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清 · 主播 | 常浩
十點讀書簽約作者
20年前,王家衛導演的《花樣年華》在世紀初的男男女女心中晃起了層層浪濤。
梁朝偉磁性而略帶滄桑的聲音,張曼玉搖曳多姿的26套旗袍,在燈紅酒綠的舊時光裏暧昧、試探、糾纏,細膩又濃稠,無端撩撥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
1962年,香港。蘇麗珍和周慕雲到同一幢公寓裏租房子。
彼時初見,兩人只是下意識地輕輕瞥了一眼。
蘇麗珍的妝扮精致從容,長長的睫毛在發黃的燈光下投射出小鳥一般撲棱棱的影子。
周慕雲西裝筆挺,頭發一絲不苟。
湊巧,兩人又在同一天搬家,期間出現了好幾次搬錯東西的小插曲,而兩人的伴侶——陳先生和周太太都沒有出面。
蘇麗珍在一家船務公司裏做秘書,卻常幫老板在他妻子那邊掩飾情人一事。
她觀察力很強,能敏銳察覺出老板領帶的微妙不同。
周慕雲呢,是報館裏的小職員,安分平和,循規蹈矩。
日子倘若一直這樣,倒也相安無事。
可漸漸的,他們都懷疑枕邊人不忠。
兩對夫妻偶爾也會跟房東打牌。
蘇麗珍纖細的手臂搭在丈夫背上,旗袍領子一如既往地遮著鵝頸,背影挺拔婀娜。
隨後,周太太袅袅婷婷地來了,V字露背大紅色旗袍,魅惑地有點張牙舞爪。她大概是要豔壓蘇麗珍吧。
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一天,周太太跟周慕雲說要加班,並說不用來接她了。
但周慕雲還是去了,卻被告知她已早早下班。
大概此事是在意料之中吧,周慕雲的臉上沒有一絲疑惑和愠怒,只淡淡地自我解嘲以掩飾尴尬:“她老是這樣,顛三倒四的。”
那次,蘇麗珍去找周慕雲拿報紙,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絲忐忑。
蘇麗珍進門後,兩人輕松地聊了起來,原來兩人都喜歡武俠小說,並相約下回借書。
借書,是彼此想見面的由頭,還是蘇麗珍想借此刺探周太太的行蹤?
人心難測,不得而知。
流光暗換,小巷的牆上,小廣告貼了又空,空了又滿。
提著保溫盒買面的蘇麗珍和拿著報紙的周慕雲,時常會在狹窄的小巷或者走廊擦肩而過。
她上樓,出鏡;他入鏡,下樓。
一點點落寞,一點點寂寥,不爲人知,也不必爲人知。
那天,飄起了幽幽細雨。
兩人站著等雨停。但雨停了,又能去哪裏?
伴侶瞞著他們在偷歡,很多話欲言又止,很多事情不敢直面,兩個孤獨的人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丈夫出軌的事情如同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頭頂,蘇麗珍內心百般折磨,她太想證實心中的疑慮了。
那天她跟陳先生騙說自己加班,然後馬上回了家,去找周太太。
兩個女人在門口沒話找話地尬聊幾句之後,周太太“砰”地關上了門。
爾後,蘇麗珍隱隱聽到周太太沒好氣地說:“你老婆。”
事實確鑿,嫉妒、怨恨、自卑如蟻啃噬,面對現狀,蘇麗珍似乎無能爲力,她只想知道他們是怎麽發生的。
想不到,周慕雲亦是。
此念一動,便萬劫不複。
愛情和咳嗽一樣,是無法掩飾的
直到有一天,周慕雲約蘇麗珍出去吃飯。她忍不住問他,領帶是哪裏買的。
周慕雲說是太太買的,香港買不到。
蘇麗珍幽幽地說:“其實,我先生有一條領帶跟你一模一樣。他說是老板送的。”
周慕雲臉上不動聲色:“我太太有個皮包跟你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我看到過。”
捅破這層窗戶紙後,也許是複仇,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爲了訴說憋悶已久的心事,又或許只是爲了搞清楚各自的伴侶是怎樣在一起的,蘇麗珍和周慕雲開始頻繁地見面。
他們一起吃飯,點各自伴侶喜歡吃的食物,模擬他們走在一起的場景。
他們漸漸進入演戲狀態,有時候他主動,有時候是她。
亦真亦假,似幻似真,這個遊戲十分危險,卻又刺激無比。
後來,他們開始寫武俠小說,有時候在周慕雲的房間裏一同想象、構思。
小事故還是有的。
那天,房東孫太太提早回來了,幾個朋友在大廳裏嘩啦嘩啦地打了一晚上麻將。
蘇麗珍無奈地困在周慕雲的房間裏,兩人各自獨坐,一夜無眠。
天亮臨走前,蘇麗珍換走了周太太的高跟鞋,把拖鞋落在了周慕雲房間。
其實,以前又不是沒來過周慕雲的房間,這次是怎麽了?
大概,是情愫暗生,才會顧忌他人的眼光吧。
這次小事故發生後,他們在酒店訂了個房間,2046,繼續寫著武俠小說,玩著模擬遊戲。
那一次演蘇麗珍質問陳先生的戲,周慕雲扮演的陳先生先是否定,後又輕易承認了婚外情,蘇麗珍忍不住伏在周慕雲肩膀上痛哭,她說,她沒想到她會這麽難過。
周慕雲只好安慰她,是假的。
其實,他已經收到妻子從日本寄來的信,很顯然,陳先生和周太太一同去了日本。
這封信意味著試探,亦或攤牌。
事實避無可避,是真的,他們都被各自的伴侶抛棄了。
婚外情對于當事人來說自然是痛快的,可是,他們從未想過,他們這一自私行徑對各自伴侶造成的傷害,有多深,有多致命。
暮色漸漸深濃,絢麗的地板向遠處延伸著,深紅色的窗簾被風吹起,時間流逝地絲絲分明。
忐忑的蘇麗珍,在樓梯上疾走,張惶地說著:“我們不會和他們一樣。”
是的,他們以爲彼此只是單純的陪伴,甚至連一個握手都不曾有過,但“原來有些事情,不知不覺中就會發生。”
情動于衷,必然要承受疼痛與煎熬,還有憂郁、不安和悸動,剩下還有極致的甜蜜,如同川味火鍋,萬般滋味混雜在一起,讓人欲罷不能。
在孫太太含沙射影的“關心”之後,蘇麗珍提出來要同周慕雲保持距離。
大雨中,他遞過來傘,她也不願接受。
周慕雲只能靠著牆,在昏黃的街燈下,陪她等雨停。
愛情和咳嗽一樣,是無法掩飾的,即便捂住了嘴,也會從眼睛裏冒出來。
周慕雲吸著煙:“我相信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原來會的。”
蘇麗珍目光閃爍:“我沒有想過你真的會喜歡我。”
“我也沒想過。”
在計程車裏,蘇麗珍幽幽地說,今晚不想回家。
周慕雲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次,她沒有回避。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很多故事,在60年代老香港泅濕的街燈下滋生,蔓延;很多故事,在花樣年華裏時明時暗。
他和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來面對這份危險的感情。
克制著,掙紮著,最後,周慕雲打算去新加坡。
他說:“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如果”,只是“如果”,那張多出來的船票永不會出現,他沒有勇氣接近,他是只想逃離的。
蘇麗珍坐在2046空空蕩蕩的房間裏,她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是我。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糾結的是他,也是她。
彼此只想聽對方一句肯定的誓言以慰塵心吧,誰知道真把“如果”實現了,會有怎樣一番不堪收拾的下場。
他們不像另一對那樣不顧一切,只求本心。
這個問題的答案,周慕雲始終沒有勇氣去聽,而蘇麗珍,也沒有勇氣去回答。
從香港到新加坡,再到柬埔寨,花樣年華從周慕雲的煙圈裏,從蘇麗珍的旗袍邊匆匆飛逝。
愛情,本是不死的英雄夢想,是靈魂借以縱情飛翔的機會。
但是,世事紛纭,人言可畏。
肉身太過于沉重,即便在愛情裏,我們還是飛不起來啊。
我們只能踽踽獨行,任憑身後的世界,一寸寸死掉,化成殘骸,或是灰燼。
1966年,香港。蘇麗珍繼續租住在孫太太的房間裏,大概已離婚。
周慕雲回了趟香港,去看望曾經的房東顧先生。
顧先生已經搬走,周慕雲從新房客口中知道,隔壁住著一個帶著孩子的單身女人。
他想去拜訪,手指正要按下門鈴,最後還是罷了手。
太冒昧了吧,他大概心裏這麽想著。
終究還是錯過了,隔壁房間住著的正是蘇麗珍,她帶著一個叫做“庸生”的男孩。
金庸,梁羽生都是香港寫武俠的頂尖高手,而周慕雲也是寫武俠的。
她會用一輩子,來懷念他。
1966年,柬埔寨。
周慕雲獨自在千年古廟裏,對著牆上一個小洞,雙手圍在嘴邊,謹慎地說出自己的秘密。
隨後,他胳膊上搭著外套離開了。
他是徹底放下這段往事了嗎?誰知道呢!
這段感情自始至終,都是晦澀不明,不清不楚的。
就像60年代香港那霧蒙蒙的雨天,昏黃暧昧的街燈,還有唱片機裏周璇唱的《花樣年華》。
什麽都像蒙著一張薄薄的砂紙,講的是他們的愛情,也是我們的故事。
這正如李碧華所說的:
大概一千萬之中,才有一對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爲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
而有些愛情的失去,會讓人感覺自己的身心被挖掉了一塊,無論經過多長時間,心中有一塊始終是空的,是匮乏的。
但是有些愛情,卻能將彼此交彙時産生的烈火,隱忍成清亮的星光,照耀或寂寥或繁華的漫漫一生長夜。
婚後,遇到真愛該怎麽辦
詩人余秀華說:
愛情終是一件膚淺之事,它能夠抵達的,孤獨也能,它能夠銷毀的,時間也能。
世間男女倘若都有這份通透與豁達,能少卻多少煩惱?
生而爲人,在凡俗婚姻裏,注定有得不到的東西,畢竟世界上絕沒有十全十美天衣無縫的婚姻。
而人的情感又是變化的,流動的,在婚後遇到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異性,甚至真愛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是有一些勇敢的人,願意付出一切去克服千難萬險,最後兩手相牽,如《花樣年華》中的陳先生和周太太,但同時他們也深深傷害到了各自的伴侶。
絕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在面對這樣的誘惑時,做到隱忍而克制,理智地隔著一段距離,遠遠注望。這樣,何嘗不是另一種美好?
這正如蘇麗珍和周慕雲,他們的感情如同日本的櫻花,短暫美麗,還未沉溺,就已永別,剛喜歡就戛然而止,像標本一樣,留下了愛情最美好的模樣。
池莉又說:
有一種辦法可以保持男女兩情相悅的永遠。那就是兩人永不圓滿,永不相聚,永遠不彼此牽手。即使人面相對也讓心在天涯,在天涯永遠痛苦地呼喚與思念。
有些事,無法啓齒,不如把它塵封在記憶的深處,直到世界末日,還能曆久彌新。
百部私藏好片,帶你讀懂成功
長按二維碼,關注十點電影
-圖片來源-
電影《花樣年華》劇照
-作者-
水清,十點讀書等多家平台簽約作者,擅長有溫度有深度地書寫民國往事、《紅樓》舊夢。微信公衆號:水清的八卦民國(shuiqing2018),頭條號:水清讀書。本文首發十點讀書(ID:duhaoshu),超3000萬人訂閱的國民讀書大號,轉載請在後台回複“轉載”。
常浩,十點讀書簽約主播,杭州電台知名主播,手握潮流、聲音鑒賞、旅行等多檔節目,有品有料的音樂咖,會聽上瘾的溫柔男友音。微信公衆號:三個聲音。歡迎下載十點讀書App ,搜索“常浩”關注主播十點號,收聽常浩爲你朗讀的專屬美文。
歡迎把我們推薦給你的家人和朋友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