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塗穎浩 每經編輯：陳旭
2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決定在頓巴斯地區發起特別軍事行動。一時間，現貨黃金加速沖頂，一舉突破1970美元/盎司的關口。
近期COMEX黃金價格走勢
近期受到地緣局勢的影響，黃金持續走出強勢上漲格局。隨著烏克蘭緊張局勢加劇，進一步提振了對黃金的避險需求。在多重因素作用下，金價近期走出的這一波上漲行情是否具有持續性？黃金需求特別是消費需求複蘇對金價提振效果如何？俄羅斯此前抛售了大量美債，這對避險資産黃金又有何影響，黃金與美元走勢的相關性未來將如何演變？
帶著這一系列問題，《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2月24日對世界黃金協會中國區CEO王立新進行了采訪。
王立新表示，黃金是一項高效的避險資産，可以幫助投資者對沖尾部風險事件。“研究顯示，以不同貨幣計價的黃金價格在不同的尾部風險事件中都提供了可靠的強勁表現。”他舉例說，在“911事件”當月，金價漲幅接近10%，美股等風險資産則出現顯著下滑。在投資者風險偏好顯著下降之際，黃金的戰略價值凸顯，成爲大多數投資者的避險港灣。
王立新強調，從曆史上看，黃金和美元的走勢基本上呈負相關的關系。但黃金不是以美元確定價值的，而是以美元標價的。除此以外，金價的表現既包含投資需求相關，也包括消費需求的因素。美元的走勢和美聯儲的貨幣政策固然是影響黃金價格變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但不是全部，這是因爲兩者驅動因素並不盡相同。
王立新 受訪者供圖
金價表現與美元走勢基本呈負相關
NBD：俄羅斯在俄烏風險事件前抛售了大量美債，如何看待這一現象？這對作爲避險資産的黃金將有何影響？
王立新：俄羅斯抛售大量美債，這個事情不是僅僅在近期才開始運作的，而是在過去三年來逐步實施的。這或許是俄羅斯中央銀行整體外彙資産儲備的重新布局，看起來俄羅斯長期受到經濟制裁，以及俄美關系變差，都會對其外彙儲備的策略造成影響。
在此期間，作爲傳統避險資産的黃金，一直以來都在中央銀行儲備管理中起到很獨特的作用。俄羅斯在抛售美債的同時，實際上它也增加了黃金儲備。這也可以看出俄羅斯央行對黃金這一獨立資産的特殊作用所作出的判斷。對于各國央行的戰略決策，我們不便做過多的評述。
我們多次強調，黃金是一項高效的避險資産，可以幫助投資者對沖尾部風險事件。
我們的研究顯示，以不同貨幣計價的黃金價格在不同的尾部風險事件中都提供了可靠的強勁表現。例如在“911事件”當月，金價漲幅接近10%，美股等風險資産則出現顯著下滑。而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一季度，人民幣金價漲幅超過9%，國內股市則表現疲軟。這都說明在出現風險事件時，投資者風險偏好顯著下降，黃金的戰略價值凸顯，成爲大多數投資者的避險港灣。
NBD：您如何看待未來黃金和美元走勢的相關性？
王立新：我們一直都持這種觀點：從曆史上看，黃金和美元的走勢基本上呈負相關的關系。但黃金不是以美元確定價值的，而是以美元標價的。
除此以外，驅動金價波動的因素比較分散化，其中既包含投資需求相關，也包括消費需求的因素。
我們的金價估值模型以及歸因模型都有詳細的驅動分析。美元的走勢和美聯儲的貨幣政策固然是影響黃金價格變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但不是全部，這是因爲兩者驅動因素並不盡相同。因此美元與金價的相關性還是要就事論事，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進行分析。
地緣政治因素對金價會産生短期內的影響
NBD：近期，受通脹壓力上升、新冠疫情持續造成的經濟不確定性及地緣政治等多重因素影響，黃金價格出現大幅上漲，如何看待這些影響因素？
王立新：在衆多影響金價的因素中，近期發揮主要作用的兩個因素是俄烏地緣政治事件及通脹壓力的上升。
特殊的地緣政治因素，確實可能會對金價産生短期內的影響，這要看地緣政治的影響面有多大，特別是事關雙方主體對整個國際政治、經濟、形勢的影響力多大、體量多大。
俄羅斯和烏克蘭近期的事件牽扯到很多因素，影響極大，現在市場上已經産生了反應，具體的情況我們不做政治分析。
從曆史上看，當某些容易産生重大影響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持續升溫時，人們往往會更加重視黃金。這也體現了黃金在對沖風險和不確定性、幫助實現投資多樣化並獲取長期穩定收益的重要價值。
曆史表明，黃金通常在高通脹時期表現更好。在通脹率高于3%的年份，金價平均上漲14%。長期來看，金價已跑贏美國通脹速率，與貨幣供應增速更加接近，而貨幣供應量近幾年呈大幅增加之勢。
總體而言，面對不斷變異的新變種病毒、正在爆發中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再加上由長期超低利率環境推動的股市估值高企，以及持續的通脹壓力，市場調整可能仍會繼續。在這種情況下，黃金可以成爲投資者手中非常有力的風險對沖工具。
居高不下的通脹幫助黃金收回今年部分失地
NBD：2021年全球黃金需求遠超2020年，內因爲何？2022年將如何演繹？
王立新：2021年年底的情形與今年初大致相同，名義利率和通脹高企爭相成爲影響黃金的主要因素。但去年第四季度與今年第一季度不同的是，通脹相比利率擁有更大的主導性。居高不下的通脹幫助黃金收回了今年早些時候金價的部分失地。
我們的分析表明，相較利率變化，金條和金幣需求對通脹變化更爲敏感。歐洲和北美市場的金條和金幣需求創下數十年來新高，令2021年的全球金條金幣投資出現281噸的上升。
而金飾需求的穩健複蘇，也對黃金整體需求構成了支撐。
2020年疫情肆虐造成全球金飾需求大幅下滑，但如今正在強勁反彈。印度2021年四季度的金飾消費創下單季紀錄，令全球金飾需求在年底意外激增。而中國的金飾需求表現同樣可圈可點，創下了有史以來最強勁的四季度表現。
圖片來源：新華社
來自各國央行的購金需求也爲黃金市場提供了進一步支撐，這一點在去年前三個季度尤爲明顯。
泰國和巴西等國央行完成了數筆大規模購金，加之印度和烏茲別克斯坦等央行相對較小的常規采購，2021年央行購金量超過460噸。
我們預計類似的局面也將影響2022年的黃金表現。隨著關鍵經濟變量的相對主導地位發生變化，驅動黃金需求的各類關鍵因素也隨之波動。
央行如何應對持續的高通脹水平，將是影響2022年機構和零售黃金投資需求的關鍵。與此同時，如果新冠變異毒株再次導致消費活動受限，或影響經濟的持續複蘇，金飾市場目前的強勁勢頭可能會受阻。
黃金ETF表現取決于兩大因素博弈
NBD：2021年各國央行總計增持黃金463噸，較2020年增長82%，您如何看待2022年央行需求？
王立新：2021年央行淨購買總量爲463噸，標志著繼2020年255噸的十年低點之後，央行購金需求出現明顯反彈。
多家新興市場央行購入黃金，延續購金熱潮，表明多國央行對黃金高度關注。全球共有15家央行一年購入一噸或以上黃金，其中多家央行都是傳統的重要買家，且均于近期增加了黃金儲備。
例如，印度于2021年增加了77噸黃金儲備，創下自2009年從IMF購入200噸黃金以來的最大增幅。匈牙利全年購入63噸，使其黃金儲備增加兩倍，烏茲別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分別增加了30噸和15噸。此外還有多家新興市場央行大幅增持黃金。泰國上一次增加黃金儲備還是在2017年，而在2021年也成爲全球最大買家之一。
去年的央行購金熱潮並不僅僅局限于新興市場。近十年來，我們首次看到發達國家央行也開始大量購買黃金。
2021年第二季度，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購買了超過26噸黃金，這也是該國黃金儲備在有據可查的21年裏首次實現增長，推動新加坡黃金儲備達到154噸。
我們的央行調查表明，各國央行2022年對黃金投資持有與2021年相似的積極態度。不過我們預計，在規模上可能無法再現2021年那樣強勁的表現。
NBD：2021年全球黃金ETF持倉量下降了173噸，如何看待這一趨勢的演變？
王立新：去年的整體淨流出主要是由北美基金導致的，該地區黃金ETF曾于2021年第一季度大幅流出。
不過，從近期數據來看，這一趨勢有所逆轉。今年1月，全球黃金ETF在北美基金的主導下淨流入46.3噸（約合27億美元，資産管理規模增加1.3%）。總體來看，全球黃金ETF淨流入的主要驅動來自金價走強和股市大幅下挫。
縱觀2022年，全球ETF需求或將與2021年類似：經濟複蘇和名義利率上升帶來不利影響。不過，持續通脹壓力、潛在的金融市場動蕩以及疫情限制政策都有可能推動ETF需求增長。
黃金ETF在2016年至2020年期間共增加了2200噸，審視2021年的ETF流出時應考慮這一背景。
一方面，在通脹持續及疫情有可能造成市場回調的大環境下，黃金的避險需求有望得到提振；另一方面，名義利率上升或許會令黃金的吸引力下降。全球黃金ETF在2022年的表現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兩種因素的博弈。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