昔金滅北宋,盡俘汴京皇族北去。因宋太祖傳位于其弟宋太宗,故所俘近親皇族皆爲太宗之子孫。太祖子孫倒而安全,後隨宋室南渡。南宋高宗之初,移南外宗正司于泉州,所屬皇族都是宋太祖的直系後代。泉州南外宗正司之設立,對泉州文化的發展,諸如音樂、戲曲及其他都具有重大影響。平時皇族練太祖拳以健身,故太祖拳之于泉特盛,是有其曆史背景的。他處則無此條件了。郭希汾說:“按《劍經》總訣歌有雲‘一打一揭,遍身著力,步步進前,天下無敵。’此棍法雖變爲五虎攔,實即大猷傳宗擎,宗擎傳寺衆的長劍技。……大猷傳少林的棍法,以步步進前爲法。”對照宋太祖以“硬攻直進爲上乘”,其技法是一致的。泉州的太祖拳之源于宋太祖,俞大猷的另一位老師趙本學,就是南外宗正司的宋太祖直系子孫,故他以步步進前爲法,其有源流可知。泉州拳術有源有流,上承宋太祖拳法,後曆代華僑出國及清初秘密會社之人,南奔兩粵及海外,拳法因之南傳。現在廣東省等一些拳種還自認其拳術源自泉州,是符合史實的。
民間練武成風
(五)少林武術滲透于民間習俗,形成練武風氣,這是泉州的特點。泉屬之人好械鬥,這是衆所周知之事,鄉裏分“東西佛”,族裏分“大小姓、強弱房”,解放前械鬥之事幾乎無年無之。要械鬥就要練武,各鄉設武館、傳武藝,節日更以武術爲娛樂之一種形式。如我國傳統的“舞獅”文娛節目,在泉州就發展成爲“刣獅”,把武術和舞蹈融合在一起,真刀真槍地“刣獅”(殺獅)表演了,此節目爲別地所無。又如泉州民間死人做功德超度,最後必定要“戲弄钹”及“打桌頭城”,兩者都涉及武術表演。這也是別地所無的。泉州方言稱少林武術爲“拳頭”,善武術的人稱爲“拳頭師傅”,這些方言今尚流行。泉州人把“拳頭、燒酒、曲(南音)”列爲日常消遣的三件事,可見少林武術之深入泉州人的生活習俗之中。
清代海軍將領泉州人占了一半
另外,某地練武之風之盛衰與否,從該地武將人數之多寡,亦可見其概略。清代福建提督衙門設在泉州,乾隆《泉州府志》卷廿八曾詳載自順治至乾隆中期約八十年間的福建水師提督、參將、守備、遊擊等武將姓名籍貫,計228人。內提督(相當于今省軍區司令)17人,泉州籍有萬正色、施琅、吳英、施世骠、林君升、胡貴、馬龍圖等7人,漳州籍3人,福州籍4人,唯未見莆田籍人。參將以下計211人內泉州籍94人,漳州籍37人,福州籍16人,興化籍4人(守備陳盛貴,遊擊朱明、吳應鵬、吳孕骥)。當時的海軍將領泉州人占了一半(鴉片戰爭以後則福州人占多數)。又據道光《晉江縣志》卷廿九所載自清初至道光間,福建陸路提督等武將405人,因陸軍多系北方派來的,故福建籍人數不多,但漳泉籍也達49人,福州籍28人,而興化籍則沒有一個。又乾隆志另載金門鎮總兵守備遊擊等名單92人,內總兵25人以漳州籍8人爲最多,泉州3人,莆田2人次之,全部92個武官,泉州籍共24人,漳州17人,莆田10人,福州6人。根據以上數據表明,明清福建沿海人民練武之風,泉州遠遠超過福州、興化二府,列爲上遊。據現立于洛陽橋蔡襄祠中之道光間泉州知府沈汝瀚所撰寫碑記,稱鴉片戰爭時期,泉州練鄉兵十萬人以抗拒英國侵略者,也可見道光時泉州人民練武之盛。
基于上述五方面的曆史事實及現況,我認爲把泉州看作南少林的發祥地,有如泉州同時又是南音的發祥地、南戲的發樣地之一,應該是恰如其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