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在外,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沒吃過一頓安心飯,連老母親臨終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迷茫之中,敦促投案公告喚醒了我,主動投案、爭取寬大處理是唯一出路……”這些話,對逃亡10年之久的湖南省益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原黨組成員、副院長、審判委員會委員李勝林而言,句句都是從其親身經曆引申而出的肺腑之言。近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出一篇專題文章,專門講述了李勝林從逃亡到歸案的故事。
在因罪潛逃之前,李勝林的生活曾經過得十分“得意”——“在益陽,我是老大!”這曾經是李勝林酒後的口頭禅。這句口頭禅,暴露出了他思想深處嚴重的官本位思想,在這種思想支配下,李勝林把神聖的審判權當成了自己隨意把玩的“如意棒”,在案件審判中爲所欲爲。
2004年2月,某銀行工作人員王某,因犯受賄罪被益陽市赫山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其不服一審判決,向益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王某的妹妹蔡某將一萬元現金夾進一審判決書中,並找到時任分管刑事庭的副院長李勝林,表達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訴求。
2004年5月,益陽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王某受賄案,在時任分管刑事庭副院長李勝林的幹預下,最終判定,王某以受賄未遂罪,將一審判決結果改判爲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事後,蔡某又給李勝林送上1萬元感謝費。嘗到權力帶來實惠的李勝林,在貪欲的支配下,通過權力尋租違規手段,恣意玩弄手中“如意棒”,並把貪婪的目光鎖定在相關案件當事人、代理律師和下屬等群體。
在審判機關深耕多年的李勝林,熟練掌握了司法判決的“彈性”技能,並總結提煉出了自己的“套路”。然而,紙裏包不住火,李勝林精心設計的“套路”,終究把他引向了一條絕路。2008年4月,從事不良資産收購業務的商人劉某因與他人的債務糾紛被調查,牽出了李勝林收受劉某5萬元賄賂的線索,由此,自作聰明的李勝林進入了紀檢監察機關的視野。
在得知自己被查的消息之後,李勝林的第一反應不是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而是想方設法地逃亡。2008年,李勝林在調查人員找上門前突然“消失”,直到12月才在回到益陽時被有關部門發現。李勝林被發現後,益陽市紀委責令其在2009年1月15日之前主動交代清楚違紀問題,然而,他卻並未因此“死心”,而是策劃起了下一次逃亡。
2009年2月,益陽市紀委對李勝林涉嫌嚴重違紀問題進行立案審查,並對其采取審查調查措施。4月1日,陪護李勝林的工作人員增加至三名。然而,由于當時的辦案點條件簡陋,監管設施不健全,李勝林還是找到了可以供其逃亡的漏洞。4月1日下午1點,李勝林提出了上廁所的要求。到衛生間後,李勝林裝作解褲子,並擰開水龍頭。趁著工作人員不備,他突然拉開房門沖出走廊,直奔二樓西側陽台一躍而下,到辦案點附近的山林裏藏了起來。
事發後,辦案人員兵分兩路追趕。有關領導趕到現場指揮追捕,迅速封鎖了益陽市各主要交通出口及周邊通道,組織公安幹警對事發核心區域進行拉網式大圍捕。但受當時條件限制,加上當天的暴雨天氣影響,沒能追蹤到李勝林。自此,李勝林開始了他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
高壓追逃下,逃亡的日子並不好過。據李勝林交代,外逃期間他借住在嶽陽一名長期在外打工的親戚家中,住的是樓頂僅有8平方米的雜物間。白天不開燈時,雜物間十分陰暗、壓抑。爲了讓自己“失聯”,李勝林整整兩年沒用手機,逢年過節連家人也不敢聯系,“唯有6元一斤的旱煙排解孤獨”。
2018年1月,益陽市監委、市追逃辦成立後,李勝林案被列爲重點案件,市公安局將李勝林列入網上追逃名單。2018年8月,李勝林案移交至桃江縣監委辦理。2019年8月10日,辦案人員獲悉李勝林母親因病去世的消息後,及時調整追逃策略,決定通過旁敲側擊的辦法,敦促李勝林主動投案。于是,辦案組千方百計聯系上了李勝林姐姐,向其耐心講解相關法律法規,教育和引導家屬主動配合,勸導李勝林主動投案,爭取寬大處理。最終,在強大的政策感召和家屬親情感化下,李勝林放下思想包袱,主動向組織投案。
其實,李勝林的思想轉變,並不是一個特殊的孤例。絕大多數在案發後選擇逃亡的被查官員,其逃亡生活都不可能像他們想象中那麽美好。這些逃亡的貪官或許認爲:自己可以帶著錢財遠走高飛、逍遙自在,但現實卻證明:他們幾乎只能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在擔驚受怕中苟且偷生。
談起逃亡生活,從1997年一直逃到2019年的中國銀行昆明分行官渡支行原行長張德友說:“在異國他鄉飽受孤獨,很無助也很無奈。那種恐懼、煎熬、折磨的歲月,是沒有辦法說出來的。有苦無處說,有家不能回。”這番話並不是隨口一說,其實正是其真實的經曆。
輾轉到達東南亞某國後,張德友辦了當地的假身份證,由于語言不通、身份敏感,他不敢外出活動,只能選擇棲身寺廟。據張德友自述:寺廟的環境十分簡陋,自己只能靠在寺中種點菜賣腌菜和做些素食料理的收入勉強生存,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甚至要以教徒贈送的食物果腹,日子極爲淒苦。
2003年4月,時任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的楊秀珠,在溫州市鹿城區人民檢察院處理其弟楊光榮受賄案一個月後謊稱母親生病,外逃新加坡。然而,抵達新加坡後,楊秀珠被投奔對象勒索,只能帶著一家四口在遠房親戚的幫助下逃往美國。逃到美國後,她又遭遇了一場官司,最終潛逃到荷蘭,藏身于鹿特丹市一個發黴、滴水的地下室裏,惶惶不可終日,絕望透頂。被捕前,她時常一個人絕望地哭泣。2005年,她在地下室被荷蘭警察逮捕後,反而覺得平靜,一身輕松。
這些故事一次又一次地證明:逃亡絕不是落馬官員的“出路”,而只能是一條“絕路”。向有關部門投案自首,接受自己應受的懲罰,是他們面前唯一的“回頭路”。
資料來源: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澎湃新聞等
編撰/楊鑫宇編輯/黃帥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