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以來,印度這個在我國人民的心目中一向被「一言不合就尬舞」、「乾了這碗恆河水」、「摩托車拉來一個旅」、「沒有掛票不幸福」等印象所占據的「虎踞南亞次大陸」之上的「有聲有色的大國」,在各路媒體上儼然實實在在地享受了一把網紅待遇。然而印度人似乎有搞了一個大新聞不夠還要再來一個的想法,洞朗地區多卡拉山脊線上與中方的對峙尚在繼續,西線那邊又跟巴基斯坦在印巴停火線上懟起來了。
7月8日,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國在克什米爾地區停火線上爆發武裝衝突。在印方嘴裡,是巴基斯坦「首先使用機槍和迫擊炮對印度境內開火」,還「打死了一對正在休假的印度士兵夫婦,打傷了他們的三個子女」,印度軍隊只能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奮起反擊,摧毀了巴基斯坦軍隊的數個碉堡;而巴基斯坦方面的說法毫無懸念地反了過來,聲稱是「印度方面首先向巴基斯坦境內開炮射擊」還導致了十餘名平民傷亡,巴基斯坦軍隊奉命實施反擊作戰,和印度軍隊打了好幾個回合,最後以巴軍參謀長在社交媒體上發出「我們的武器讓印度人閉嘴」這一鮮明的信號而結束。
印巴發生交火的消息傳回國內,無疑給本已躁動不安的我國媒體和群眾中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筆者試著歸納了比較有代表性的幾個觀點:
一是認為巴基斯坦同印度之間發生的衝突,同中印之間尚在持續的冷對抗具有某種聯動效應,或者說這是「下大棋」下出的又一個傑作,將使印度被迫面臨著受到兩方戰略壓力的局面,客觀上有助於在多卡拉山脊線的對峙中轉向收縮;
二是從一中引申出來的觀點,認為印巴兩方的此次對峙很有可能引爆再一次的印巴戰爭,將給我國「一勞永逸地解決南亞次大陸問題」提供難得的歷史機遇,部分觀點甚至已經勾勒出了「巴基斯坦向克什米爾發動主動進攻,我軍南下西里古里走廊地帶」的戰役圖景;
此外,還有一些群眾和傳媒頗有些憤憤不平,認為巴基斯坦都敢和印度開打玩硬碰硬,我們為什麼只敢縮在後面搞對峙?「打了不就完了嘛」。
可是,就以上的三個觀點來說,筆者並不能完全認同或者說完全不能認同,我們試著逐一分析下。
克什米爾,老問題了
先說第一個觀點,即巴基斯坦軍隊同印度軍隊的衝突具有某種聯動效應。眾所周知,印巴之間的克什米爾問題從性質上界定,屬於典型的「歷史遺留問題」。英國殖民者接近從南亞次大陸撤離時,克什米爾的畫風是一堆百衲衣一樣的介於部族和地方豪強之間的土邦。著名的「攪屎棍」腐國人搞出的「蒙巴頓方案」看似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了這一地區的自決權,實際上克什米爾地區處於上層的印度教王公和底層的伊斯蘭教信眾不可調和的矛盾之間,加之該地對於印巴兩國來說都是堪稱兵家必爭之地的瞰制地帶,在這種情況下,戰爭很快變得不可避免。
1947年、1965年、1971年和1999年,印巴雙方圍繞克什米爾共進行了三次大規模戰爭和一次較大規模衝突。在三次印巴戰爭中,巴基斯坦軍隊在地面戰術和奪取制空權方面的表現可圈可點,甚至在第二次印巴戰爭中通過主動出擊一度占據了戰役主動權,但是仍然在總體的戰略態勢上被印度完全壓倒。
1947年第一次印巴戰爭
其中,第一次印巴戰爭,巴基斯坦就丟掉了此地的大部分土地和絕大部分山峰制高點;第二次印巴戰爭,印度在巴基斯坦軍隊於克什米爾發起戰役進攻的同時,選擇將戰場直接擺進巴基斯坦本部境內,兵鋒直指拉合爾,迫使巴軍的攻勢打成了虎頭蛇尾;而到了第三次印巴戰爭和錫亞琴冰川衝突中,巴基斯坦軍隊已經處於戰術和戰略的「雙下風」:前者使得巴基斯坦丟了東巴地區,後者則在巴方主動挑起事端的情況下被印度方面以炮兵火力有效壓制,不得不放棄先前奪占的要點。
總的來看,印巴在克什米爾的衝突呈現出「持續不斷、強度可控」的特點。說它「持續不斷」,這裡地區的衝突自從1999年錫亞琴冰川戰鬥後就沒有停過:據統計2014年雙方在克什米爾發生過16次衝突,2015年則發生過38次衝突,今年以來的直接交火和有效的戰術行動在2月份發生過1次,在5月份發生過3次,在6月份發生過2次;說它「強度可控」,近十年來,克什米爾的衝突基本上局限於互相使用輕武器或中小口徑火炮射擊、派出分隊級別戰術單位實施滲透「割頭戰」等小規模摩擦戰的範疇,並未發生較大規模戰爭,也並未進一步動用重型武器或大殺傷性炮火與飛彈。雙方在停火線上維持了平靜和均勢的總體態勢。
我們要看到,克什米爾地區衝突的日益頻繁,一方面是受到巴基斯坦支持的伊斯蘭教武裝在印控克什米爾-查謨地區的活動使得當地局勢不穩;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印度近年來對外政策逐漸激進、以遏制中國的影響力向南亞次大陸擴散並樹立自身影響力的客觀要求。尤其是穿過巴控克什米爾的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方案,從地緣角度來看無疑擋住了印度方面向中亞地區擴展影響力的傳統擴張路線,面對著自家西門口的這根門檻,三哥的內心一定是崩潰的。再多說一句,我們同緬甸軍政府及翁山蘇姬政府的良好關係,也無疑擋住了印度向泰緬語族聚居區擴展影響力的通道,因此在這個節骨眼上訪問印度的緬甸國防軍司令敏昂萊大將受到三哥「國王」一般的接待也就不難理解了。
印度用「國王待遇」招待來訪的緬甸國防軍司令敏昂萊大將
回到7月8日的衝突,我們就可以發現,本次衝突僅僅是今年已經爆發過的好幾次衝突中的一次,人員傷亡並不是最大的,衝突烈度也不是最強的,儘管趕上了中印洞朗地區對峙這個時間點,但是筆者認為,二者之間既沒有任何的內在聯繫,也談不上有什麼戰略上的聯動效應:我們希望印巴之間的衝突可以迫使印度將目光從中印邊境轉向克什米爾,這種想法是不太靠譜的。
在印巴衝突雙方於克什米爾地區基本形成力量均勢和整體平靜的情況下,僅僅因為一次微不足道的摩擦戰,就迫使印度「將目光從東方轉向西方」並「進一步增加兵力」似無必要,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施加給印度的戰略壓力更是幾乎微不足道。因此,除非巴基斯坦此時出現可能向印度實施主動戰役進攻的跡象,否則我們僅僅寄希望於巴基斯坦靠已經打了好幾次的摩擦戰中的一次,來為我們向印度施加壓力的想法無疑是不現實的。
「巴鐵」幫一把?
那麼,巴基斯坦有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擺出向印度實施主動的戰役級進攻的架勢嗎?畢竟我們有相當一部分群眾確實指著我們的「巴鐵」在關鍵時刻能幫我們中國一把,甚至是「中巴兩國在東西兩線同時動手,一個進攻印控克什米爾,一個突擊西里古里走廊」,「一戰而奠定勝局」。對於這種想法,筆者並不完全認同。
我們首先說一說巴基斯坦這個國家。一直以來,我們的大眾傳媒都在傳遞著這樣一個觀點:巴基斯坦是我國的「鐵哥們」,在最關鍵的時刻幫助了我們,在最困難的時刻無條件地站在我們一邊。誠然,巴基斯坦確實同我國保持了長期的友好和互利合作,但畢竟巴基斯坦長期視域外國家美國為它最大的戰略後盾,儘管近年來二者的關係有所降溫,但是巴基斯坦卻又視同一教宗的沙烏地阿拉伯為其意識形態合法性的來源,中國對以上兩者,只能被巴基斯坦視為「最佳的地緣政治配手和最佳的地區合作對象」。
退一萬步說,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且不說90年代中期巴政權內部某些人為了宗教利益,對我國新疆地區實施滲透的愚蠢舉動,僅僅為了中國的利益而將自身毫不猶豫地投入到一場對印度的主動戰爭中,對於巴基斯坦的國家利益而言,明顯是一件需要仔細掂量、需要利益交換、而且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就答應的事情。
印巴邊界降旗儀式
何況,目前巴基斯坦國內的局勢同樣遠遠談不上樂觀。首先是經濟建設上問題重重,GDP總量與增速已經被印度遠遠甩在後面,重要的工業、農業等各項經濟指標,相對於印度而言也全面落於下風;
在國內民族關係方面,巴基斯坦的問題甚至比印度還要嚴重:印度儘管同樣面對種族衝突的問題,但在沒有外部勢力「輸入秩序」的情況下還是維持了大體的和平,而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南瓦基里斯坦部落地區則已經快要處於「有教無國」的狀態下了,本地的普什圖部族被來自阿富汗的極端宗教勢力與軍閥勢力滲透得像篩子一樣,武裝衝突常年不斷。早在十年前,美國方面就有學者認為巴基斯坦同阿富汗接壤的部分有淪為破碎地帶的風險,巴基斯坦國內糟糕的經濟形勢又無疑加速了這一進程;
最後,巴基斯坦在軍事地理和軍隊實力上又都處於不利地位,從拉合爾到喀拉蚩的戰略正面毫無屏護,完全暴露在印軍T-90S坦克的攻擊刀鋒下,往日引以為傲的巴基斯坦空軍在整體實力上相對於印度空軍也已威風不再,海軍則更不消多談。
多個因素綜合起來,筆者認為,鑒於雙方目前的實力對比,巴軍在同印度方面的對抗中只能選擇自保防禦策略,僅僅通過在克什米爾地區的有效力量宣示來拉高印度方面主動進攻的損失預期,通過軍隊的有效防禦配置來增加印度方面實施主動進攻的戰役難度,並以核武器為後盾,整體上迫使印度方面放棄進攻的打算以求得自身的安全。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我們只可能得出一個結論:巴基斯坦不可能同印度發生主動的戰爭,不可能向印度實施主動的戰役級進攻,即便是擺出戰役級進攻的架勢做做樣子,筆者認為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更不用說以上行為僅僅是為了滿足中國的國家利益了。
總的來說,印巴兩國的戰略態勢至少在目前還處於「印方不想打」、「巴方不敢打」的狀態。對於印度而言,儘管口口聲聲要打「2.5線戰爭」,但是任何時候兩線作戰都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此類宣示只能被視為對巴基斯坦的一種口頭恫嚇;對於巴基斯坦而言,人生本來就已艱難,自保已屬不易,談何主動進攻?談何為中國主動進攻呢?指望著印巴兩國爆發第四次印巴戰爭我們好跟在後面收人頭當漁翁,筆者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可能被別人跟在後面收人頭;指望巴基斯坦此時在克什米爾地區刺刀出鞘,張牙舞爪,雖然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筆者認為,與其把希望放在這種蓋然性很低的機率上,不如接著談一談我們應該怎麼做。
資料圖:印度士兵在印控克什米爾班迪波拉區與三名武裝分子發生交火。圖為印度警方人員正在快速通過危險區域。來源:中新網
「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
所以,問題又回到了「我們怎麼辦」這個層面上來了,畢竟對於我國群眾而言,印巴之間的衝突只是次要問題,重中之重,還是目前依然沒有結束的洞朗地區對峙。
筆者在前一篇文章中提出了「拉長雙方對峙時間,注意印度國內變化,遏止印度軍事冒險,不給印方任何機會」的應對策略,也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是不管什麼時候,「想死總是很容易的,活著才是一件困難和需要智慧的事情」。對於中印邊界的對峙,用李逵式的解決方法是最簡單的:機槍架起來突突一通,打出去不就完了?問題是打出去以後怎麼樣?
侵略我國東北和台灣的日本軍事家兒玉源太郎曾經這樣說過:「戰爭一旦開始,最大的問題就是怎樣結束」。在印方的行為明顯不可控和難以預測、現地態勢又明顯於我不利的情況下,連一級的武裝衝突會不會升級成營一級的武裝對抗?雙方會不會逐次增加兵力打成一場在狹窄地形上相互耗血的低水平混戰?這次印軍遭受了傷亡,下次會不會在另外的邊界地段製造另一起鐵列提克事件,給我邊防軍以一定的殺傷作為報復?恐怕這些問題沒有人能回答的了,也沒有人能保證的了。痛快淋漓的處理方式是最直接的,但是附帶影響最小的處理方式才是最穩妥的。
雖然筆者認為在洞朗地區的對峙行動中我們可以選擇現地堅持、長期鬥爭的方針,但是「長期鬥爭」並不等於「靜坐鬥爭」,「注意印度國內局勢」也並不等於「吃瓜群眾圍觀印度國內局勢」。無論到什麼時候,「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這是毛澤東主席留給我們的有效的鬥爭策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更是老祖宗口口相傳的生存智慧。
雖然印巴之間在克什米爾地區爆發的摩擦戰,客觀上沒有達到轉移印度的戰略視線、向印度施加戰略壓力的目的,我們卻可以有效利用這一手段,在中印爭議邊界線上另選有利於我的地段主動前出,製造出犬牙交錯的對峙態勢,使得對峙問題進一步複雜化;雖然巴基斯坦不太可能擺出向印度實施主動進攻的架勢,我們卻可以選擇在自己的國土上實施「圍魏救趙」的策略,印度在東線發難,我們就選擇西線位於地形、地勢、補給皆有利於我而不利於印度的印控克什米爾列城地區的正面阿里地區日土縣、班公湖一帶擺出向印度實施戰役進攻的架勢。更重要的是,藉助中印對峙這一有利時機,在前沿地區有部隊掩護的情況下繼續加快我方基礎設施建設的力度和強度,將我軍的地勢優勢儘快坐實。
最後,雖然筆者並不認同架起機槍把印度越界軍人打出去的措施,但是把他們推出去或者綁起來扔出去,也不失為一種處理的辦法。當然,我們現在不做,並不代表條件合適的時候,我們同樣不會做。
還是那句話:你以為就這麼結束了?錯了,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