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空飛
在前面多篇文章中,對于蒲城方言以及關中方言進行了整理和歸類,不過還有一些方言並沒有收錄進去。最近因爲疫情的原因,時間比較空閑,和家裏人聊天的機會多了一些,在聊天的過程中,發現家人或者自己經常會不由自主蹦出一些許久沒有用過的蒲城方言俚語。雖然猛地蹦出來會感覺有些陌生,但同時又感覺特別的親切。有的意思雖然懂,但要用普通話來表達的話,卻找不到特別適合的字眼。具體應該用哪些字來表述,有的可以找到,有的就不一定了。據語言學家研究,關中渭北一帶,因爲朝代更替和曆史變遷,曆史上曾經有很多少數民族居留和生活,也有不少村落是少數民族的後裔,所以我們當地講的方言,有的是古漢語遺存,比如“夜來”,“促織”等,有的是少數民族遺存,比如“克利麻嚓”,“嘎大馬西”,“烏拉西”等,至今蒲城仍保留有多個數民族地名,比如“罕井”和“鉗铒”等皆來自羌姓。
馬來華文中學
現代人因爲工作和學習的環境,很多地道的方言逐步被淡忘,有的用的幾率也越來越小,有的雖然說是講的是陝西話,但也只能是陝西味的普通話,並不是正宗的陝西方言。還有一些人認爲蒲城話太土,一張口都會被其他地方人笑話,在家裏和孩子交流,即使在陝西,也是一口的普通話,這樣的環境下方言也會逐步被淡忘。記得我當年去西安上大學,見了同學開口就講所謂的普通話,人家西安人一句正宗的老陝話就把我驚到了,沒想到城裏人也是講陝西話,這樣也拉近了大家的一個距離。馬來西亞的華人,即使被當地政府撤出資助,關閉學校,也沒有讓這些中華兒女放棄祖先的語言和文字,在他們數輩的抗爭之下,華語中文以及各樣的祖國方言在當地都傳承的非常的好,也是除中國大陸以外,中華文化保留最好的地方。反觀新加坡,華人雖然占了80%以上,華語也是官方語言之一,但是經過數十年的發展,一味西化,雖然後來政府也發布政令推廣華話,但是會講華語的華裔已經很少。
新加坡講華語運動
中國五千的曆史,最主要的就是要想亡其國,不一定要亡其種,只要滅亡他的文化和語言即可。滿清當年雖然征服了漢族,但是最終被同化到了中華民族之中,到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會講滿語,這也是中華文化的力量。我曾經在四川呆過不下十年,四川各地的方言基本可以聽懂,但實際地道的四川方言也不見得能聽懂多少,聽到最多的也是四川味的普通話,裏面方言的字眼基本都用普通話的字眼代替,所以就會感覺好懂很多。也和現在西安城市中講的陝西話一樣,只是覺得和普通話的調調不同,實際並不是正宗的陝西方言。最近疫情放假,時間空閑,將聽到和想起的一些蒲城方言俚語整理了一下,按照自己的理解和讀音找了同音的字,並進行了解釋,不一定完全准確,歡迎各位讀者補充和指正!
生滿凍瘡的手
冬天了,天氣很冷,做飯幹活的時候,兩只手感覺有點不靈活,那我們當地有個特別的形容詞,那就是“翹”,比如“今天手翹的寫字鉛筆都拿不穩”。意思是僵硬,不靈活的意思。同時也還有這麽個俚語,也將手的這種情景稱爲“不刺展”,也有人說是“不出展”,也是不靈活的意思。“今天天氣太冷,手不出展,懶得動。”當地也把一些人做事死腦筋,不靈活稱爲“翹”,比如“這個人翹得很”,就是說這個人不靈活的意思,也有一些人將這種人稱爲“翹杆”,“撬杆”,意思相同。
80年代橋陵
對于某個時段的表述,蒲城方言也有特定的講法。比如我們普通話說的剛才,現在,完成,馬上這幾個詞語都有專門的詞語:剛才說成“耐剛“,現在說成“剛範”,完成說成“盤也”,馬上說成“趕緊”。事情完畢,我們當地一個特別的說法,那就是pan ye,具體字不知道如何來寫,感覺也是個古語,臨時找兩個同音字“盤也”代替。比如經常有人說,“等我盤了過來”,裏面的意思就是等我忙完,等我有空的意思。比如“你耐剛沒盤也,剛範空了,趕緊去弄一下!”意思就是你剛才沒有空,現在忙完了,抓緊時間去弄一下。這也算是一個有特色的組合,幾個方言都用上了。在日常生活中,這樣的說法不常見,基本都是方言與普通話字眼混用。
80年代蒲城
在蒲城方言中對于相像,很像,非常像,都是用“似像”這個詞。還有“似模似像”,就是一模一樣的意思。比如“這個人和你似像的很”,“這個人和你似模似像”!就是這個人和你很像,基本和你一模一樣。形容某個人和某個人很像,還經常會用到“一個模子套出來的一樣”不過有點揶揄,很多人聽來覺得不夠尊重,會順口回上一句,“外是人,不是個機器,能用模子套出來!”這個時候,人們還會用到一個“正器”,也形容某兩個人的言談舉止類似。比如,“你看那個誰走起路來正器某個誰。”,走過來的樣子同樣也有個特定的說法,被稱爲“走手”,比如,經常會聽到人說,“你看你兒子那走手,正器他爸。”就是說他兒子走過來的樣子非常像他爸。
90年代陝西娃
在蒲城方言中,在表揚小孩的時候,有時候會說“這個娃挫曾得很!”什麽意思呢?就是說這個娃大膽,不怕生。“挫曾”字不一定對,發音是這樣。除了不怕生,還有自信,從容自如的意思在裏面。同時,還有一個古語“幹忍”,這個也是一個蒲城方言中比較常用的形容詞,小時候從老人口中經常會聽到,也是一個褒義詞。對于某人做事幹脆利索,不拖泥帶水,當仁不讓都會用上這兩個字。比如,“這娃今天還幹忍!”“幹忍”和“挫曾”都是一個褒義詞,經常會用來表揚小孩。
80年代六龍壁
形容人的長相和氣質方面,蒲城當地也有這麽一個形容詞“脫條”。大致是形容人長得比較清雅,秀氣的意思,不一定完全對。比如:“這個人長得很脫條!”意思就是這個人長得清秀,看起來有點不同于普通人的意思。另外對于外形粗魯的也有這麽一個詞語,那就是“粗囊壯”,就是又低又矮又粗的意思,有點笑話人的意思。
80年代蒲城文廟
平常的行爲和舉止,有幾個特別方言,比如“踢踏”和“摸揣”。對于浪費,糟蹋,搞垮有一個意思相近的詞語,那就是“踢踏”。經常被人們用到,比如,“好好一份家當讓他就這麽踢踏了!”“摸揣”發音爲mao chuai,字面推測應爲摸揣,摩揣,但和揣摩的意思並不相同。意思是摸來摸去,玩弄的意思。比如,“你把貓娃摸揣過來摸揣過去的!”“人家女娃那個臉蛋你摸揣過來摸揣過去的,搞啥呢?”
80年代勿幕讀書樓
在我們當地方言中,還有一些特別的形容詞,比如“神奇”,“神大”,意思類似,都是特別的意思,也有出洋相,出神奇的意思。比如說某人,“你神大的很”意思是你特別的很,和一般人不一樣,這個話是笑話人或者批評人的,不算是好話。還有“出奇”,表面意思也是出衆,特別的意思,“你出奇得很!”就是說這個人特別的很,不按套路出牌。做出一些令人笑話或者讓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都會被稱爲“出奇”。比如說某人“念書的時候一點都不出奇”,意思就是說念書的時候很普通,沒有做過什麽驚人之舉。
80年代楊虎城故居
形容人的性格,我們當地經常會聽到某人“細乏”,某人“胡拉海”,某人“掐求算”,某人“碰倒牆”,某人“熱極”,某人“不聒人”,某人“狠人”,某人“精氣”,形容各種性格的人物。“細乏”在蒲城方言中是吝啬,不大方的意思。“胡拉海”感覺發音是外來語,也可能是少數民族語言遺存,意思是不計較,好說話的意思,也有點糊裏糊塗的意思。“掐求算”就是斤斤計較,悭吝小氣的代稱。“碰倒牆”也經常會被人說成,“碰倒牆,連土擔”。意思是這個人說話不經大腦,說話不計後果。字面意思把牆碰倒了,連土都擔起走,意思和不撞南牆不回頭差不多。形容性格火爆,心直口快類型的人。也有人把這種人說成“倔烈”,比如經常會聽人說,“這個人說話倔烈倔烈的”就是說話很沖,不耐聽的意思。“熱極”是形容某人熱情大方的意思。“不聒人”是形容人對人不熱情,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的意思。“狠人”在蒲城方言中用到的也經常說成“狠”,不過不是狠毒的意思,是小氣,不大方的意思,比如“這個人狠得很!”,意思是這個人不大方,舍不得的意思。“精氣”是形容某人會做表面文章,會來事的意思,不過是個貶義詞,一般也說成“精氣鬼”,比如人常說,“這個人精氣得很。”就是說這個人很會做表面文章。
蒲城人
對于一些偏僻的地方,蒲城方言中也有一個比較有特色稱呼,稱爲:撇石窪裏,字面不一定正確,推測應該是僻時窪裏,代表比較偏僻的地方。就如普通話中常說的“爪哇國”,也是代表比較偏遠的地方。
攪水轱辘
轱辘在我們當地來說是個攪水的工具,以前基本村村都有。現在比較少見。但在蒲城方言中,除了代表攪水的工具外,還有一些特別的意思。比如人常說:“這人一天用藥轱辘著呢。”就是用藥周全,盡量維持的意思。近義詞還有“搞磨”,“搞磨”是將就,盡量周全的意思,比如人說“就這樣日子就搞磨前去了。”意思就是日子就這樣將就著過前去了。
蒲城地標
人常說,小說是人類的秘史,那同樣,方言也是人類的曆史的一部分,忘記了方言,那我們將不知道我們從哪裏來,更不知道我們要到哪裏去。這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語言,我們要保持和發揚,不要被單一的普通話代替,多種多樣的語言才是包容的中華文化。新加坡就因爲一直推崇英文教育,導致講華語的家庭和人們越來越少,導致到現在很少有人能講好祖先的方言和普通話。傳承文明,傳承文化,是我們每一個蒲城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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