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千樹蘇州河畔夜景
如今,在摩天大樓上種樹已成爲不少建築師共同的選擇。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垂直森林”正在改變著我們的城市景觀。這樣的建築設計到底有何深意?它會成爲未來的主流嗎?今天,時尚芭莎藝術帶你了解。
01
都市森林
上海網紅新地標天安千樹項目自設計和建造之初,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引起激烈討論。
天安千樹蘇州河畔
天安千樹室外露台
“懸浮森林”“魔都古巴比倫”“耗資51億”都是貼在天安千樹上最吸引眼球標簽。誰也不能否認這一建築是如此美輪美奂。蘇州河畔的一側呈梯田狀拾級而上,從而創造了數百個室外露台,裸露在外的立柱將綠植帶到每一層露台,人們在此聊天交友、與自然互動。如果說蘇州河一側是舒緩的山坡,那麽建築的另一面就是陡峭的懸崖,是展示本土藝術家作品的畫布。
天安千樹南立面
天安千樹兼具商業和藝術的特點,建築師Thomas Heatherwick稱其還有許多環境方面的好處。他雄心勃勃地認爲:“在那裏,不僅僅是樹和植物,甚至是結構柱都能成爲我們的‘朋友’,使如此規模的一個項目更加人性化。”
在建築上種樹的案例層出不窮,Heatherwick也並非首次采用類似的方案。英國約克郡癌症醫院、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生態教學大樓均貫徹了相同理念,強調人與人、人與自然的親密無間。
英國約克郡癌症醫院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生態教學大樓外觀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生態教學大樓內景
類似于梯田的植被景觀也並非首次出現。建成于1996年的“ACROS福岡”將綠植引入梯田狀的南面。植被不但可獲得充足光照,還能爲寫字樓遮擋陽光。多年過後,除了最初人爲種植的樹木,風和鳥類還帶來了新的物種,使這片森林能夠以更自然的方式成長。
竣工時的ACROS福岡南面
近年的ACROS福岡南面
埃博裏建築事務所(Stefano Boeri Architetti)致力于都市森林化,目前主持建設了不少“垂直森林”建築項目。首個垂直森林項目位于意大利米蘭,湖北黃岡也有相似項目落成。一直以來,垂直森林模型總因高昂預算被認爲只能應用于高端住宅項目。
米蘭垂直森林
黃岡垂直森林
而建成于2021年的埃因霍溫(Eindhoven)垂直森林打破了這一局限。這是面向低收入群體的保障住房,預算有限。建築團隊通過采用最新的建築技術、合理設計外牆以及優化項目資源等解決辦法,使建設成本大幅降低。
埃因霍溫垂直森林全貌
埃因霍溫垂直森林
在這一案例中,植被和自然被視爲建築語言的構成要素,而不僅僅是裝飾性元素。降低預算使該建築模式不再是社會精英的專利和標簽,普通人也能獲得相似居住體驗。環保概念也因此有了更強的普適性。
02
回歸本質
無論是屋頂花園還是垂直森林,其設計初衷總離不開生態環保、可持續等關鍵詞。缺乏植被的城市令人厭倦,人們總絞盡腦汁想在更多地方培育植被。隨處可見的綠色也確實能給人帶來更多愉悅感受。原本生長于平地的植物被挪上建築物,似乎再現了人們對古巴比倫空中花園的想象,更宣告了人類文明發展後對自然的征服。
貴州萬峰谷森林酒店項目效果圖,埃博裏建築事務所設計。
回歸本質,這些“綠色”建築是否真的貫徹了建築師的設計初衷?
天安千樹在收獲一片贊譽的同時也引起不少爭議。學者Philip Oldfield在評論文章《我們需要比千樹做得更好》(We must do better than 1,000 Trees)中質疑了天安千樹對環境的積極影響。
天安千樹
天安千樹的高空花盆
在他看來,建設立柱的碳排放遠超種植樹木所帶來的生態收益。商業屬性使大量露台成爲消費性場所,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平等享受“城市綠洲”。更遑論建築的後勤問題——每年僅植物養護費用便高達6000萬元。高空花盆的種植方式真的適合樹木生長嗎?將植物限制于立柱,這究竟是創新還是裝飾性符號?自然似乎被降級爲建築表面的裝飾品。
不可否認,此類建築的設計初衷以及完成效果都如此絢麗奪目。但目前,這一方案的可行性似乎還有待于時間的檢驗。
薩爾克生物研究所
Louis Vuitton 2023早春女裝秀場
其實,也有建築師在設計之初便摒棄全部綠植景觀。比如Louis Vuitton 2023早春女裝秀場舉辦地,位于美國加州聖地亞哥的薩爾克生物研究所(Salk Institute of Biological Studies)。建築大師路易斯·康(Louis Kahn)曾設想在廣場兩側種植樹木,但受邀參與園林設計的墨西哥著名建築師路易斯·巴拉甘(Luis Barragán)卻提出了相反意見:
“一片葉子也不要放進來,不要樹、不要花、不要泥。什麽都不要。一個廣場就可以把兩棟建築連接起來,而且在廣場的盡頭,你可以看到海平面。”
原始廣場設計草圖,兩旁種滿樹木。
薩爾克生物研究所
雖然已投入使用超過60年,但時至今日,建築設計依然不顯保守陳舊。這一切都得益于當初不在廣場種植樹木的決定。
研究所的建築設計冷靜克制,追求理性的秩序。廣場兩側的建築物完全對稱,開窗的設計與45度傾斜的水凝土立面形成了有規律的節奏變化。
薩爾克生物研究所廣場水渠
薩爾克生物研究所廣場的海平面與天空
去除了多余裝飾物,廣場具備了甯靜致遠的氣質。灰色牆立面與廣場連成一片,位于中軸線上的水渠連接大海。一眼望去,空曠的廣場與天空、海洋連成一片。爲何還需要綠植喧賓奪主?這樣的建築方式似乎才是擁抱自然的最佳方式。站立于廣場眺望遠方,莊嚴肅穆之感油然而生,內心仿佛被滌蕩了一般……
03
因地制宜
化繁爲簡,薩爾克研究所成爲兼具現代理性和古典紀念性的代表之作。除去那些花哨的概念,建築的實用性與在地性應當被放在首位。今年的普利茲克獎(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得主,非洲建築師弗朗西斯·凱雷(Francis Kéré)應當是值得借鑒的對象。
“庭院村”展廳(Courtyard Village),位于意大利米蘭
凱雷並沒有草率地將歐洲的建築模式移植于非洲,而是靈活運用西式的建築手段改造本土的建築方式,從而完成了他的首個建築項目——甘多小學(Gando Primary School),項目的成功使其榮獲阿卡汗建築獎(Aga Khan Award for Architecture)。
甘多小學
在建設中,他運用了當地廉價的建築材料——黏土,並將其與水泥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克服了黏土易被暴雨沖刷的缺點,保證了必要的強度,並能夠有效地散發和聚集能量,更加適合當地需求和實際情況。爲了在沒有空調的情況下保持室內的涼爽和通風,凱雷因地制宜,設計了雙層屋頂、熱質量、風塔、間接照明、交叉通風和遮陽室……
肯尼亞“獅子”初創園區(Startup Lions Campus)
馬裏國家公園(National Park of Mali)
“甘多設計”奠定了凱雷的建築理念:用最易獲得的材料及當地工藝,改善居住環境並激發社區的活力。這一建築理念被非洲各國借鑒、吸收,封閉落後的社區被不斷激活,非洲文化也借此機會走向全球。
2019年,Coachella音樂節裝置Sarbalé Ke,以非洲猴面包樹爲設計原型。
強調建築與自然共生,試圖讓人類更貼近自然的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Tadao Ando)也沒有高傲地將植物移植于建築之上。而是通過巧妙的手法使建築設計貼合已有的自然景觀,使其與自然融爲一體。例如水之教堂,將自然要素引入建築,讓人們感受到大自然肅靜而不可抗拒的神聖感,簡潔而有力。
水之教堂外景
水之教堂內景
我們究竟需要怎樣的建築?將植物和自然與建築結合,打造綠色環保的新城市,似乎是一個值得肯定的創新方案。建築設計師也總是試圖以更完善的設計說服大衆,強調這一方式的可行性。這類商業建築恰巧迎合了當下的網紅文化:直白、符號化、挑戰常識、富有沖擊力。在社交媒體上搜索此類建築,出現最多的是“樹”這一視覺符號,而鮮少有人去關注建築背後的理念以及設計真正應當關注的本質問題。
位于白金漢宮前的樹中之樹(Tree of Trees),由Thomas Heatherwick設計。
鋼筋水泥結構的建築在首次出現時也被認爲是人類文明的象征。當新鮮感逝去,垂直森林是否還能受到追捧?
我們不想要一成不變的鋼筋水泥,自然也不想要千篇一律的垂直森林。將實用性與在地性放在第一位,兼顧建築的美學價值似乎更加重要。當然,不同的建築方案都應當被鼓勵、實踐,在漫長的摸索過程中我們終會形成更加清晰的答案。你對此有何看法?歡迎留言討論。
編輯、文 陸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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