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芭提雅紅燈區,隨著夜晚的降臨,年僅19歲的泰國性工作者Duangkamol(化名)如往常一樣,穿上了自己的最暴露的衣服,舉著一個寫著“1000泰铢”的牌子走出了家中,來到工作的地方。
在擁擠的人群前面,她高高舉起了自己的牌子。
這天對于Duangkamol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因爲今晚會有一群重要的客人會來紅燈區潇灑。
據她的姐妹描述,這群客人出手很是闊綽,並且特別喜歡像Duangkamol這樣的性工作者,這令Duangkamol很是心動。
在過去的一個月裏,她已經因爲身體原因很久沒工作了,她的存款已經見底,連買藥物的錢都不夠了。
如果能在這裏被那群重要的客戶看上的話,自己未來一段時間的收入便有了保障。
帶著這樣的期盼,Duangkamol勇敢地走到了人群的最中央,高舉起自己的牌子,並毫不遮掩地賣弄著自己的風姿。
最終,Duangkamol的努力沒有白費,當那群重要的客人看到她惹火的身材和牌子後,毫不猶豫地將手指向了她。
而Duangkamol則一臉欣喜地走向了那個客人,與他一起進入了當地的一家酒店,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看到Duangkamol的“幸運”,她的同行們既嫉妒,又無奈。
嫉妒是因爲,她們中的很多人一次服務的價格僅僅100-300泰铢左右,而100元人民幣可以兌換528元泰铢,一次服務不超過一百元,甚至更低。
而Duangkamol一次的服務費用卻可以高達1000泰铢,即兩百元人民幣左右,並且那些有錢的客人們非常喜歡她。
這並非因爲Duangkamol長得有多漂亮,身材有多好,僅僅因爲Duangkamol的身份是——人妖。
那麽,泰國的人妖文化是怎樣發展起來的呢?從事風俗行業的人妖的生活現狀是怎樣的呢?
(泰國紅燈區)
什麽是人妖?
人妖,指的是爲了專事表演而從小服用雌性激素發育的男性,最早起源于新加坡等地。
在人們的普遍觀念中,統統會將人妖與中國古代的太監、與變性人歸爲同一種人。
實則不然,人妖與這三種人最大的區別便在于,人妖歸根結底還是男人,他們擁有生殖器官,但沒有生殖能力,需要靠服用雌性激素來維持自己的女性特征。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藥物停止,他們便還存在變回男人的機會。並且,在泰國的法律中,人妖依舊別界定爲男性,而非女性或是變性人。
打個比方便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性別是變性人,而男人和變性人之間的性別便是人妖。
關于人妖的來源,在社會學與曆史學的研究中有很多種說法。
(泰國人妖)
如“印度閹人起源論”、“美國大兵召妓論”、“泰國性開放起源論”、“泰國貧窮導致論”等等。而其中最受學界認可的莫過于——“泰國民族論”。
泰國是一個崇尚陰柔和性開放的國家,去泰國旅遊或者是與泰國人接觸比較多的人可能會發現。
泰國人的生活非常的慢節奏,且泰國人不分男女,大多數人都是很安靜,很溫柔的,甚至是泰語本身就是一個很輕柔的語言。
而這些現象的本質便是因爲泰國是崇尚陰柔的國家,女人如此,男人也亦如此。
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泰國便已經出現最早的一批人妖。
他們大多數都是貧苦人家的男孩,受制于自身陰柔的屬性與家境的原因,通過各種手段來成爲女人,以賺取當地的外國士兵的錢財,並擁有了更好的生活。
(泰國男孩)
而當時間來到了上世紀60-70年代,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與開放思想的傳播,越來越多崇尚陰柔的泰國男人出現了自身的性別認知障礙,開始通過服用藥物來成爲女人。
並且,他們通過性服務和特殊表演行業來賺取大筆錢財。
最開始,人妖在泰國國內還是受到一定程度歧視的,而當人妖們越來越富,普通男性越來越窮的時候,笑貧不笑娼的觀念在泰國逐漸蔓延,並被大多數泰國人所接受。
人妖的社會地位也因此而提高,致使更多的泰國男人走上了人妖之路。
甚至很多泰國的貧窮家庭會在男孩小時候,花費重金將他送到專門的人妖學校,學習如何成爲一個女人。
(泰國人妖大學生)
期盼著他在長大後能夠成爲特殊行業工作者,來爲家庭提供高額收入,改變家中貧窮的現狀。
至此,泰國的人妖行業也就此興起,成爲泰國街頭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Duangkamol的故事
(泰國風俗業)
據泰國的數據,目前泰國的人妖大概占據了全國男性的2%左右,總數約爲68萬人左右。
但是,很多外國的專家學者認爲,這個數字遠遠達不到真實的泰國人妖數量,據他們的社會調研顯示,泰國最少要有80-100萬左右的規模。
而在80-100萬人妖中,又分爲自願性人妖和非自願性人妖。
其中自願性的便是指爲了男朋友而改變自己的同性戀人群和擁有性別認知障礙的人群等等。
(泰國人妖)
非自願性則是指前文提到的被父母送去人妖學校而被迫成爲人妖的人。
此外,非自願性人妖也是泰國人妖性工作者的主要組成部分,比如文章開頭提到的Duangkamol,便是她們中的一員。
2001年,Duangkamol出生在泰國芭提雅的城郊鄉村的一個貧窮家庭中,父母都是漁民,收入微薄。
正常來講,對于Duangkamol而言,迎接他的一生大概率是會繼承父母的船只,一生在海上過活,找一個平凡的女人結婚生子,與其他男人無疑。
但是在Duangkamol四歲的時候,母親給他生了弟弟。
對于他們這樣貧窮的家庭而言,單單只是養活Duangkamol,便已經具有了很大的負擔,更不要說再加上一個孩子。
(泰國貧民)
恰好,四歲的Duangkamol繼承了母親的基因,長得很“美麗”。
于是,爲了家庭的生計,Duangkamol便打算發揮他美貌的特長,將他送到人妖學校,以後從事性工作,來貼補家用。
就這樣,可憐的Duangkamol還沒有對自己的性別産生認知,便在藥物和學校的魔鬼化訓練下,慢慢成爲了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
據了解,泰國的人妖學校收費不菲,而所能學到的知識卻是不多。
不同于一般的教育學校,在人妖學校裏,只需要學習一件事,便是,如何成爲一個女人。
爲此,人妖學校的學生在校的日常,除了學習一般的知識外,更多的是要學習女人的穿衣打扮、如何豐胸、如何讓自己的身體變得白皙,甚至是,如何勾引男性等等。
(泰國人妖)
而等到這些小人妖18歲成年後,便達到了泰國法律規定的允許從事特殊行業的年齡,她們便會在學校的安排下走向社會。
其中長相好看,身材好的,跳舞好的,便有機會進入到當地的人妖歌舞團,通過美妙的舞姿和動人的樣貌吸引來泰國旅遊的遊客們。
但很可惜的是,Duangkamol並沒有選擇成爲這樣的人,而是選擇成爲一名性工作者,因爲對他來說,這樣的話,來錢更快,也更輕松一些。
三、人妖,性工作者。
在芭提雅,一名歌舞團的人妖每個月的月薪大概在3000-10000泰铢左右,而這已經足夠他們過上不錯的生活了。
(泰國人妖歌舞團)
除此之外,這些歌舞團的成員還可以通過和觀衆進行合影,性暗示行爲等方式爭取小費。
綜合下來,一個月的收入在5000-15000泰铢左右。
而從事性工作的人妖,一晚的價格大概在300-500泰铢不等,對比普通的泰國女性性工作者的100-300泰铢,高出了不少。
其中像Duangkamol這樣年輕且貌美的人妖,一晚上1000-2000泰铢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對于Duangkamol來說,成爲一名性工作者掙取的錢財更多。
另一方面,對于人妖們而言,藥物只能夠維持他們28歲之前的青春與美貌,一旦她們過了這個歲數,容顔和身材就會飛速地下降。
也就是說,她們能夠憑借性別紅利牟利的時間,僅僅只有十年。十年之後,他們便會被新的人妖所取代。
(年老的泰國人妖)
這便是Duangkamol選擇成爲一名性工作者的另一個原因。
正如前文所說,泰國是有著很高程度的性開放的國家。雖然在泰國的法律中,賣淫和性交易依舊是違法行爲,但是在過去的幾十年中,性服務已經成爲了泰國GDP的重要支柱産業,極大的拉動的泰國的旅遊業發展。
在泰國的芭提雅,有著全亞洲最大的紅燈區——芭提雅步行街。
而就在這一條街上,存在著幾十條小巷,每一條小巷中存在了最少數百個酒吧。每個酒吧中,又最少存在著數十名、上百名從事性服務的工作人員。
這樣算下來,單單只是這一條步行街中,便存在了數萬名性工作者,涵蓋女性、男性、人妖等等人群,年齡從十幾歲到幾十歲不等,服務于來到這裏旅遊的全世界數百萬遊客。
(泰國紅燈區)
更加令人感到驚奇的是,由于泰國的“笑貧不笑娼”文化觀念。泰國的一部分高收入性服務工作者,還能夠收獲到一定的社會地位。
比如,在芭提雅,年年都會舉行人妖選美大賽。參加比賽的很多人平日裏都是性服務行業者。
當她們站在光鮮亮麗的舞台上時,她們便會引起民衆的熱捧,被奉爲女神之類的角色。成爲紅極一時的明星。
但是,泰國的人妖以及人妖性工作者真的是看起來這麽的美好麽?既有收入,又有社會地位,還有機會成爲明星?
(泰國人妖選美皇後)
實則不然,她們看似光鮮亮麗的背後,都是用生命和尊嚴所換來的一是風光罷了。
悲慘的人妖
據Duangkamol所說,她第一次從事性服務工作時,客人是一個體型極其健碩的外國人,在服務的過程中,那個客人完全沒有將她當成一個人看。
那一天,是Duangkamol的18歲生日。
這讓Duangkamol的心理和肉體遭受了極大的摧殘。對此,她形容道:
“在第一次服務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疼痛淹沒了我所有的意識,我開始後悔自己走上這條路。”
而在事後,Duangkamol難受的大哭起來,客人卻只是草草地扔下了200美元離開。
(泰國人妖)
對于那時的Duangkamol來說,這簡直是一筆巨款,但是她卻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因爲這200美元有一半要寄給家裏,四分之一要拿來購買雌性激素,剩下的50美金作爲自己的生活費用。
並且,對于Duangkamol而言,她必須不停止的一個月接納最少20名客人,才能維持自己的家庭,讓自己的弟弟上很好的學校。而每一位客人對待她的方式,都與第一個客人無差。
(泰國人妖)
好在,一個月後,Duangkamol的身體勉強地接受了這樣的工作強度。
但是,Duangkamol是幸運的,她的美貌與身材讓她能夠有源源不斷的客源。
她的很多“同事”“朋友”很多時候比她更加的慘。
一個月沒有客人光顧都是常事,而想要收獲客人,則必須需要加入當地的賣淫集團,駐足在酒吧裏。
(泰國人妖)
這樣一來,她們的收入會被老板拿走一大半,但不這樣做的話,等待她們的將是死亡。
前文提到,大多數人妖的美貌僅僅能夠維持到28-30歲左右,除此之外,由于長期服用藥物的摧殘,人妖的壽命往往也只能維持在40歲左右。
所以,對于人妖們而言,一旦進入到30-40這個階段,迎接她們的,將是收入來源的斷絕與身體機能的下降。
那時候,她們便必須頂著女性的身體,去從事男性的重體力勞動或者是被迫到歌廳、舞廳、酒吧、娛樂廳、按摩院去當服務員,到商場當售貨員。以此來簡單地維持生計,然後慢慢地等待死亡!
此外,這些人妖性工作者中的很多人,還都是艾滋病的傳染者和攜帶者,死亡是永遠與人妖相伴的話題。
(泰國風俗業)
而除了現實和肉體層次外,對于人妖性工作者們而言,更多的痛苦,還是來自心理和精神層面。
人妖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在情感上,她們與男人和女人 都有著不同的心理和生理要求,她們既無法像正常男人那樣接受女人的情愛,也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樣去愛男人。
因此,她們不可能有正常的婚姻,也不可能生育,只能過著不男不女的尴尬生活。
在工作中,被客人歧視,在生活中,被家裏人歧視。對于她們而言,紅燈區反而是一個像家的地方。
並且,人妖性工作者群體中的很多人都是非自願性人妖,她們成爲人妖,並非她們的自己的選擇,而是家庭和社會的逼迫。
(泰國人妖)
她們中的很多人在每次進行服務時,都要遭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
Duangkamol也是如此,她在被送進人妖學校時雖然沒有覺醒自己的性別認知,但是,長久的女性生活訓練,早已讓他的內心産生了極大的抗拒。
她說,“當自己在服務時,我必須將自己的靈魂與肉體分開,我在靈魂中無數次默念自己的性別,與肉體的疼痛相抗爭。”
“我現在拼命掙錢的目的中,便幻想著有一天自己可以重新做回男性,但在此之前,我必須接受自己的身份,去用我的身體賺錢養家。
直到我的家庭不需要我,我也賺夠了足夠的錢讓自己重新變回男性。”
在芭提雅,像Duangkamol這樣人妖性工作者不在少數。
(泰國人妖表演)
但是,面對著社會與生活的壓力,不得不將自己的性別、肉體乃至生命都要出賣,這樣的生活,誰又想承受呢。
五、“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在我國的著名電影《霸王別姬》中,有過一個十分經典的橋段:還是男孩的程蝶衣面對著“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台詞,倔強地說著“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迎接他的則是來自戲班師傅的鞭打與責罵,猛烈的疼痛令他幼小的心智被迫接受了自己在精神上的女性角色認同。
(程蝶衣)
而對于Duangkamol與無數爲了生計成爲人妖的男人而言,或許他們也就是程蝶衣的故事在異國他鄉的有一個翻版。
不過,比電影情節更加可怕的是,迎接Duangkamol的不僅僅只有鞭打這麽簡單。
家庭的貧窮,學校的教育,生活的壓力,社會的風氣等等,都如同一個逼死人的囚籠一般,將他驅趕進一個社會的刑房中。
他的肉體被做成了性交易的工具,他作爲男性的尊嚴被人用金錢進行了閹割。更加可怕的是,面對這樣的現狀,他無可奈何,來掙脫的權利都沒有。
2020年,隨著新冠疫情在全球的大爆發,泰國的旅遊業遭受到了劇烈的打擊。
往日裏燈火通明的亞洲最大紅燈區芭提雅大街風光不再,平時風光無限的人妖女郎們也失去了往日的平淡。泰國人的性服務風尚與人妖風尚,也隨著疫情逐漸的消散。
(疫情下的紅燈區)
此時的Duangkamol也斷絕了自己的經濟來源,她與她的姐妹們往日的待在家中,試圖依靠從事拍攝視頻或者是直播等等新式的網絡形式來從新獲得支撐。
而在這段日子裏,Duangkamol的美貌讓她在社交媒體上收獲了很多的粉絲,她每日的直播或是視頻收入已經能夠勉強的維持生活。
很可惜的是,她的家庭生活卻不能夠向從前一樣,她弟弟的學業也因此被迫停止。
不過Duangkamol還是很高興,高興于弟弟並沒有走上人妖的道路,而在2022年,Duangkamol公布了自己的人生計劃:
“重新地嘗試做回一個男人”
參考資料:
姚 林 社會性別視角下的泰國人妖.企業導報 .2013 年第 13 期
陸鏡如 從泰國影視劇看泰國文化.鴨綠江.2015年4期
陸漢斌 泰國社會文化面面觀.東南亞縱橫.2012.8
“人妖” 泰國旅遊業的——畸形産物.海內與海外.1996年 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